夜色深沉,杨冉雪独自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城市的璀璨灯火,思绪却飘向了远方。谢明轩已经离开,徐雪涵也安顿在了隔壁,世界仿佛暂时恢复了宁静。但她的内心,却远非如此平静。
那个关于“一夫一妻”的戏谑说法,不知怎地就闯入了她的脑海——一个人,既有一个“夫”,也有一个“妻”。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甚至带着点自嘲的苦涩。她摇了摇头,将这无稽的联想驱散。
孽缘。
这个词,或许是对她和徐雪涵之间那段过往最贴切的注脚。
叶沐歆的记忆深处,清晰地烙印着接到徐雪涵最后那通分手电话时的场景。电话那头,是徐雪涵压抑的哭声和父母不容置疑的逼迫声;电话这头,是叶沐歆如同坠入冰窖般的冰冷和一种撕心裂肺的、几乎要将灵魂都撕裂的不甘!近十年的感情啊,从青涩的校园到初入社会的相互扶持,那些一起熬过的夜,一起分享的梦想,一起构筑的、对未来的微小憧憬……在所谓的“现实”——家世的差距、父母的反对、看不见的“前途”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轻飘飘地就被一句“为你好”和无数句“他不配”击得粉碎。
那种无力感,那种被最亲近的人联手否定的痛苦,至今回想起来,都让杨冉雪(叶沐歆部分)的心脏微微抽搐。她(他)不甘心,不仅仅是因为失去爱情,更是因为那种被某种强大而无形的规则(门第、资源、世故)彻底打败的屈辱感。
而如今,造化弄人。
她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只能被动接受判决的穷学生叶沐歆。
她是杨冉雪,启星资本的首席特助,手握实权,身处金字塔顶端,拥有叶沐歆曾经渴望而不可及的资源、地位和话语权。她甚至……阴差阳错地,成为了叶沐歆拼死救下的人,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承载了他的一切。
而谢明轩……这个站在权力顶端的男人,这个曾经需要叶沐歆仰望的存在,如今却成了她(杨冉雪)的……亲密伴侣?或许可以称之为“情人”?想到这里,杨冉雪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复杂的弧度。命运这场戏剧,实在编排得太过讽刺。
徐雪涵……
这个曾经他倾尽所有去爱、最终却不得不放手的女人,如今就住在一墙之隔。知道了叶沐歆为她而死的真相,与家庭决裂,脆弱无助。他们之间,横亘着生死、性别、身份的巨变,以及那道由时间和伤害划下的、看似不可逾越的鸿沟。
有缘无分。 是的,孽缘已尽,破镜难圆。无论是作为杨冉雪的现实考量,还是对谢明轩的责任与情感,都注定了她与徐雪涵不可能再回到过去。那段长达十年的感情,早已被现实的洪流冲刷得面目全非,只留下刻骨的记忆和一声叹息。
但是——
杨冉雪的眼神微微闪动,一种更深层、几乎成为本能的东西,在她心底悄然浮现。
那是根植于叶沐歆灵魂深处的、从小看着奥特曼长大的孩子所信奉的准则——体恤弱小,互相帮助,与各国的人都能成为朋友;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做点什么!
这种看似幼稚、却无比纯粹的信念,早已超越了个人的爱恨情仇,成为一种烙印在骨子里的价值观。它让叶沐歆会在实验室里帮助同学,会在力所能及时伸出援手,也会在最后关头,毫不犹豫地将生的希望推给他人。
如今,这份信念,同样流淌在新生杨冉雪的血液里。
所以,她清楚地知道,尽管过往已是云烟,尽管现实身份尴尬,尽管理智告诉她应该保持距离……但如果有一天,徐雪涵真的遇到了无法独自面对的危险,陷入了绝境,她(他)大概率……还是会站出来。
不是因为旧情复燃的奢望,不是因为亏欠补偿的心理,甚至不完全是因为那十年感情留下的惯性。
而是因为,那种源自本能的不忍,那种无法对“弱者”(在此刻情境下,情绪崩溃、无家可归的徐雪涵无疑是相对弱势的一方)坐视不理的冲动,那种“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做点什么”的、近乎宿命般的责任感。
这或许很傻,很不“杨冉雪”,但却很“叶沐歆”。
杨冉雪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按了按微微发胀的太阳穴。理智与情感,现实与本能,过去与现在,在她体内激烈地碰撞、融合。她既是杀伐果断的商场精英,也是内心保留着一块柔软之地、信奉着朴素正义观的“老好人”。
这种复杂性,让她痛苦,也让她完整。
“就这样吧。” 她对自己说。不沉溺于过去,不逃避现实,但也不完全泯灭内心那点微弱却顽固的光。顺其自然,守住该守住的底线,帮助该帮助的人,但绝不再轻易交付全部的自己。
她转身离开窗边,走向卧室。明天的太阳升起,她依旧是那个需要面对无数挑战和抉择的杨冉雪。而关于徐雪涵,关于过去,关于那点“奥特曼精神”,就让它藏在心底最深处,成为一份独属于她(他们)的秘密和……或许永远也不会动用的、最后的温柔吧。
夜色吞没了她的身影,也暂时掩盖了所有纷繁的思绪。但某些东西,一旦被唤醒,就再难彻底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