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如同潮水般漫进教堂,将那些残破的雕塑、倒塌的长椅都染上一层惨淡的白色。赵鸿僵在原地,腿上的“挂件”依旧死死抱着他的裤腿,小小的身体还在因为恐惧而微微颤抖。那股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来,让他在这逐渐升温的晨光里,莫名打了个寒颤。
“喂…你差不多就行了吧?”赵鸿试探着动了动腿,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光都快照到我脚边了,你再不松手,我可就只能站在这儿陪你一起‘享受’阳光浴了。”
他这话半是抱怨半是试探。毕竟,这小家伙刚才还对他的脖子虎视眈眈,现在却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躲在他身后,这种反差实在让他摸不着头脑。
赵雪没有回应,只是抱得更紧了。赵鸿能感觉到她把小脸埋得更深,连那对标志性的酒红色眼眸都藏了起来,仿佛只要看不见阳光,危险就不存在了。喉咙里还时不时发出一两声低低的呜咽,像被遗弃的幼崽在寻求庇护。
赵鸿叹了口气,心里那点因为被攻击而升起的怨气,在这持续的颤抖和呜咽中,竟然慢慢消散了。他低头看着那截露在外面的、苍白纤细的脖颈,又想起那双既空洞又充满饥渴的眼睛,突然觉得,这小家伙或许也没那么可怕。至少,她现在对自己而言,更像是个麻烦,而不是致命的威胁。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赵鸿认命似的挪动脚步,朝着教堂深处那扇被钉死的地下室门走去,“先找个地方躲躲太阳再说。”
他的移动带动了腿上的“挂件”,赵雪像是被惊扰的小兽,身体猛地一僵,但很快就意识到他是在往阴暗的地方走,便没有挣扎,只是依旧紧紧抱着他的裤腿,像个小小的拖油瓶,亦步亦趋地跟着。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扇地下室门的细节也愈发清晰。厚重的木板上布满了岁月的刻痕,边缘已经腐朽发黑,上面钉着的铁钉锈迹斑斑,却依旧顽强地将门板与门框死死固定在一起。最引人注目的,是门板中央那片残缺的符文——暗红色的纹路扭曲缠绕,像是凝固的血液,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和威严。
赵鸿伸出手,指尖刚触碰到门板,一股刺骨的寒意就顺着指尖蔓延上来,让他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他皱了皱眉,这寒意和赵雪身上的冰冷不同,带着一种死寂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气息。
“这玩意儿…怎么打开?”赵鸿打量着门板上的铁钉,又看了看周围,试图找到能撬开门的工具。目光扫过旁边一堆倒塌的木架,他眼睛一亮,从里面拖出一根还算结实的木棍,掂量了一下,“只能试试了。”
他举起木棍,对准门板上最下面的一根铁钉,猛地砸了下去!
“哐当!”
一声刺耳的巨响在寂静的教堂里回荡。铁钉纹丝不动,木棍倒是震得赵鸿虎口发麻。
“我就不信了!”赵鸿咬了咬牙,再次举起木棍,卯足了劲儿砸了下去。
一下,两下,三下…
震耳欲聋的撞击声不断响起,铁锈簌簌落下,门板也开始微微晃动。赵雪似乎被这噪音吓到了,抱在他腿上的力道又加重了几分,小脸埋得更深了。
赵鸿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也开始发酸。就在他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
“嘣!”
一根铁钉终于被他砸得松动,掉落在地。
有戏!
赵鸿精神一振,继续对着其他铁钉发起猛攻。很快,第二根、第三根…铁钉接二连三地被砸掉,门板失去了固定,开始摇摇欲坠。
“最后一下!”赵鸿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将木棍狠狠砸在门板边缘!
“吱呀——”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厚重的木板终于被他撬开了一条缝隙!一股更加浓郁、更加阴冷的气息从缝隙中喷涌而出,带着淡淡的尘土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赵鸿警惕地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木棍,眼睛死死盯着那条缝隙。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这才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将门板彻底推开。
门后是一段陡峭的石阶,蜿蜒向下,通往无尽的黑暗。石阶上积满了厚厚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有人踏足过了。
“里面…好像挺安全的。”赵鸿探头看了看,虽然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但至少没有阳光能照到这里,“下去看看?”
