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定！”
一离开白塔的范围，艾莉娅就再也绷不住了，兴奋地原地蹦了一下，攥着拳头用力挥了挥。
那张扬的笑容，灿烂得像只刚从鸡窝里满载而归的狐狸。
青瑶默默跟在她身边，理解不了艾莉娅的心情，只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很高兴？”
“废话，当然高兴！”艾莉娅心情好到飞起，一把揽住青瑶的肩膀，也不管因为身高差导致这个动作有多别扭，“莉娜那个死鱼脸，总算被我撬开了嘴！我们马上就能找到‘自由之息’的大本营了！到时候，里应外合，推翻魔王暴政，指日可待！”
她越说越来劲，眼前仿佛已经浮现出自己高举反抗大旗，带领着无数勇士攻占白塔，将那个可恶的红玉踩在脚下的光辉场景。
青瑶听完她这番豪言壮语，沉默了足足三秒。
然后，用她那毫无起伏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吐出六个字。
“就凭那群蠢货？”
“……”
艾莉娅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揽着青瑶的手也僵在了半空。
“喂！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蠢货？”她有些炸毛，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人家那叫有理想，有抱负！是敢于反抗强权，追求自由的勇士！”
“他们反抗的，是维持着结界，保护着整个村子的人。”青瑶的语气依旧平淡如水，但说出的话，却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艾莉娅的热情上。
艾莉娅愣住了。
“等等，你什么意思？”她停下脚步，皱眉看着青瑶，“你是说，红玉……那个魔王，在保护这个村子？”
“云雾村外的世界，很危险。”青瑶言简意赅。
“结界，隔绝了危险。”
这个说法，艾莉娅不是第一次听到了。
可一个魔王，为什么要耗费心力去保护一个偏僻的小村子？她图什么？闲得没事干吗？
“那她为什么不让我离开？还说什么外面危险，我看她就是想把我关起来当宠物养！”艾莉娅还是不信，红玉在她心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蛋。
就在这时，她脑中灵光一闪，一个被忽略的关键问题浮了上来。
“对了，青瑶，”她压低声音，鬼鬼祟祟地凑到青瑶耳边，“你家大人，为什么每天都要消失那么久？神神秘秘的。”
“红玉大人需要通过‘沉眠’，来恢复维持结界所消耗的能量。”青瑶的回答，和上次一模一样，官方得毫无破绽。
“沉眠……”艾莉娅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自以为是的智慧光芒。
她脑子飞速运转，将所有的线索串联了起来。
一，红玉需要能量来维持结界。
二，她需要通过“沉眠”来恢复能量。
三，她今天，不由分说地取走了自己的一滴“精血”。
四，她之前，总想咬自己的脖子！
一个大胆、离谱，但逻辑上似乎又能完美闭环的结论，在艾莉娅的心中疯狂成型。
“我懂了！”她猛地一拍手，脸上是那种“真相只有一个”的得意表情。
青瑶投来了疑惑的目光。
“你家大人，她根本就不是什么魔王！”艾莉娅的声音压得更低了，神神秘秘地宣布，“她是个吸血鬼！还是个能量严重不足，快要强制关机的落魄吸血鬼！”
青瑶：“……”
“你想啊，”艾莉娅彻底进入了自己的推理秀场，越说越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她需要能量，所以要‘沉眠’。但光睡觉肯定不够用，所以她就盯上了我！我的血，对她来说，就是最高级的充电宝！她今天取走我的精血，根本不是什么代价，就是在给自己充电！”
“所以，她不是不想让我走，而是不能让我走！”
“我！就是她的人形移动电源啊！”
这个惊天发现，让她瞬间从一个任人宰割的“囚犯”，华丽变身为掌握着魔王命脉的“关键人物”。
这地位，这重要性，一下子就不同了！
“嘿嘿嘿……”艾莉娅没忍住，发出了反派得志般的笑声。
她感觉自己又行了！
既然红玉离不开她，那她就有了谈判的资本。
什么绝对自由，什么离开村子，完全可以重新提上日程。
甚至，她还可以要求更高的待遇！比如，每天的伙食标准必须提高，房间的装修风格也得按她的喜好来，最重要的是，下次“充电”必须提前预约，还得看她心情！
就在艾莉娅沉浸在自己即将翻身做主人，对魔王颐指气使的美好幻想中时，一只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正想得美，不耐烦地回头：“干嘛？没看我正思考人生大事……”
话说到一半，声音戛然而止。
身后站着的，不是青瑶。
而是一个穿着一身得体长衫的中年男人，他面带微笑，气质温和，看起来像个饱读诗书的学者。
男人的笑容很儒雅，可艾莉娅却从那双微微眯起的眼睛里，读出了一丝藏得极深的精明。
她心中的警铃瞬间拉满。
这个人是谁？
他是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察觉到！
“想必，您就是红玉大人的贵客，艾莉娅小姐吧？”
一道温润的男声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
艾莉娅正沉浸在自己即将翻身农奴把歌唱的美梦里，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她猛地回头，手已经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的碧霄剑柄上，冰冷的剑柄给了她一丝镇定。
身后站着一个男人，一身素雅得体的长衫，面带微笑，气质温和内敛。他不知何时出现在那里，悄无声息，仿佛一直都站在那儿。
这人的微笑恰到好处，既不显得过分热络，又不至于让人感觉疏远，一切都完美得像是用尺子量过。
可艾莉娅直觉，这个人绝对不简单。
“你是谁？”她警惕地眯起眼，脚下不着痕迹地向后挪了半步，将自己置于一个随时可以拔剑的距离。
