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黑暗、剧痛、以及灵魂深处无尽的低语嘶嚎。
萧御灵不知道自己在这绝对的黑暗与寂静中昏迷了多久。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几次险些彻底熄灭,又被一股顽强的求生本能硬生生拉扯回来。
他艰难地动了动手指,全身仿佛散架后又被人胡乱拼凑起来,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钻心的疼痛。肋下的灼伤、背后的爪痕、体内空乏撕裂的经脉,还有那三枚紧贴胸口、不断散发着阴寒与狂躁气息的玉瓶,都在持续不断地折磨着他。
他咬紧牙关,汗水混合着血水和冰冷的岩壁水汽,从额角滑落。他从贴身的储物袋中——那袋子也已在连番恶战中变得破旧——摸索出最后一点粉末状的伤药,小心翼翼地敷在几处最严重的伤口上,又取出仅存的一小截宁神草,嚼碎了咽下,勉强压下一丝脑海中的翻腾。
做完这一切,他已几乎虚脱。但他知道,不能停下。豺九那些人绝不会放弃,停留在这里,就是等死。
他开始向着缝隙深处,艰难地爬行。
岩石粗糙,磨砺着他早已破烂的衣衫和伤口。缝隙起初极其狭窄,仅容他侧身蠕动前行,冰冷的石壁挤压着他的身体,带来巨大的痛苦。但爬行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他感觉到前方的空间似乎逐渐开阔起来。
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尘土与金属混合的气味。手下触摸到的岩石,也出现了明显的人工开凿痕迹——整齐的钎痕、虽然大多已经腐朽但仍能看出形状的木质支撑架……
他心中微动,强忍着疼痛,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终于,当他从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出口挣扎着爬出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为之一窒!
他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空间之中。这里绝非天然形成,而是一条规模宏大的人工矿脉!
巨大的洞窟蜿蜒向黑暗深处延伸,岩壁之上,镶嵌着密密麻麻、闪烁着各色微弱光芒的矿石!有的呈现出淡蓝色的冰晶纹路,有的则是赤红色的、仿佛蕴含火焰的结晶体,更多的是各种蕴含着精纯土行、金行灵力的原生矿石,虽然品阶看似不高,但数量极其可观!
远处,还能看到废弃的矿车歪斜地倒在一边,生锈的铁轨如同巨蟒般向黑暗中延伸,甚至还有散落在地上的矿镐、锈蚀的铁锹、以及一些早已腐朽的背篓和骸骨!
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心头,但萧御灵立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靠在冰冷的岩壁上,仔细感知四周,确认除了远处滴水的声音和矿石自身散发的微弱灵气波动外,并无其他活物气息,暂时安全。
他喘息片刻,目光立刻变得锐利起来,开始搜索一切可用的资源。
他首先走到岩壁旁,找到几块灵气最为浓郁的淡蓝色灵石原矿和赤炎晶原矿,也顾不上工具,直接用拳头砸下几块,紧紧握在手中。
顿时,两股精纯却属性迥异的灵气顺着手臂缓缓流入干涸的经脉之中!虽然过程依旧伴随着胀痛,但这久违的灵气滋养让他几乎呻吟出声!他贪婪地吸收着,如同久旱的沙漠逢遇甘霖,枯竭的丹田气海终于重新凝聚起一丝微弱的灵力流。
状态稍有好转,他立刻开始更仔细地搜寻。
在一个半塌的、用岩石垒砌的小型工具棚里,他有了惊人的发现!
棚子里散落着一些工具,但角落里有一个密封得极好的铁皮箱,虽然锈蚀严重,但并未破损。他用力撬开箱盖,里面竟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十几块成品下品灵石!虽然品质一般,但远比原矿更容易吸收!旁边还有一个小巧的玉盒,打开后,里面是三颗龙眼大小、散发着药香的“生机丹”!虽然年代久远,药力有所流失,但依旧是疗伤圣品!
除此之外,箱底还有几块沉甸甸的、闪烁着奇异金属光泽的乌金融合石和一小袋星辰砂,都是不错的炼器材料。最让他惊喜的是,箱子最下面,竟然压着一面巴掌大小、刻着八卦图案的青铜罗盘,指针微微颤动,似乎能感应地脉气流和能量波动,赫然是一件实用的探矿法器!
