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粘稠的沥青包裹全身。莉娜在坠落的眩晕中,掌心紧攥着赛琳娜塞来的经文碎片,那染血的粗糙边缘像烧红的烙铁,刺痛她麻木的神经。后背砸入冰冷湿软的腐土时,浓烈的尸臭混合着维奥莱特身上那种甜腻到令人作呕的腐败花香,瞬间扼住了她的呼吸。
"咳咳…咳…呕——"艾莉莎蜷缩在夜鸢怀里,每一次痉挛都喷溅出细碎蠕动的黑点,像泼洒的墨汁。夜鸢脸色惨白,用匕首尖颤抖地剔除那些粘附在艾莉莎皮肤上的蛆虫,刀刃下爆开的暗绿汁液散发出更浓郁的恶臭。
"她撑不住了!"艾瑞斯的声音像绷到极限的弓弦,他撕下破烂的衣襟,粗暴却徒劳地擦拭艾莉莎嘴角不断渗出的污秽。头顶那道刚刚吞噬他们的密道石板缝隙,透下血月最后一丝病态的暗红微光,将地下通道映照得如同巨兽淌血的喉管。
莉娜摊开手掌。染血的经文碎片在绝对的昏暗中,竟散发出微弱却纯净的银芒。焦糊的边缘下,几个被赛琳娜鲜血圈出的词组如同最后的启示:
"……骨之所在……饥渴暂息……第七为钥……"
"骨…维奥莱特的遗骨在暮霭镇…"莉娜喘息着,目光死死钉在"第七为钥"上,"但'钥'是什么?谁是第七个?"
艾瑞斯猛地抬头,眼中是困兽濒死般的厉光:''赛琳娜牺牲自己成了第六个!她警告过'别让艾莉莎成为第一个',祭品是依次献上的!”他的匕首狠狠刺入旁边蠕动的木质墙壁,粘稠的暗红汁液渗出,“这里!就是她的餐桌!找第一个祭品!答案一定在她身上!”
通道并非挖掘而成,更像是被某种巨大活物扭曲、排泄出的肠道。他们踩着渗水、不时硌到碎骨的烂泥前行。空气里腐败的甜香越来越浓,源头就在前方——一个被搏动如巨兽心脏的粗壮树根缠绕的洞窟。
洞窟中央,一座粗糙的祭坛般的石台。台上,一具相对完整的骸骨以极度痛苦的姿态蜷缩着,朽烂的黑色蕾丝裙碎片如同干涸的血痂覆盖着白骨,颈骨上,一条黯淡的银质小钥匙项链在昏暗光线下反射着微弱的光。
''加布里埃拉·艾利安…''夜鸢的声音嘶哑,指向石台边缘一块半埋泥中的黄铜铭牌,污垢下刻痕依稀可辨——“第一位迷失的夜莺”。
'第一位客人…'莉娜的心沉入冰海。她强忍恐惧靠近。骸骨的手指骨深深抠进石缝,仿佛承受了无法言说的折磨。在蜷缩的胸骨下,压着一本巴掌大、被尸液浸透、几乎与腐肉长在一起的皮质笔记本。
艾瑞斯用匕首小心翼翼地撬出笔记本。封面黏腻湿滑。莉娜借着经文碎片的银光,艰难翻开沉重如铅的书页。被湿气晕染、污渍覆盖的字迹,如同跨越百年的绝望尖叫:
''……她说她叫维奥莱特……这座旅馆是她的囚笼,亦是她的祭坛……''
''……她给我看她的画……画里的人……都曾在此停留……最后都成了画布上的颜料……''
''……她说她在等待……等待七个特别的灵魂……打开真正的门……让她解脱……''
''……我是第一个……自愿的……为了我的信仰……别无选择……''
''……她给我这把钥匙……说当第七位到来时……用我的血……和钥匙……才能结束她的痛苦……''
''……但她欺骗了我……钥匙打不开任何锁……它只是标记……标记下一个祭品……''
''……她也是祭品……第一个……和最后一个……她被困在这里……比我们所有人都久……''
最后几页是疯狂凌乱的涂鸦:无数个扭曲的“7”字,中央都画着一个模糊的女性轮廓,轮廓的心脏位置,被反复描画着——正是石台上骸骨颈间那把钥匙的形状!
''自愿的……第一个……和最后一个?''艾瑞斯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寒意。
艾莉莎猛地一阵剧咳,身体弓起,她死死抓住莉娜的手臂,指甲几乎嵌入皮肉,眼中竟闪过一丝不属于她的、冰冷的红光。她的声音虚弱却异常清晰:''钥匙…在我这…赛琳娜塞给我的…她说…'拿着…她的心'…''
她颤抖的手从衣襟深处抽出——另一把几乎一模一样的、黯淡的银质小钥匙!只是这把钥匙的柄端,刻着一个微小的、扭曲的“7”。
死寂降临。
经文碎片上的''第七为钥''在莉娜脑中轰鸣。
加布里埃拉的遗言:''她也是祭品……第一个……和最后一个……''
艾莉莎手中刻着“7”的钥匙——''她的心''?
''七个祭品…''莉娜的声音干涩,''加布里埃拉是第一个自愿者。赛琳娜是第六个。我们四个…是第二到第五个。''她的目光扫过同伴,''第七个祭品…''
''是维奥莱特本人。''一个冰冷、仿佛从幽冥深处传来的声音接过了莉娜的话。
是夜鸢。
亡灵法师少女不知何时已单膝跪在石台前,她的手掌悬浮在加布里埃拉的骸骨上方,指尖萦绕着极其稀薄、仿佛随时会熄灭的幽绿磷火。她的眼瞳不再是人类的光泽,而是变成了两团在黑暗中幽幽燃烧的惨绿火焰,映照着骸骨和那两把钥匙。
''她不是旅馆的主人…''夜鸢的声音空洞,带着非人的回响,仿佛在与另一个维度的存在对话,''她是它的核心,也是它最深重的囚徒。一个…被自己创造的诅咒反噬的亡灵法师。''她的指尖轻触骸骨颈间的第一把钥匙,那钥匙瞬间蒙上一层更深的幽绿。
''她自愿成为第一个祭品,用某种古老禁忌的亡灵秘法,试图将自身与这片土地、与这座建筑融合,追求永恒,或是…复活什么?但秘法失控了,仪式成了诅咒。”夜鸢转向艾莉莎手中那把刻着“7”的钥匙,绿火在她指尖跳跃,“这把‘心之钥’,根本不是用来开锁的。它是锚点,是诅咒的核心,也是她痛苦灵魂的具象。七个祭品的力量,不是为了释放她,而是为了…喂饱这个永远饥饿的诅咒核心,维持这个扭曲的存在!''
仿佛在印证夜鸢的话,艾莉莎手中的“7”字钥匙骤然变得滚烫!一道暗红色的光线从钥匙柄端激射而出,直刺石台下方一个被搏动根须和腐殖质覆盖的凹陷!
同时,整个地底空间剧烈震动!头顶传来维奥莱特撕心裂肺、饱含无尽痛苦与疯狂贪婪的尖啸,穿透层层阻隔:
''我的……心……饥饿!!''
石台下,被红光照射的凹陷处,覆盖物如同活物般疯狂蠕动、退散,一个散发着不祥暗红光芒、仿佛通往地狱心脏的孔洞正在强行开启!刺骨的阴寒与令人灵魂战栗的饥渴感从中汹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