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公寓里只余下加湿器微弱的嗡鸣。杨冉雪独自站在宽敞的落地窗前,没有开灯,任由清冷的月光透过玻璃,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孤寂的剪影。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仿佛隔着一层无形的屏障,无法温暖她此刻冰凉的心绪。
白天的对峙,强行揭开的真相,徐家父母刻薄的言语,徐雪涵崩溃的泪水,还有她自己灵魂深处被再次触动的、属于叶沐歆的那份不甘与痛楚……所有的一切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堵在胸口,让她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和……虚无。
她抬起头,望向墨蓝色的夜空。一轮孤月高悬,清辉冷冷洒落,周围只有寥寥几颗星辰,倔强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更衬得夜色无边,宇宙浩瀚,人如蝼蚁。
“为什么……” 一个无声的质问在她心底盘旋,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愤懑,“为什么总是这样?‘老好人’就活该被枪指着?真心付出,就注定要被辜负、被牺牲?” 叶沐歆的一生,似乎就是对这句话最残酷的印证。努力、善良、为他人着想,最终换来的却是误解、分离和死亡。而她杨冉雪,看似拥有了叶沐歆渴望的一切,可内心的某个角落,何尝不也是千疮百孔?
莫名的,她想起了曾经玩过的一款游戏《崩坏3》里的台词,那句话在此刻清晰地回荡在脑海:
“如果说姬子是燃烧自己,照亮学生前路的太阳,那么琪亚娜就是接过了姬子(太阳)的光芒,指引大家回家的月亮。”
太阳……月亮……
那么,我的太阳,是谁?曾经照亮我(叶沐歆)前路的光,又在哪里?
是父亲早逝后,母亲万艳芬含辛茹苦却又充满控制的“爱”?是徐雪涵曾经给予过却又最终收回的温暖?还是……那场致命车祸中,叶沐歆自己燃尽生命推开她的、那最后一瞬间的决绝?
而我的月亮,又是谁?谁能接引我这艘在黑暗和混乱中漂泊的孤舟,找到归途?
是谢明轩吗?他给予她庇护、信任,甚至笨拙的爱,但他们之间,掺杂了太多秘密、试探和身份的鸿沟。
还是……她自己?这具身体里融合了两个破碎灵魂的她,又能成为谁的太阳或月亮?
问题没有答案。她只觉得心头沉甸甸的,像是被月光浸透,泛起一片冰凉而苦涩的潮湿。两个灵魂的伤疤同时被揭开,鲜血淋漓,疼痛清晰可辨。她既是受害者,从某种角度说,也是间接的“加害者”(占据了杨冉雪的身体)。这种复杂的罪与罚、恩与怨,纠缠在一起,让她无所适从,只想暂时放空一切,沉入这无边的夜色里。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她没有回头,也能感知到那熟悉的气息。
谢明轩轻轻走到她身后,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开口询问,也没有试图用言语安慰——他深知,此刻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只是静静地站了片刻,然后,伸出双臂,从背后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环抱住了她。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带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瞬间驱散了萦绕在她周身的些许寒意。
杨冉雪紧绷的脊背,在接触到这份温暖的刹那,几不可察地松弛了下来。她没有抗拒,也没有回头,只是顺应着身体的惯性,微微向后靠去,将自己更深地嵌入那个充满安全感的怀抱里。她的头轻轻枕在他的肩窝,闭上了眼睛。
谢明轩感受到她的依靠,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站在窗前,依偎在一起,共同沐浴在清冷的月光下。
窗内是相依的剪影,窗外是繁华而孤独的都市。月光无声流淌,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粘稠。所有的纷扰、伤痛、迷茫,似乎都被暂时隔绝在了这个温暖的怀抱之外。
不需要言语,此刻的陪伴胜过千言万语。谢明轩用他沉默的拥抱告诉她:我在这里。无论你是叶沐歆还是杨冉雪,无论你经历过什么,正在承受什么,我都在这里。
而杨冉雪,在这个熟悉的怀抱里,那颗漂浮不定、充满困惑和伤痛的心,似乎也找到了一丝短暂的锚点。她不知道谁是她的太阳,谁是她的月亮。但至少在此刻,这个怀抱,是她可以暂时停靠的、真实而温暖的港湾。
夜色温柔,将相拥的两人温柔包裹。未来的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这一刻,他们彼此拥有,互相取暖。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