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在脚下发出呻吟般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活物的骨头上。艾瑞斯走在最前面,黄铜钥匙在他的掌心留下冰冷的触感,仿佛在吸收他的体温。
二楼走廊比大厅更加昏暗,墙纸是褪色的深红色,上面布满可疑的污渍。7号和8号房位于走廊尽头,两扇黑胡桃木门上的黄铜门牌已经氧化发黑,数字边缘爬满绿色的铜锈。
"我建议两人一组。"艾瑞斯压低声音,"莉娜和夜鸢一间,我和艾莉莎一间。保持武器在手。"
夜鸢的手指轻轻抚过门框,突然缩了回来。"木头...是湿的..."她小声说,借着昏暗的光线,可以看到她的指尖沾着一层黏腻的暗红色液体。
莉娜凑近闻了闻:"不是血...更像是某种树胶。"
艾瑞斯将钥匙插入7号房的门锁,锯齿状的钥匙齿与锁芯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门开的一瞬间,一股陈腐的空气扑面而来,混合着霉味、尘土和某种甜腻的香气——与维奥莱特身上的气味如出一辙。
房间比预想的宽敞,但布置得令人不安。四柱床上挂着深红色的帷帐,床单洁白得刺眼。壁炉里堆着未点燃的柴火,上方挂着一面布满裂纹的镜子。最引人注目的是墙上的一幅油画:一个面容模糊的女人站在森林里,她的脚下堆满了骸骨。
"这地方不对劲。"艾莉莎轻声说,她的手指拂过窗台,指腹上立刻沾了一层薄灰,"说是最近没人住,但灰尘太均匀了...像是故意撒上去的。"
艾瑞斯检查了窗户——钉死的,外面焊着铁栏杆。他从背包里取出几个小铃铛,挂在门把和窗框上。"简易警报器。"
与此同时,隔壁8号房里,莉娜正盯着天花板发呆。夜鸢则像只警惕的猫,在房间里无声地走动检查。
"发现什么了吗?"莉娜问。
夜鸢停在衣柜前,耳朵贴近柜门。"里面有...呼吸声..."她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
莉娜立刻拔出短剑,示意夜鸢退后。当她猛地拉开柜门时,只看到几件挂着的睡袍和一个落满灰尘的行李箱。但衣柜深处的地板上,有一块松动的木板。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笑声,接着是维奥莱特提高的音调:"不,亲爱的,他们当然会留下来吃晚餐...新来的客人总是很饿..."
夜鸢和莉娜交换了一个眼神。就在这时,衣柜里的木板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从下面顶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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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瑞斯正在检查床底,突然听到隔壁传来三声有节奏的敲墙声——这是他们约定的危险信号。他立刻冲向房门,却在握住门把时僵住了——门外传来细微的摩擦声,像是有人正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
"看来我们被监视了。"艾瑞斯无声地做出口型,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
艾瑞斯做了个手势,突然猛地拉开门——走廊空无一人,但地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从他们的门前一直延伸到楼梯口。脚印很小,像是孩子留下的,但每一步都异常深,仿佛走路的人拖着很重的东西。
楼下传来餐具碰撞的声音,维奥莱特愉快地哼着歌。那旋律古怪而熟悉,艾莉莎花了几秒才意识到——那是圣光城的安魂曲,通常在葬礼上演奏。
"我们得检查隔壁。"艾瑞斯低声说,"数到三,我走前面,你掩护后方。"
当他们悄无声息地来到8号房门前时,发现门虚掩着。房间里,莉娜和夜鸢正站在敞开的衣柜前,盯着地板上的黑洞——那块松动的木板已经被完全掀开,露出下方幽深的通道。
"下面有风。"莉娜说,"还有...某种气味。不是霉味,是更刺鼻的东西。"
艾瑞斯蹲下身,从包里取出一根荧光树枝。折亮后扔进洞里,绿光照亮了狭窄的竖井——井壁上布满抓痕,底部隐约可见一个横向的隧道。
