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因为我们是同一个‘序列’，她才理直气壮地抽我的血？”
艾莉娅的声音有点干涩，她试图从维兰蒂尔那张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开玩笑的痕迹，但什么都没有。
维兰蒂尔轻轻摇了摇头，耐心地解释道：
“不，你误会了。对于你们这一序列的生命而言，血液的交换，并非单纯的索取，更像是一种……确认与共鸣。”
“红玉大人取走你的精血，更重要的目的是为了确认你的状态，以及……唤醒你血脉中沉睡的力量。”
“唤醒力量？”艾莉娅愣住了，她想起红玉之前说的，她的力量不稳定。难道跟这个有关？
“是的。你的力量，因为某些原因陷入了沉睡和混乱。大人的力量可以帮你梳理和引导它们。”
“否则，以你当时的状态，那些失控的力量，足以将你的身体彻底撕碎。”
维兰蒂尔的话语很轻，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样砸在艾莉娅心上。
原来是这样……她不是在伤害我，而是在救我？
艾莉娅感觉自己的脸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她之前还满心怨念，觉得红玉把自己当成了移动血包，结果人家是在给自己收拾烂摊子。
巨大的愧疚感再次涌了上来，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猛烈。她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跳梁小丑，自以为看透了一切，结果只是在自导自演一出愚蠢的闹剧。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现在不是自怨自艾的时候，还有更重要的问题。
“第二个问题，”艾莉娅的声音有些沙哑，她清了清嗓子，继续问道，“红玉……大人，她为什么会把我带回白塔？我又是怎么会出现在村子外面的？”
这个问题，才是她一直以来最想弄清楚的。她那些支离破碎的记忆，就像一团解不开的乱麻，而线头，似乎就在这里。
维兰蒂尔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似乎在组织语言。
“关于那一天，我能感知到的东西也很有限。”她缓缓开口，“那天，村子外围的暗语森林里，爆发了许多次剧烈的能量波动。红玉大人那天正好带着她制作的、用来复刻咒语实验的装置去了森林。”
维兰蒂尔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
“然后，在森林深处，爆发了一次前所未有的、极其庞大的魔力波动。那股力量，纯粹而强大，甚至短暂地影响到了结界的稳定。我能感觉到，那股力量的源头……和你身上的气息很相似。”
“等那股波动平息后，红玉大人就带着昏迷的你回来了。”
维兰蒂尔说的很模糊，但艾莉娅的脑中却仿佛有电光闪过。
暗语森林……战斗……剧烈的魔力波动……
她想起了科维斯记忆碎片里最后的画面，那个决绝的背影。
难道说……自己和小队是为了寻找科维斯的踪迹，结果遭遇了袭击？
最后，在绝境之下，自己体内的力量暴走，就像维兰蒂尔说的那样，小宇宙大爆发，然后就失去了记忆，连头发都变成了白色？
而红玉，只是恰好在附近做实验，顺手把自己捡了回来？
这个推论，似乎能把所有的线索都串联起来。
小队的其他人到底怎么样了？是生是死？袭击他们的，又到底是什么人？看来，剩下的答案，必须要找到他们才行了。
艾莉娅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不管怎么样，她一定要弄清楚！
“最后一个问题。”艾莉娅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既然结界外暂时没有魔物了，为什么还要一直维持着结界？现在村子里人心惶惶，那个叫‘自由之息’的组织，就是因此才出现的。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乱子。”
她问出了心中最大的疑惑，也是对红玉最大的不解。
听到“自由之息”这个名字，维兰蒂尔的眼神冷了下来，她放下茶杯，发出一声轻响。
