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好？』
将最后的酒淋在遗骸上，尼克已经将货物堆放好了。
『这样就好，毕竟这次可能要离开很久呢。』
他的颅骨上看不到表情，但是语气莫名的落寞。
『我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故人很少，他们算是我为数不多认识的还算活着的人了。』
『哦。』
『我们走吧，火还要烧很久呢。』
点燃篝火后，尼克没有多做停留而是拍了拍身上那件破外套上的灰尘，带着我离开了。
『我在坎诺姆的梦境中见过那空艇，他就在离这个房间不远的地方，就是不知道现在保存的如何。』
其实我见过和永生女神号一同出征的另一艘空艇，在邦德尼斯兰德的博物馆里，虽然只有三分之一个船首，但是毫无疑问，那确实是庞然巨物，即使只有船首，依然高达十七米，长度更是惊人的二十米。
作为和沉默巨神号同级的永生女神号虽然是当时的三艘旗舰中最小的，为了速度也舍弃了更厚的装甲，但是大小也不是一般空艇大小可以比拟的。
其实我并没有计划会开走这艘庞然巨物，现在还跟着尼克前进，不过也是因为我想要亲眼目睹这三百年前，代表着人类技术巅峰的空艇的真容罢了。
『应该就是这个门后了。』
尼克指了指面前巨大的格纳库门。
『这东西直到三百年前都还可以使用，没理由现在没法使用，你等我下，我去找找有没有机关。』
『不用找，开关在那里。』
我直接指向门旁一处不起眼的墙砖处。
在那里，一个强烈到我无法忽视的魔力源就像一个亮点吸引着我的感官，确实如尼克所言，过去这么久，这个机关确实还可以使用。
『哦多，我看看，确实是开关，你是怎么一下找到的。』
『巧合看到了。』
『那我启动了，你站远点。』
『这里就好。』
轰隆声传来，巨大的格纳库门被打开，灰尘扑面而来，一处异常开阔的空间出现在我们眼前。
『这里就是地下空艇仓库吗？』
跟随在尼克身后，走进这个开阔的空间，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永生女神号。
虽然我之前并没有见过她。
但是我确信那就是永生女神号，那艘传奇空艇。
庞大的船身上有一道无法忽视的恐怖抓痕，即使这样，这船依然显得坚不可摧。
『龙王的一击吗？』
据书中记载，永生女神号正是被当时的龙王击坠的。
环顾船身别处，七只弦翼此刻收纳在船身各处，整体因为岁月的侵蚀，原本书中记载的纯白船身也微微泛黄，装饰的金边也脱落掉漆，露出古铜色的框架，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船头的女神像，虽然没了脑袋，但是还是美得让人惊叹工匠的手艺。
『嗯，这不挺好的吗，修修就和全新的一样……吧？』
『没有帆。』
『但是桅杆还在，只是帆的话，我可以在马车里找找，能不能……』
大概也是意识到自己在说胡话，尼克这次没有继续强颜欢笑，永生女神号的百米风帆，可不是他那破马车找点破布就可以弥补的。
『万一是帆收起来了呢？』
『这艘船的帆是龙的翼膜制成的，收不起来的。』
『弦翼还在呢，只是飞上天应该是没问题的。』
没有帆的空艇太慢了。
『我知道你在想啥，就算没有帆也比我的马车飞的快，上船看看吧。』
『好吧。』
等走近了永生女神号后，才越发发觉这空艇的巨大。
『你准备怎上去。』
『也没人给我放梯子下来，想办法爬上去咯。』
说着尼克就从背包中拿出钩锁旋转起来，然后抛上甲板栏杆，扯了下发现没有问题后，比了个搞定的手势，说。
『毕竟我是个商人，这点东西还是准备好的。』
我觉得正经商人不会带这种东西。
『我先上吧。』
他说着，然后利索的爬上船。
过了一会儿，几包被绳索绑好的包裹被放了下来。
『那是留守船员的遗体，我觉得这次旅途就没必要带上他们了。』
尼克在船上说。
『大概看了下，除了中下层船舱没检查，主控区我都检查了，除了武装全部没法用了外，没有太大问题，现在只要解决能源的问题，这船就能开动了。』
『你打算怎么开出去，把这里拆了出去吗？』
看了下周围，似乎除了我们来时的门，没有看到别处能让空艇出去的地方。
『这个不用你担心，这个格纳库似乎是直通外面那个山崖的，船启动后，找到方向，出口应该会感应自动开启。』
『能源呢？』
我问出了最致命的问题。
如果没有记错，根据书中记载，百年前的空艇基本都是通过魔力驱动的，当时的巫师会制造一种高度浓缩的魔力团块作为动力源。
如果我还能聚集魔力，想要制作这种东西无非就是费时而已，但是现在，我没有魔力。
『那个眼珠似乎有很强的魔力，我准备用它当能源试试，实在不行我们再离开也行。』
那个眼珠吗？能够让我和尼克脱离这种级别的诅咒，说不定真行。
『那我上来。』
通过绳索爬上了甲板，尼克拿着不知道哪里拿到的船长帽摆弄着。
『在哪里装卸能源？』
『指挥室里，其实锅炉房里还有些放了很久的燃晶，实在不行也可以试试固体燃料驱动。』
『先试试那只眼球吧。』
来到指挥室，走过古典华丽的舵轮，打开置于其后的能源仓，尼克从包里摸出那只假眼放进其中。
等了许久。
『没有反应耶。』
『蠢货，要用咒语激活。』
从怀中拿出老师的魔杖，对着能源仓念出咒语。
等了许久。
『还是没有反应耶。』
烦躁。
『麻烦。』
