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酸的东西。
为什么这个时候会想起菈娜菲娜老师做的酸果酱？
明明又涩又酸。
『酸死了……』
想再尝到那种滋味。
『面具混蛋，还没死吗？』
有人在说话，谁？
啊，对啊，我现在，正在战斗。
意识逐渐清醒，睁开眼睛却是一片黑暗。
面具遮挡了视野，失去了我的魔力供给，这身甲胄此刻就像是棺材一样，沉重而寒冷。
我居然被那个小鬼的攻击伤到了？
恢复了魔力的供给后，视野重新亮了起来，站在我面前的，是浑身破破烂烂的的红发少年，拿着破损的盾牌，虽然浑身是伤，但依然不肯倒下。
我见过他，是莉莉娅斯（那个女人）的学生，确实，拥有不俗的实力，居然打破了我的装甲的外部防御。
不过，也就止步于此了。
老实说，我并不想杀死这些学生，作为巫师，作为同样渴求知识的人类，这些新一代的巫师是我理想的未来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虽然这个小鬼是那个女人的学生，但是天赋也是毋庸置疑的，还是像别的小鬼那样击退就行了吧。
『真是，真是做的很不错了，居然能够如此接近我，还打中了我，了不起。』
已经损坏的防具还是太过累赘了。
敲击肩部的锁扣，启动预先设置好的蜕甲系统，等到身上的甲片剥离完毕后，长时间负重的身躯终于得到舒展。
『现在让开，我不会为难你的。』
从怀中抽出魔杖，摘掉失去甲胄后已经变得有些碍事的全覆面式头盔。
『我的时间紧迫，再不让开只能让你上路了。』
大拇指抚摸着魔杖上精妙的纹路，感受其中磅礴的魔力，果然，只要这根魔杖在手，就能拥有支配世界的力量。
『那是，前学院长的魔杖！！！』
『黑发，红眼，还有前学院长的魔杖「烬灭」，你是那个被三度驱逐出学院的黑巫师，「罪人」威廉.哈莱姆斯。』
哦～居然认出来了吗？
之前的刻意留手已经让计划时间变得紧迫了，如果继续拖延下去，如果让那个女人突破限制回到学院，所有的计划就会功亏一篑了。
『不会再让你踏进洛兰德尔一步的。』
『看样子交涉失败，来吧。』
还是用咒刃切断四肢吧，这家伙太难缠了，用法师护盾撞晕他估计不太可能……
『你的祭坛，虽然不知道你在弄什么，但是洛兰德尔最近失踪的人和你脱不了关系！我一定要阻止你！』
哎？唉——
红发少年以惊人的气势再次架盾冲锋而来，盾面华丽而繁复的铭文亮起。
那是『破魔』的解咒方程式，刚刚粉碎掉我的护盾的也是这种攻击，年纪轻轻就能驾驭这种级别的术法，可惜了。
如果不知道祭坛，还是不想直接下死手的，但是知道了祭坛的存在，可不能饶恕。
『死吧。』
瞄准眼前红发的少年，念出来咒死的祷文，同时左手生成咒剑格开了这次冲锋的锋刃。
手中的咒剑再次被粉碎。
『破魔』使用如此精湛，但是对于诅咒却毫无防备，看着还带保持着冲锋姿态的少年，不禁感到惋惜。
莉莉娅斯，你的学生真是和你一样，天真。
红发的少年倒下，死了。
跨过少年的尸体，举起魔杖施展『破魔』破坏了洛兰德尔城的防护罩，然后启动早就准备好的传送咒文，来到最后的祭坛前，我才舔了舔嘴唇，有血的铁锈味。
除了那个棘手的少年，我没有把其他来阻挠我的人杀死，老实说，现在有了后悔了。
摸了摸背后，手中被血色染红。
执念吗？居然在中了即死的诅咒后依然靠战斗的本能向背身挥出了第二次盾击，『破魔』粉碎了背部的盾，直接伤到了我。
『不妙啊。』
试着治疗背后的伤口，但是『破魔』的残痕让伤口无法愈合。
『这个家伙，和那个女人一样异常啊……』
血液在持续流失，『破魔』的术法无法解除，但是施术者已经死了。
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术法都需要有施术者的魔力支撑，施术者死亡，术法自然就会因为失去魔力供给失效，但是——
在神代，神明还以人之躯行走于大地之上时，存在着『奇迹』，即是所谓的『神代魔法』，这些术法能够扭曲因果，不需要魔力供给，而是作为这个世界本身的概念存在。
『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居然除了那个女人，还有能够释放神代魔法的人啊……』
