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蜜芽酒馆那扇饱经风霜的木门向内倒下，重重砸在地上，激起一片尘土。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门口。
只见一个银发蓝瞳的少女，逆着门外清冷的月光，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她身上那件质料上乘的裙子，与这间充满了汗臭、呕吐物酸腐味和劣质麦酒气的酒馆显得格格不入。
少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却像是藏着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翻涌着毁灭一切的烦躁与戾气。
酒馆里的醉汉们先是一愣，随即，不少人眼睛都看直了。
哪来的这么漂亮的小妞？这身段，这脸蛋，这月光下流淌的银色长发，简直跟故事里的精灵一样。
短暂的寂静后，酒馆里爆发出一阵更响亮的口哨声和污秽的起哄声。
“哟，来了个迷路的美人儿！”
“小妹妹，是不是走错地方了？哥哥这里有好喝的果汁哦，甜得很！”
艾莉娅对周围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和污言秽语充耳不闻。
她径直走到吧台前，一屁股坐上满是油腻的高脚凳，将腰间的碧霄“哐当”一声拍在吧台上。
“老板，上你们这里最烈的酒！”她的声音清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吧台后面，一个挺着啤酒肚、满脸横肉的老板，正用一块看不出原色的布擦着杯子。
他抬起眼皮，懒洋洋地瞥了艾莉娅一眼，又看了看她那把看起来平平无奇的长剑，嘿嘿一笑。
“小姑娘，我们这最好的酒，可是很烈的，你确定你能喝？”
“少废话，拿来。”艾莉娅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子，甩出几枚私藏的金币。
“行吧。”老板耸了耸肩，从柜台下摸出一个尘封许久的瓶子，倒了一杯琥珀色的液体，推到艾莉娅面前，“‘熔岩之心’，喝死了可别怪我。”
艾莉娅端起酒杯，看也不看，直接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如同火焰一般，从喉咙一路烧到胃里。
那股灼烧感，让她因自责而紧绷的神经，似乎终于有了一丝麻木的松懈。
“再来一杯。”
“好嘞！”老板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讶异。
第二杯下肚，酒精开始上头，青瑶那双写满失望的眼睛，在脑海里愈发模糊。
但那句轻轻的“不许骗我”所带来的愧疚感，却迟迟萦绕在心头。
就在这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端着酒杯凑了过来。一双小眼睛在艾莉娅身上滴溜溜地转，充满了贪婪。
“小妹妹，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啊？哥哥陪你喝一杯怎么样？”
男人说着，就想伸手去搭艾莉娅的肩膀。
艾莉娅头也没回，只是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滚。”
那声音里蕴含的杀意，让男人的手瞬间僵在了半空中。
一股冰冷刺骨的危机感顺着他的脊椎直冲天灵盖。
男人似乎看到自己的手腕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抓住，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拧成了麻花，森白的骨茬刺破皮肤，而那个银发少女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这当然不是错觉，而是艾莉娅对自己能力的试验，将魔力凝成实质，短暂地侵入对方的感知，捏造出虚假的记忆，也就是幻觉。
“啊！”
男人惊叫一声，仿佛真的感受到了那断骨之痛，他看着艾莉娅冰冷的侧脸，像是见了鬼一样，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角落，引得周围的酒客发出一阵哄笑。
但很快，在起哄声中，又一个不怕死的凑了上来。
这个男人比刚才那个高大不少，一脸的横肉，脖子上还有一道狰狞的刀疤，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不像第一个人那样动手动脚，只是大马金刀地坐在了艾莉娅旁边的位子上，自顾自地倒了杯酒。
“一个人？”刀疤男开口，声音沙哑。
艾莉娅没理他，又要了第三杯“熔岩之心”，感觉脑子开始有点晕乎乎的，但那份愧疚感却像被酒精浇灌的野草，疯狂滋长。
男人也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村里的人。是从外面来的？还是从……那座白塔里出来的？”
“白塔”两个字，让艾莉娅的动作一顿。
她缓缓转过头，第一次正眼看这个刀疤脸男人。
男人见她有了反应，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怎么？被我说中了？听说白塔里的魔女，最喜欢把漂亮的小鸟关在笼子里。”
“怎么，小鸟今天终于舍得飞出来，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了？”
“是不是觉得里面的生活，无聊又难受啊？”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艾莉娅挤眉弄眼，那眼神里的暗示，恶心得让艾莉娅想吐。