摘下手套，挤开还没愈合的伤口，将血液滴在能源仓里，举起魔杖再次念出咒语。
这一次，随着剧烈的摇晃，能源仓中亮起符文的白光包裹住那只眼珠，灯光亮起，空艇启动了。
『你还是个巫师啊，我还以为你是从芬布尔来的呢。』
芬布尔是大概两百年前灭亡的游牧国，信仰战争会带来力量，其国家暴行累累，最出名的就是在侵略完一个城市后，会把当地的居民全部屠杀，用头颅修筑颅骨塔。
我确实不否认有把他脑袋摘掉的想法就是了。
『我去检查别的地方。』
离开指挥室，找到去甲板下层的通道，一层明显有人走过的痕迹，应该是尼克。没有停留直接来到二层，从外观上，二层正是被龙爪破坏最严重的地方，打开各个房间检查后，除了左侧三个房间比较透风，也没有大碍。
最后来到三层，这里是船内部署武装的地方，尼克已经检查了甲板上的武装，均已损坏，但是三层的底部舰炮几乎完好无损，连防御性魔导装置都没问题，除了实体弹药因为年代久远不知道能不能使用，这艘空艇的火力依然不是现在时代的一般空艇可以媲美的。
不愧是当时的人类倾注大量资源建造的能和巨龙在天空争锋的怪物。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剧烈的晃动后，我感觉空艇开始缓慢的移动起来。
走上甲板，突然明亮的视野让我微微失神，缓过来后，原本格纳库门后的墙壁此刻向前展开，形成了斜坡，阳光落下，那里正是出口。
走进指挥室，尼克正双手掌舵操控着空艇向外飞去。
『哟，本来以为会生疏不少呢。』
『二层有损坏，但是不影响，三层完好。』
我才发现，他把那顶船长帽带上了。
『外面估计没有停放的位置，我们出去后，我看能不能悬空用底部货仓接收马车。』
『我去把马车开上来。』
在出发的时候耽误了不少时间，因为接收马车后，把物资全部搬到船长室花了不少时间。
『现在还没出坎诺姆境内，还不能休息哦。』
『不用你说。』
打开指挥室的门，风吹进来，有些冷。
『不建议到外面去，因为没有帆，为了尽量提高速度，我们的高度很高，很冷的。』
『现在这个速度到邦德尼斯兰德大概需要多久呢？』
看着外面蔚蓝色的天空，我找不到方向，只能问尼克。
『一个多月吧，我准备先到埃尔迦德找地方整备下这艘空艇，顺便办理下相关证件，别看我这样，我在埃尔迦德可是有正经执照的哦。』
『啥？』
执照，证件，那都是啥？
『嗯？你不会不知道这些东西吧？』
『不需要。』
『等等？你什么证件都没有吗？』
『没有。』
潜意识里我好像很抗拒这种东西。
『坏了，你是黑户的话我们还进不去埃尔迦德，要不先找个小地方想办法给你弄张证件吧。』
『随你吧。』
『那就去溪花镇吧，我也正好去见见老朋友。』
『别耽误太久就行。』
回到指挥室，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老师的魔杖在手上把玩。
老师，在哪里呢？
闭上了眼睛。
梦境中，我又见到了艾尔蒂菲罗斯。
『贵安，芙儿徳梅大人。』
我记得空艇已经离开坎诺姆了啊。
『安心，这是您的梦境，并不在坎诺姆。』
她依靠着木质的宝座上回答，似在呓语。
果然，向身上看去，我还穿着那身黑色的甲胄。
『我做不到你拜托的事情，你找错人了。』
没等她继续说什么，我直接回答。
她突然笑了起来。
『没事，您会回来的，我可以看见哦，我们的命运已经被蛛网联系在了一起，毕竟您并没有否认这个名字不是吗？』
『我——』
『嘘，芙儿徳梅大人，您还能想起你原本的名字吗？』
对啊，我是谁呢？
『不必现在就想到答案，我随时在梦境中恭候您的来访，那么，下次见。』
她的身影快速倒退，直到消失在我的梦境中。
回过头，发现我已经站在洛兰德尔的巫师学院大门前了。
刚想要踏步向前，一个孩子的声音叫住了我。
『不要进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身穿巫师学院初等部校服的黑发小男孩蹲在大门旁，在地上画着封印的法阵。
『滚开。』
他抬起头，对上的是和我一样猩红的双眼。
莫名其妙。
内心有些发毛。
想要说些什么，然后我看到他举起魔杖指向我，一道红光闪过。
『滚出去！杀人犯！』
意识弥留之际，我看到学院里，站满了身上各种伤痕的人，死气沉沉，毫无生机。
『哦呀，醒了吗？』
尼克依然站在舵轮前，但是和之前不同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身边多了一套精致的茶具。
『我泡了点茶，起来喝点吧。』
站起身来，发现左脚有些麻麻的。
睡姿不正确吗？
敲了敲大腿，护手和护甲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突然有种隔着毛毯挠痒痒的无力感。
『尼克？我们到哪了？』
『现在还在云层上，不好确定在什么位置了。』
来到他身边，端起一杯茶，一饮而尽。
摸出他上衣中的点火器，打开茶壶，啪嚓。
燃起来了。
一个扫堂腿将他绊倒，我按住了他的颅骨。
『给你一句话的时间。』
『别打，别打，我们除了酒没有别的淡水了，再撑一天就到溪花镇了，在哪里我们补充正常人能吃的东西吧。』
『这次先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