这攻击，并不是术法，而是『奇迹』，是有天赋的宠儿才能领悟的东西。
『时间紧迫，必须马上让进行仪式。』
这个地方，洛兰德尔，我三度被驱逐，又数次归来的地方，费劲心思，终于在这个城市各处设下了仪式的祭坛，只要在红月之时启动仪式，就能重新让失去肉身的神明重临人间，让世界重新回到那个书中描绘的神与人共存的时代。
在那个时候，即使是『庸人』，即使是我，也能理解『奇迹』，掌控『神代魔法』。
抬头看着天空中逐渐展露出一丝猩红的弯月，只要在过数十分钟，我的理想就会实现。
『老师，请见证吧，我将凌驾于那个女人之上，证明我才是巫师真正的顶点。』
大拇指抚摸着手上象征着『巫师的顶点』的魔杖，我好像又听到菈娜菲娜老师的声音。
无视掉背后的伤口，我来到最后的祭坛前，着手准备最后的仪式。
『首先是神祇子嗣的遗骸。』
虽然已经风化的不成样子，但是祭坛中的碎骨片确实是从中央教会的埋骨堂里盗出的圣人遗骸。
『其次是神祇子嗣的血液。』
从怀中拿出一瓶已经稀释很多的血浆，这是那个女人的血，在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后，终于收集到的——当世公认的「活圣人」莉莉娅斯.费尔温特的血液。
『然后是大量的血肉。』
这些都是早已准备好的，人类的血肉，被我分散在洛兰德尔城的各个隐秘祭坛中。
『最后，是拥有知识的我……在红月的满月时刻，展开仪式。』
打开装有血浆的试管，然后将血液倒入祭坛里，拿出怀中的「徘徊之书」抄本，翻开备注的一页，开始吟诵。
『*无法名状的扭曲语言*……』
远处传来震动。
然后随着天花板破裂，我最不希望看到的事情还是发生了——估计是被我放过的小鬼中的某人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居然找到了我的位置。
虽然第一时间展开护盾保护了祭坛，但是我精心布置的场地还是片刻间变得一片狼藉。
『碍事。』
看样子得在三分钟之内解决问题。
灰尘散去， 是个金发小鬼，似乎不是当时来阻拦我的那些人之一。
『莱昂他……直到最后都在保护别人，这样的他却被你杀害了……』
他在说啥听不懂的话？
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直接杀了他吧。
悄悄将拿着魔杖的右手负于背后，默默念起了即死的咒文，然后走下祭坛向他靠近。
『艾尔！他在准备释放诅咒！』
女人的声音？居然能察觉到我在释放诅咒吗？
『不会让你得逞！』
好快！
这个小鬼用了什么强化手段吗？
一道斩击以目视无法反应的速度袭来，然后碰撞在我的护盾上。
不好，丢失目标了，不能继续使用诅咒了。
『艾尔，背后！』
唉——有感知系的巫师在提供支援吗？
左手召唤出咒剑负于身后，右手的法杖化为大剑负于身前，根据护盾被打击的方向挥出斩击。
空了。
那个家伙的速度果然很快。
人类是受不了这么快速度的强化的，得找到这家伙慢下来的时候一击必杀。
不对。
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这家伙虽然很快，但是却没法击破我护盾的手段，他只是在拖时间。
那个红发的小鬼死前就察觉到祭坛的存在了，然后在他死后，我的位置依然被发现了，也就是说他们中还有什么人知道祭坛的本质。
也不能排除他们有破坏仪式的能力。
『目的是祭坛吗？』
果然，刚回头就发现了两个鬼鬼祟祟的小鬼。
就是他们吗？提供感知和追踪祭坛的人。
得回去。
『嗯？』
刚准备顶着攻击回到祭坛，突然被带着强劲气流的箭矢击退。
还有别的人。
我抬头循着箭矢的方向看去，然后身后的护盾发出破裂的声音。
『你在看哪里啊！！』
金发小鬼手里，是那个红发的盾牌，不好。
是『破魔』的『奇迹』，居然能一直附着在护盾上吗？必须格挡。
咒剑向后挥砍，但是斩在那『破魔』的盾牌上，剑身马上不堪重负的破裂了。
『麻烦。』
鞭腿踢开盾牌，然后趁着这短暂的停顿重新启动了预先准备好的直接传送到祭坛中的咒文。