笼子……小鸟……
又是这样。
所有人都觉得红玉是暴君，是魔女。所有人都觉得，结界是囚笼。
而自己，不久前也是这么想的。甚至，自己因此欺骗了那个全心全意信任自己的青瑶！
一想到青瑶，艾莉娅心里的烦躁、愧疚和怒火，就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再也压不住了。
“砰！”
她将酒杯重重地砸在吧台上，琥珀色的酒液四溅。
“你想玩？”她转过身，冰蓝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刀疤脸男人，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男人被她看得心里一突，但美人好不容易有了回应，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始终抛不下面子放弃。
“没错，哥哥就想跟你玩玩。”他强撑着，咧嘴一笑。
“好啊。”艾莉娅的嘴角，勾起一个毫无笑意的弧度，“我们来玩个游戏。”
她手撑在桌子上，摇摇晃晃站起身，环视了一圈酒馆里所有看热闹的人。
唇瓣轻启，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我跟他打一场。如果我赢了，今天晚上，这里所有人的酒钱，他来付。”
她的话，让整个酒馆都炸开了锅。
“喔！！”
“这小妞够劲！”
“巴克，快答应她！别让大家看不起你！”
被称作巴克的刀疤脸男人，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没想到这个小妞居然这么狠，一开口就要他请全场。酒馆里几十号人，一晚上的酒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但他已经被架在火上了，要是拒绝，以后也别想在这一带混了。
巴克一咬牙，随即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
“好！我答应你！不过……”
他的话头一顿，那双浑浊的小眼睛，像是两把黏腻的钩子，毫不掩饰地在艾莉娅身上来回刮动。
从她精致的锁骨，到长裙庇佑下的胸口，再到那一把就能握住的纤细腰肢。
他甚至下意识地伸出舌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喉结粗鲁地滚动了一下，仿佛在品尝什么美味。
这副模样，瞬间点燃了酒馆里本就蠢蠢欲动的荷尔蒙。
“喔——！看巴克那眼神！”
“巴克，你小子有福了啊！快说，要是你赢了，打算怎么玩？”
一个喝得满脸通红的醉汉更是扯着嗓子怪叫：
“这还用问？当然是带回房间里，玩玩‘骑大马’的游戏了！哈哈哈！”
污秽的哄笑声此起彼伏。
巴克被这气氛一烘，胆子彻底肥了。他往前凑了一步，喷着满嘴的酒气，用一种黏腻得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说道：
“要是我赢了呢？”
艾莉娅没有回答，只是用剑鞘将这个猥琐的男人推开，目光淡然地看着他，仿佛他已经是个没有生命的物件。
见艾莉娅不说话，巴克反而以为她怕了，笑得更加猥琐：
“要是我赢了，今天晚上，你就是我的了。哥哥我啊，有很多好玩的‘游戏’，保证让你见识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乐子’！”
“喔！！！”
青瑶那双干净得不含一丝杂质的眼睛，和眼前这张令人作呕的脸，在艾莉娅的脑海里疯狂交替。
一个是她失约的愧疚，一个是眼前赤裸的恶意。
两股情绪拧在一起，在她胸口轰然炸开。
她眼底的冰蓝骤然沉了下去，深不见底，像结了冰的万丈深海。
“好。”她惜字如金，“速战速决。”
“酒馆里地方小，施展不开，都到外面去！”有人提议道。
“对对对，到外面去！”
一群人簇拥着艾莉娅和巴克，来到了酒馆外的空地上。看热闹的酒客们自动围成一个圈，把场地中央空了出来。
巴克脱掉了上衣，露出一身横练的肌肉和纵横交错的伤疤，他从腰间抽出一把厚重的砍刀，在月光下舞了个刀花。
“小美人，哥哥会很温柔的。”他舔了舔嘴唇，笑容充满了残忍，似乎已经想象到抱得美人归的画面。
艾莉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缓缓拔出了腰间的碧霄。
巴克这才注意点小美人的武器，那是一把看起来极其普通的剑，剑身古朴，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在月光下甚至不怎么反光。
此刻看到她的兵器寒碜至极，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妹妹，你是不是没钱买武器啊？拿这么一把破铜烂铁就想跟我打？要不要哥哥借你一把？”
周围也传来一阵哄笑。
艾莉娅没有理会这些噪音。她只是握着剑，默默地摆出了起手式。
由红玉改良的，最基础，也最稳固的架势。
巴克虽然嘴上嘲弄，但心里并没有掉以轻心。他能混到今天，靠的就是谨慎。
眼前这个女孩敢夸下如此海口，要么是疯子，要么就是真有本事。
他收敛笑容，双手握住刀柄，体内的源能开始运转，一股属于D级巅峰的强横气息轰然散发出来，压得周围一些实力不济的酒客连连后退。
“就这？”
艾莉娅在心里冷哼一声，酒精带来的眩晕感，反而让她的感知更加敏锐，对这股压力的感受也只剩下“孱弱”二字。
“来吧，小美人，让哥哥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巴克低吼一声，脚下发力，整个人如同一头发怒的公牛，朝着艾莉娅猛冲过来，手中的砍刀，带着撕裂空气的破风声，当头劈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