“在下云枢，忝为这云雾村的村长。”男人依旧微笑着，对着艾莉娅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贵族礼，动作优雅流畅，仿佛不是什么村长，而是从帝国宫廷壁画里走出来的公爵。
村长？
艾莉娅愣住，目光在他身上来回扫视。
那身长衫的料子，光泽内敛，一看就价值不菲。那从容不迫的气度，那双含笑眼眸深处藏着的运筹帷幄。
这要是村长，那帝国的宰相可以直接告老还乡回家种地了。
“红玉大人吩咐过，艾莉娅小姐可以在村中自由行动。”云枢的目光状似无意地从青瑶身上扫过，眼底深处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随即又恢复了平静。
他接着说：“若是有什么需要，小姐尽管吩咐，村里上下，定会全力配合。”
艾莉娅心里的小雷达嗡嗡作响。
青瑶极少离开白塔，可刚才那一眼，这男人绝对认出了青瑶的身份！
这家伙，百分之百是红玉的心腹。
不过……既然这只老狐狸主动送上门来，不陪他演一出对手戏，岂不是浪费了自己日益精进的演技？
艾莉娅脸上的警惕瞬间褪去，换上了一副天真烂漫的笑容，蓝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写满了对世界的好奇。
“原来是村长大人！你好你好！”她热情地打着招呼，“我正愁找不到人问路呢。”
“我刚才听人说，村子里有个叫‘自由之息’的组织，名字听起来好酷啊！他们是不是一群为了自由而战的勇士？村长大人，您知道他们在哪里吗？我想去参观一下！”
她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语气里满是小女孩不谙世事的向往。
云枢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连嘴角的弧度都未曾改变分毫。
“自由之息？”他慢条斯理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故作思索状，然后歉意地摇了摇头，“恕在下孤陋寡闻，从未听说过。有大人庇护，我们云雾村一向与世无争，村民们安居乐业，想来是不需要这般……听起来颇有气势的组织的。”
回答得滴水不漏，轻飘飘就将话题挡了回去，还顺带吹捧了一下自己的顶头上司。
艾莉娅心里冷笑。
老狐狸！
她敢用红玉的节操打赌，这家伙不仅知道，说不定还是负责“围剿”自由之息的头号负责人。
“哦，这样啊……”艾莉娅的肩膀垮了下来，脸上写满了失望，“那真是太可惜了。”
她眼珠一转，立刻又找到了新的话题：“那村长大人，村子里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我刚来，对这里一点都不熟。”
“呵呵，我们这小地方，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景致。”云枢笑了笑，极有耐心地介绍起来，“村子西边，以前有个佣兵公会，不过自结界开启后，已经鲜少有人去了，如今有些荒废。”
“村子中心，有家蜜芽酒馆，是村民们平日里最喜欢聚集的地方，很是热闹。”
“至于东边……”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艾莉娅前进的方向，“便是村里最古老的守望者之树，也算是一处独特的风景。”
他将三个地点，不偏不倚地说了出来，像一个尽职尽责的导游。
艾莉娅听着，脑子却在飞速运转。
佣兵公会，废弃之地，太明显，像个陷阱。
蜜芽酒馆，人多眼杂，所谓大隐隐于市，倒是有几分可能，但暴露的风险也大。
守望者之树……那个叫莉娜的女人提过，现在这个老狐狸也提了。
看来，正确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哇，听起来都很有意思啊！”艾莉娅装出一副难以抉择的样子，苦恼地皱起了眉头，“那我该去哪里好呢？”
她歪着头，看着云枢，像一个真的在为行程发愁的小姑娘。
“我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佣兵公会那种打打杀杀的地方肯定不适合我啦，”她煞有介事地掰着手指头，逐一排除，“酒馆那种地方，也太吵了，闹哄哄的。”
“嗯！我决定了！就去守望者之树看看！我最喜欢安安静静地看风景了！”
她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完美！
这样一来，就算这老狐狸派人监视自己，也只会以为自己是个喜欢自然风光的文艺少女，绝对想不到她的小脑袋瓜里装着什么惊天大计划。
“呵呵，艾莉娅小姐真是个有雅兴的人。”云枢微笑着点头，“沿着这条路一直向前，看到磨坊后右转就是了。”
“在下就不打扰小姐的兴致了。若是有事，可以随时到村中心的议事厅找我。”
说完，他便侧身让开了路。
艾莉娅甜甜地道了声谢，便拉着青瑶，继续往东边走去。
走出很远之后，她才状似无意地回头看了一眼。
云枢还站在原地，正含笑看着她们的方向。那目光温和，却牢牢地钉在她的背上。
艾莉娅的心，没来由地一沉。
这个男人，比直来直去的莉娜要危险得多。他就像一口看不见底的深井，表面平静无波，内里却不知藏着多少暗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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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云枢看着艾莉娅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
他拿出了一块和莉娜相似的通讯水晶。
“大人，我已经接触过目标。她……对‘自由之息’很感兴趣。”
水晶那头，传来了红玉冰冷的声音，没有一丝情绪。
“知道了。盯紧她，别让她出事。”
“是。”
云枢收起水晶，眼神变得深邃。
守望者之树吗……真是个有意思的小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