"这不是老鼠洞。"艾瑞斯的声音变得凝重,"这些抓痕...是人的指甲留下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维奥莱特的呼唤:"客人们!晚餐准备好了!"她的声音甜得发腻,"今晚的特色菜是...新鲜野味。"
四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隧道可以等,但拒绝晚餐可能会引起更多怀疑。
"保持警惕。"艾瑞斯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黑洞,"我打赌我们的'女主人'比那些标本有趣多了。"
当他们下楼时,没人注意到7号房墙上的油画发生了变化——画中女人的脸现在清晰可见,正是维奥莱特的模样,而她的脚下,多了四具新鲜的骸骨。
四人下楼时,大厅的灯光比之前更暗了。长桌上点着几支蜡烛,烛火摇曳,将每个人的影子拉长成扭曲的形状。维奥莱特站在餐桌尽头,烛光从下方照亮她的脸,使她的眼睛陷入深深的阴影中,只剩下两抹紫色的幽光。
"请坐。"她微笑着,声音如同丝绸滑过刀刃,"希望你们胃口不错。"
餐桌上摆着一道道菜肴:深红色的炖肉、黑面包、某种暗紫色的果酱,还有一大壶冒着热气的红酒。餐具是纯银的,但叉齿异常尖锐,几乎像缩小版的餐刀。
艾瑞斯注意到,维奥莱特的座位前没有盘子。
"你不吃吗?"他问,手指有意无意地搭在匕首上。
维奥莱特轻笑:"我已经……享用过了。"她的目光扫过四人,最终停在夜鸢身上,“尤其是对新来的客人,我一向很有兴趣。”
夜鸢的眼皮微微抖动,她盯着面前的红酒,液体在烛光下呈现出近乎黑色的深红。她没碰它。
莉娜用叉子拨弄着炖肉,肉块纤维分明,裹着浓稠的酱汁。她突然发现肉里夹着一小块白色的东西——像是指甲。
"这是什么肉?"她直接问道。
维奥莱特歪了歪头:"野味,亲爱的。森林里总有迷路的小东西……不是吗?"
艾莉莎盯着墙上的标本,突然发现渡鸦的眼睛转动了一下,直勾勾地看向她。她猛地站起,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我们累了。"她冷声道,"想直接回房休息。"
维奥莱特的笑容丝毫未变,但烛火忽然剧烈摇晃,墙上的影子像活物般扭动起来。"当然,当然……”她轻声说,“不过午夜前,最好别开门。老房子的隔音……不太好。"
艾瑞斯站起身,目光锐利:"什么意思?"
维奥莱特没有回答,只是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鲜红的液体从她唇角溢出,像一道细细的血痕。“晚安,客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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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四人聚集在7号房。艾瑞斯检查了门窗,确保铃铛警报仍在原位。夜鸢站在窗边,盯着外面漆黑的森林。
"她在试探我们。"莉娜低声道,"那肉……我打赌是人肉。"
艾莉莎点头:“渡鸦标本的眼睛会动,我看到了。”
夜鸢突然开口:"楼下……有声音..."
他们屏息聆听。起初只有风声,接着是细微的、指甲刮擦木板的声响,从地板下方传来。然后是一声轻笑——维奥莱特的声音,却比之前更加扭曲,仿佛声带被撕裂过。
"新鲜……的……"
艾瑞斯拔出匕首:"我们得离开。现在。"
就在这时,挂在门把上的铃铛突然疯狂摇晃起来——没人碰门,但它响了。
紧接着,墙上的油画开始渗血,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画框滴落。画中的维奥莱特缓缓转头,嘴角裂开到一个不可能的角度。
"你们……不是第一批客人。"画中的她低语,“也不会是……最后一批。"
地板下的抓挠声越来越近,伴随着湿漉漉的喘息。
夜鸢的瞳孔紧缩:"她...不是...活人..."
艾瑞斯一脚踹开窗户,铁栏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跳!”
四人跃入黑暗的雨夜,身后传来维奥莱特癫狂的大笑,和无数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仿佛整栋旅馆都在苏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