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蚀教会……
云枢低沉的嗓音，像一颗投入死寂寒潭的石子，瞬间撕裂了花园的宁静。
红玉那双刚刚泛起一丝温度的眼眸，重新归于冰冷。
但那并非是之前的虚无，而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危险的平静，如同风暴来临前的大海。
三年前那群手下败将，居然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就是不知道，现在的艾莉娅，看到“故人”时，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红玉没有回应云枢，她转过头，目光仿佛穿透了白塔的墙壁，落在了那个房间里。
莉娜站在一旁，那股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暂时压过了她心头的嫉妒。
取而代之的，是对红玉近乎盲目的崇拜与担忧。
她攥紧拳头，紧张地盯着红玉完美的侧脸，等待着她的造物主降下神谕。
云枢依然保持着躬身的姿态，等待着红玉的决断。
他坚信，无论敌人是谁，在红玉大人面前，都将化为尘埃。
然而，红玉的反应却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她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
“我知道了。”
云枢猛地抬起头，脸上闪过一丝错愕。
辉蚀帝国的教会，可是为了猎杀所谓的“异端”，无所不用其极的疯子。
他们的先头部队，往往意味着最难缠的探子和最不计代价的攻击。
“大人，我们是否需要疏散村民？村中的护卫队也需要……”
“不必。”红玉打断了他，语气不容置疑，“一切照旧，不要惊动任何人。”
红玉停顿了一下，视线依旧没有收回。
“另外，加强对艾莉娅房间周边的警戒，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又是那个女人！
莉娜的指甲再次深深掐入掌心，刚刚被压下去的嫉妒之火，以更猛烈的姿态重新燃起。
都什么时候了！
敌人已经兵临城下，大人最关心的竟然还是那个来历不明的白发女人！
她到底有什么好？
难道……就因为她是一个真正的人，而自己只是被编织出的织命体吗？
这个念头让莉娜浑身发冷。
云枢的心也沉了下去，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分析。
大人的命令一定有其深意。
或许，大人是想将计就计，用整个村子做饵，钓出教会背后的大鱼？
又或者，那个叫艾莉娅的女人，是对付辉蚀教会的关键？
这个念头让他心中一凛。
他不再多言，恭敬地应道：
“是，我明白了。”
“退下吧。”红玉挥了挥手，重新将目光投向了远方。
“是。”
云枢和莉娜齐声应答，悄无声息地退出了花园。
一离开那片绚烂的花海，莉娜就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发颤地对云枢说：
“云枢村长，你看到了吗？大人她……她根本就不在乎教会的威胁，她心里只有那个女人！”
云枢停下脚步，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眼神深邃难明。
他没有回答莉娜的问题，反而问道：
“莉娜，你觉得，大人为何会如此看重一个‘外人’？”
“我怎么知道！”莉娜的声音带着哭腔，
“肯定是那个女人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迷惑了大人！”
“不。”云枢摇了摇头，语气笃定得像是在陈述一个真理。
“大人是行走于世间唯一的真神，没有任何存在能够迷惑她的意志。她这么做，必有其理。”
他的声音顿了顿，变得更加低沉：
“而我们的任务，不是质疑，而是执行。以及……查清楚那个女人的一切。”
“如果她对大人有利，我们便是她最锋利的剑。如果她对大人有害……”
云枢没有再说下去，但那未尽之言中的冰冷杀意，让莉娜都打了个寒颤。
“我明白了，云枢村长。”莉娜点了点头，混乱的心绪在找到目标后安定下来。
没错，与其在这里自怨自艾，不如去证明，谁才是对大人更有用的人。
两人沉默地离开了。
花园里，只剩下红玉一人。
她当然知道辉蚀教会的动向，甚至比云枢知道的更早、更详细。
事实上，从艾莉娅出现在云雾村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只是比她预想中，快了一些。
她并不担心教会的进攻，比起南方的神圣教团，那些狂信徒在她眼里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
她真正担心的，是艾莉娅。
艾莉娅的身体里，还残留着“全知之眼”设下的后手，那个名为“辰星”的监测系统虽然被她暂时压制了，但谁也无法保证它会不会在关键时刻反噬。
更重要的是，艾莉娅失去了记忆，也失去了力量。
她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应对接下来的风暴。
必须让她尽快恢复力量，至少，要有自保的能力。
红玉心中有了决断。
她转身，离开了花园，身影消失在白塔深处。
————
艾莉娅在房间里坐立不安。
刚才云枢和莉娜来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气氛不对。
虽然隔着门，但那股紧张肃杀的气息，她还是能清晰地捕捉到。
出事了。
而且是大事。
随后，红玉回来了。
她只是隔着门看了自己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匆匆离开。
但她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多了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凝重。
这让艾莉娅心里更没底了。
一种被猛兽盯上的、赤裸裸的无力感，攥住了她的心脏。
连红玉都感到棘手的情况，必须尽快提升自己的实力。
艾莉娅的目光落在了床头柜上。
那里放着一枚精致的书签，和一把剑。
那把剑的剑鞘是暗沉的木质，看上去平平无奇，甚至有些陈旧。
红玉曾经告诉她，关于她过去的答案，或许就藏在这两样东西里。
之前她一直有些犹豫，害怕面对未知的过去。
但现在，强烈的无力与危机感压倒了对未知的恐惧。
无论自己过去是怎样的人，那都是自己的一部分。
她必须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拥有什么样的力量。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身，走到了床头柜前。
她的能力，【记忆溯流】，可以读取物品上残留的记忆。
自从上次在红玉的帮助下，认清了“自我”之后，她感觉自己对这个能力的掌控力强了很多。
或许，这次能看到更多东西。
她先拿起了那枚书签。
入手温润，艾莉娅闭上眼睛，将精神力缓缓注入其中。
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次书签就像一块普通的木片，没有任何记忆的反馈。
怎么会这样？
艾莉娅有些不甘心，又试了几次，结果还是一样。
她有些泄气地将书签放下。
看来，只能指望这把剑了。
她将手伸向那把看似普通的木鞘长剑。
当她的指尖触碰到剑柄的瞬间，一股强烈的共鸣感从剑身传来，仿佛沉睡的巨龙被唤醒。
艾莉娅心中一动，握住了剑柄。
她缓缓地，将剑从鞘中拔出。
没有想象中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剑身滑出得异常顺畅。
当剑刃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那一刻，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剑身上，铭刻着两个古朴的文字——“誓渊”。
艾莉娅双手握住“誓渊”，闭上了眼睛，将自己全部的精神力都集中起来，涌向剑身。
“【记忆溯流】！”
眼前的景象开始扭曲、模糊，像是被投入水中的颜料，迅速散开。
光影交错，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她的脑海中飞速闪过。
这一次，她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有一种奇异的熟悉感，仿佛她天生就该如此。
她知道，自己即将看到这把剑的过去，看到它曾经的主人，以及……那段被她遗忘的时光。
黑暗褪去，刺眼的阳光和震天的喊杀声瞬间将她吞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