他低头看向腿上的“挂件”。赵雪似乎也感觉到了黑暗的气息,原本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些,酒红色的眼眸小心翼翼地从他的裤腿缝隙里探出来,怯生生地打量着那片黑暗。
“…嗯。”她发出一个微弱的音节,算是回应。
赵鸿无奈地笑了笑,这小家伙,还真是够依赖他的。他深吸一口气,扶着墙壁,小心翼翼地踏上了石阶。赵雪依旧抱着他的裤腿,亦步亦趋地跟着,小小的身影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只能感觉到那股冰凉的气息一直萦绕在他身边。
石阶很陡,也很长。赵鸿走得很慢,生怕一不小心摔倒。黑暗中,只能听到他和赵雪的脚步声,以及彼此的呼吸声。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线。
那是一间不大的地下室,角落里摆放着几个破旧的木箱,墙壁上挂着一盏早已熄灭的油灯。光线是从地下室顶部一个小小的气窗透进来的,昏暗而微弱,刚好能让人看清里面的景象。
“看来我们暂时有地方落脚了。”赵鸿松了口气,走到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坐了下来。奔波了这么久,他早就累得不行了。
赵雪也跟着他走了过来,在他身边不远处坐下,蜷缩成一团,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的环境。酒红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像两颗不安分的星辰。
地下室里很安静,只有彼此的呼吸声在回荡。赵鸿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试图休息一下。但颈侧的蝙蝠烙印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一阵轻微的灼痛,提醒着他还有一个麻烦没有解决——赵雪的“饥饿”。
他睁开眼睛,看向蜷缩在一旁的赵雪。小家伙似乎也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酒红色的眼眸直直地看向他,里面那股原始的饥渴再次浮现出来,毫不掩饰地锁定在他的脖子上。
赵鸿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心里一阵发毛。他知道,躲是躲不过去的。这小家伙对普通的血液不屑一顾,只认他的血。而“血饲之契”也明确说了,他的职责就是“血饲”赵雪。
“那个…你真的只能喝我的血吗?”赵鸿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别的不行吗?比如…动物血?我上去给你抓几只活老鼠?”
赵雪摇了摇头,小小的眉头皱了起来,似乎对他的提议很不满。“…你的…甜。”她吐出几个字,声音依旧微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赵鸿:“…”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血“甜”,只觉得这是个天大的麻烦。
他叹了口气,认命似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胳膊。放哪里的血好呢?手腕?还是手臂?他看着自己白皙的皮肤下流淌的血液,一阵头皮发麻。
“那个…我能不能自己来?”赵鸿试探着问道,“你别动手,我怕疼。”
赵雪眨了眨酒红色的眼眸,似乎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赵鸿深吸一口气,从地上捡起一块锋利的石片,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咬了咬牙,朝着自己的手腕划了下去。
“嘶——”
尖锐的疼痛传来,鲜血瞬间涌了出来,染红了他的手腕。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在地下室里弥漫开来。
赵雪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看到了最诱人的美食,身体微微前倾,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咕噜声,显然已经按捺不住了。
赵鸿忍着疼痛,将流血的手腕递到赵雪面前,闭上眼睛,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
冰凉的气息靠近,接着,他感觉到手腕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破了。他睁开眼睛,看到赵雪正低下头,用她那对小小的尖牙,小心翼翼地**着他的血液。
她的动作很轻,很温柔,完全没有了之前攻击他时的那种凶狠。酒红色的眼眸微微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昏暗的光线下投下淡淡的阴影,看起来竟有几分乖巧。
赵鸿愣住了。他原本以为会很痛苦,很恐怖,但实际上,除了最初的刺痛,并没有什么特别难受的感觉。反而,看着赵雪**血液的样子,他心里竟莫名地升起一种…奇异的感觉。
就像是…在喂养一只属于自己的小宠物。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赵鸿强行压了下去。他甩了甩头,试图把这荒诞的想法赶走。这可是个吸血鬼啊!是会吸他血的怪物!他怎么能有这种想法?
但不知怎的,看着赵雪满足的表情,他颈侧的蝙蝠烙印传来的灼痛竟然减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暖意,像冬日里的阳光,虽然微弱,却很舒服。
“饱…了。”过了一会儿,赵雪抬起头,用手背擦了擦嘴角残留的血迹,酒红色的眼眸里充满了满足,脸颊也泛起了一丝淡淡的红晕,看起来比之前有精神多了。
赵鸿连忙收回手腕,用布条草草包扎了一下。虽然流的血不多,但他还是感觉有些头晕。
“你…你以后能不能轻点?”赵鸿有些虚弱地说道,“我怕我哪天被你吸干了。”
赵雪眨了眨眼睛,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伸出小手,轻轻碰了碰他包扎伤口的布条,眼神里带着一丝愧疚。
赵鸿看着她这副样子,心里的那点不满又消失了。他叹了口气,说道:“好了,你吃饱了,我也累了,我们先休息一下吧。”
赵雪没有反对,只是往他身边靠了靠,蜷缩成一团,闭上眼睛,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看来,吸食了他的血液,让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赵鸿看着她熟睡的样子,心里百感交集。他不知道自己和这个小吸血鬼的未来会怎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离开这个诡异的地方。但至少现在,他们暂时安全了。
他靠在墙壁上,闭上眼睛,也渐渐进入了梦乡。在他睡着的时候,他没有发现,颈侧的蝙蝠烙印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而赵雪的手指上,也出现了一个和他一模一样的、小小的蝙蝠印记,只是颜色更淡,几乎看不见。
地下室里,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在回荡,交织在一起,仿佛一首奇异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