“没有思想，只懂得破坏的魔物，并不可怕。”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真正可怕的，是那些披着人皮，内心却比魔物更肮脏的东西。那些带着圣光气息的伪君子，已经渗透进来了。”
圣光气息的伪君子？艾莉娅的心猛地一沉。
南边的神圣教团太远，能和“圣光”扯上关系的，除了辉蚀帝国和自己之前“信奉”的辉蚀教会，还能有谁？
也就是说，真正想对云雾村，或者说对红玉下手的，不是魔物，而是辉蚀教会的人！
那么，凯尔，莉娜，还有整个“自由之息”，他们会不会就是被教会渗透，甚至完全控制的棋子？他们口中的“自由”，不过是教会用来蛊惑人心的幌子？
这个可能性让艾莉娅不寒而栗。她原本只是想利用这个组织，找到自己失忆的线索，但现在看来，事情的复杂程度，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她必须要把这个组织彻底调查清楚！
艾莉娅没有再问下去。事不过三，她很清楚，自己已经从维兰蒂尔这里得到了太多颠覆性的信息。问得再多，万一这个活了千年的树精把自己扣在这里就麻烦了。
“我明白了。”艾莉娅站起身，对着维兰蒂尔微微躬身，“多谢您的解答。那么，您之前说的‘约定’，是什么？”
维兰蒂尔也站了起来，她看着艾莉娅，翠绿色的眼眸里满是郑重。
“在最终的时刻到来之时，我希望你和大人，能够信任彼此，齐心奋战。”
她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声音还在艾莉娅的灵魂深处回响。
艾莉娅还想问清楚“最终的时刻”到底是指什么，但维兰蒂尔根本不给她机会。她只是对着艾莉娅温和地笑了笑，然后轻轻一挥手。
下一秒，整个纯白的源泉世界瞬间崩塌，化作无数光点。
艾莉娅只觉得眼前一黑，一股巨大的拉扯力传来，意识被强行拽回了身体。
“喂！你到底在发什么呆！”
一个粗暴且不耐烦的声音，将她彻底拉回了现实。
艾莉娅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还保持着手贴树干的姿势，鼻血已经干涸，在脸上留下两道暗红的痕迹，看起来有些狼狈。
而不远处，除了那个一脸焦急的凯尔，还多了一个人。
那是个身材高壮的男人，一脸的络腮胡，穿着厚重的皮甲，眼神充满了审视和怀疑，正用一种看货物的眼神打量着她。
“布伦特！你别这么凶，这位小姐她……”凯尔似乎想为艾莉娅辩解。
“你闭嘴，凯尔！”被称作布伦特的男人粗暴地打断了他，“我早就说过，你的脑子就跟铁砧上的铁块一样，又笨又硬！随随便便就想把一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带回收容点？你是不是疯了！”
布伦特毫不客气地训斥着凯尔，然后将矛头直指艾莉娅。
“你，是从白塔里出来的？”他质问道，声音里充满了敌意，“别想骗我，整个村子，除了那个魔女身边，不可能有你这样的人。”
“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是不是那个魔女派你来的奸细！”
艾莉娅皱了皱眉，心里一阵不爽。
但从维兰蒂尔那里得到了太多信息的她，此刻心境已经完全不同。她不但不能暴露，还必须坚定地打入“自由之息”的内部。
她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握紧了腰间的碧霄，迎向布伦特怀疑的目光。
“我是谁，有什么目的，没必要告诉你。”艾莉娅的声音很冷，“我只想加入‘自由之息’。如果你们不欢迎，我现在就走。”
她这副强硬的态度，反而让布伦特愣了一下。
“哈！口气倒不小！”布伦特怒极反笑，“想加入我们？你以为我们这里是什么地方？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吗？”
“就凭你这个看起来一阵风就能吹倒的小丫头，能帮上什么忙？别是来拖后腿的吧！”
“能不能帮上忙，不是你用嘴说的。”艾莉娅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碧霄。
清冷的剑身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虽然看起来朴实无华，但那股内敛的锋芒，却让布伦特脸上的嘲讽收敛了几分。
艾莉娅将剑尖指向布伦特，冰蓝色的眼眸里，燃起了战意。
“很简单，打一场。我赢了，你们就必须带我回那个什么收容点。我输了，就此走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