他还在一具靠在墙边的骸骨旁,找到了一本被油布包裹、却仍大半腐烂的矿工日志。匆匆翻看,只能辨认出零星字句:“…龙怒…地动…封井…”、“…异矿…惑心…”、“…东三区…异常…勿近…”。信息残缺,却透露出不祥的气息。
萧御灵毫不犹豫,将灵石、丹药、金属、罗盘全部收起,生机丹立刻吞服一颗,强大的药力化开,迅速修复着体内的暗伤,让他精神大振。
他走到那条向黑暗中延伸的铁轨旁,检查那几辆破旧的矿车。其中一辆虽然看起来摇摇欲坠,但主体结构尚存,车轮与铁轨也算契合。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矿车的驱动并非单纯依靠坡度,在车身后部还有一个简陋的机关法阵,似乎注入灵力可以短暂加速或刹车。
这无疑是天赐的逃生工具!
他将收集到的所有东西一股脑塞进矿车,然后自己也艰难地爬了进去。矿车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但终究支撑住了。
他深吸一口气,向那机关法阵注入一丝微薄的灵力,同时松开了手刹。
嘎吱——嘎吱——
矿车先是缓慢地、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向前滑动,但随着轨道出现一个向下的坡度,速度陡然加快!
风声开始在他耳边呼啸起来!冰冷的空气刮过脸颊,两旁的岩壁和闪烁的矿石光芒飞速向后退去!这种速度远胜过他疲惫的奔逃,暂时将死亡的威胁甩在了身后!
矿车在黑暗的轨道上飞驰,不知过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了三条岔路!
一条继续向下,坡度更陡,深处传来更加灼热和混乱的气息。 一条平行延伸,不知通向何方。 还有一条略微向上,似乎指向某个未知的出口。
没有地图,没有指引。萧御灵略一沉吟,感受了一下怀中那面青铜罗盘的微弱指向——向上那条路的气息似乎相对平稳一些。他猛打方向(如果矿车有的话),或者用灵力轻微干扰机关,矿车发出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冲上了那条向上的岔路!
这条岔路似乎更长,坡度也更缓。矿车滑行了许久,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最终,它晃晃悠悠地驶入一个相对宽阔的平台区域。这里像是一个矿脉中转站,周围堆放着更多的矿石箱、废弃工具,甚至还有几个简陋的石头房屋框架。铁轨在这里似乎到了尽头,或者转向了其他方向。
萧御灵长长松了一口气,总算暂时摆脱了追兵……吗?
他刚想爬出矿车,仔细探查一下这个中转站,寻找下一步的去路——
嘎吱——嘎吱——哐当!
另一个方向的轨道深处,突然也传来了清晰的、矿车滑行的声音!而且听那沉闷的回响,绝不止一辆!
萧御灵的心脏猛地一跳!刚刚放松的神经瞬间再次绷紧!
他毫不犹豫,立刻熄灭了手中用来照明的一块荧光石,全力收敛气息,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滑出矿车,迅速隐匿到一堆高大的矿石箱后面,目光死死盯向声音传来的黑暗轨道入口。
是豺九他们?他们也发现了矿脉,找到了矿车?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还是……这废弃矿脉之中,原本就存在着别的“东西”?
在昏暗的光线下,几辆同样破旧的矿车从黑暗的轨道中滑出,停在了平台中央。
车上跳下来七八个身影。
他们穿着破烂的、沾满矿尘的衣物,身体干瘦,皮肤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灰白色,眼神空洞麻木,手中拿着矿镐、铁锹等工具。但他们行动间却异常僵硬,周身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与井下魔气同源却更显死寂的阴煞之气!
是被魔气侵蚀转化、失去了神智的矿工亡灵!或者说,是矿尸!
它们似乎感应到了生人的气息,空洞的眼睛齐刷刷地转向了萧御灵藏身的矿石堆方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怪异声响,缓缓地、僵硬地围拢过来。
刚刚获得的喘息之机,转瞬即逝。新的危机,以更诡异、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方式,悄然降临。
萧御灵握紧了新得到的青铜罗盘和一把顺手捡来的、还算坚固的矿镐,眼神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