『啊——！！』
刚好出现了刚刚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小鬼面前。
『死吧。』
右手的巨剑斩下，但是马上被护盾挡住了。
在这种级别的身体强化下，居然还没有超负荷倒下吗？莉莉娅斯，真是和以前一样，这些有才能的人总是会聚集在她身边。
被拖延太久时间了。
重新生成咒剑反手偏开背后袭来的箭矢，然后右手驱动巨剑向着周身快速横斩将祭坛上的人逼退。
不能等解决这些小鬼后再开始仪式了。
现在就得开始。
『*无法名状的扭曲语言*——』
『不好，他要强行开始仪式，必须阻止他！艾尔，用莱昂的盾牌直接攻击祭坛！！』
透过破损的天花板，我看见一轮红月此刻正高悬于夜空中，此时正是仪式开始之时。
虽然过程花了不少时间，但是还是我赢了。
解除了双手的咒剑，然后挥舞魔杖启动了祭坛里一开始就设下的，能防御住龙吼的大型护盾咒文。
深蓝色的荆棘环扩散开来，将周围的所以人击退，虽然只有这一瞬，但是足够了。
『*无法名状的扭曲语言*！！』
在无数次模拟中，我早已将仪式所需要的咒文简化至框架，在最短的时间内就能发动。
猩红的铭文从祭坛扩散开，洛兰德尔城各处隐藏的祭坛也被激活，一道道红色的光柱向天空延伸。
以红月作为门扉，巨大的法阵在天空中展开，有什么东西降临了。
『不行，阿丽安娜，把我们传送出去，不能继续待在这里了。』
金发的小鬼抱着另外两个人传送逃跑了。
我也没有想要追的意思。
此刻的祭坛内，原本风化的碎骨在吸收了血液后，正在生长出新的血肉，慢慢构成新的身躯。
『终于……』
脑子浮现出菈娜菲娜老师的身影。
『我做到了……』
在短暂的等待后，祭坛中央，一名黑发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没有想象中的威严，也没有预想中，与神明对话的紧张。
「她」向我伸出右手，然后我手中的「烬灭」便来到她手中，她像个小孩子一样把玩着。
『拉雅菲丽的小玩具，她就是喜欢做这些会引起争端的小东西，我需要的不是这种东西。』
「烬灭」被她随意扔在一旁，我对上了「她」同样深红的双眼。
『我……』
『嘘，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毕竟是我引导你准备了我的归来仪式。』
『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这具囚笼依然被这些家伙保存着。』
「她」看着自己的双手，如此说道。
『我不会亏待你的，你的愿望，是「徘徊之书」中全部的知识吧，威廉.哈莱姆斯。』
我点了点头。
终于，神代的奇迹，我毕生的夙愿，终于要向我展露真相了吗？
『那么，靠近点。』
「她」向我伸出手，我下意识的接住了。
没等我反应过来，我眼中的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短暂的失明后，再次睁开双眼，强烈的虚弱感席卷了全身，脑中的嗡鸣几乎让我维持不了意识。
然后，我看到了「我」正在扭动着脖子整理衣领。
『不错，不错，终于不用被拘束在那个容器中了，真好啊，这具身体……』
不对，这不是我想要的。
『那么，你想要的东西我已经给你了。』
不对。
『那书中的知识，就在你的脑中。』
『啊……』
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意识模糊中，我看着「我」哼着小曲消失了。
『别走……』
没有我想要的知识，脑子只有一片混沌，连说话都需要费很大的劲。
这不是神的身躯。
更像是一个限制思考的囚笼。
对了，拿到「烬灭」，只要拿到那个。
艰难的支撑起身体，刚刚被随意丢弃的魔杖就在不远处。
——得拿到魔杖。
大腿使不上力，明明只有那么一小段距离，一点一点爬行，却那么艰难。
终于，手指触及到了魔杖。
『得……离开这里……』
磕磕绊绊的念出了传送的咒文，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