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朽的木门在艾瑞斯的暗影冲击下轰然碎裂,碎木屑如黑色雪花般飘散。即使经过了百年岁月的侵蚀,'渡鸦栖木'旅馆的内部比想象中保存得更加完整,月光透过残破的穹顶,在积满灰尘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故地重游的感觉怎么样?"艾瑞斯的棕色眼眸在黑暗中微微发亮。他手中的暗影能量如活物般缠绕在手腕上,"小心脚下,就算我们已经净化了维奥莱特,但是这里的每一块木板都可能还隐藏着诅咒。"
"我受到的最大诅咒应该是每天都需要面对你的毒舌和莉娜的贪财了吧!"为了缓解大家的心理压力,艾莉莎打趣道。
"小心,黑暗中有东西过来了。"毒舌但是很可靠的艾瑞斯将匕首横亘在胸前做出了战斗的姿势。
大厅深处传来木材断裂的脆响,数十只泛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中亮起。腐烂的渡鸦从各个角落涌出,它们残缺的翅膀拍打着,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咔嗒声。这些亡灵生物组成的浪潮瞬间将四人包围。
"背靠背!"艾瑞斯双手交叉于胸前,暗影能量如浪潮般席卷而出。最先接触到的渡鸦化为灰烬,但更多的亡灵生物正从地板缝隙、墙壁裂痕中钻出。
夜鸢唇齿轻启,骨肉屏障拔地而起形成防护圈。在众多被诅咒的亡灵生物攻击中,她注意到通道尽头有道暗门,门楣上刻着之前他们见过的'渡鸦栖木'旅馆一样渡鸦标记。"那里!"她指向亡灵大军另一侧,"地下室的入口!"
四人冲破亡灵生物的包围冲向暗门,腐朽的地板在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艾莉莎用剑柄砸开锈蚀的门锁,一股比墓地还要阴冷的气流扑面而来。螺旋向下的石阶上布满黏液,墙壁渗出暗红色的液体,像某种生物的内脏通道。
"诸神在上..."艾莉莎喃喃自语,照亮了阶梯两侧密密麻麻的铭文。那些并非雕刻的符文,而是用某种生物的血肉直接"生长"在石壁上的活体咒语,随着他们的靠近微微蠕动,虽然之前在地狱一夜已经经历过类似的场景了,但是真的和艾瑞斯毒舌说的话一样,故地重游的感觉真的很不一般--更加让人胆颤和想吐了。
地下密室比预想的广阔得多,圆形空间中央是黑曜石祭坛,周围七根蜡烛无风自燃,幽绿火焰将众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射在墙上。祭坛上方悬浮着一颗心脏形状的水晶,内部有暗红色物质缓慢脉动,像被禁锢的活物。
"亡者之心..."艾瑞斯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敬畏,"传说中能沟通生死界限的圣物。"
莉娜突然踉跄着向前走去,瞳孔中倒映着水晶的光芒:"你们看到了吗?它能揭示所有魔法的奥秘..."她的指尖不受控制地伸向那颗心脏。
"停下!"艾莉莎厉喝,却发现自己也挪不动脚步。水晶中浮现出她跪地忏悔的景象,那些她未能拯救的面孔在圣光中微笑...
艾瑞斯额头渗出冷汗,暗影能量在周身狂暴流转。他看到的景象是暗夜精灵的古城重现辉煌,那些被时间湮灭的同胞、那些他想要追寻的真相在月光下向他招手...
夜鸢从艾莉莎身旁走过,像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爬向祭坛。当她的手指触碰到亡者之心的瞬间,整个密室剧烈震颤!水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夜鸢的银发在空中飞舞,她睁开眼睛——那不再是众人熟悉的灰色瞳孔,而是两个吞噬一切的漆黑漩涡。
古老的咒语从她口中涌出,语言本身带着腐蚀性,墙壁上的活体符文开始流血。夜鸢的声线混合着另一个苍老女声的回响:"...审判无心之人...终将归来..."
莉娜最先从幻象中惊醒,她惊恐地发现自己的指尖离水晶只有寸许:"它在操控我们的欲望!"她猛地拽住夜鸢的袍角,"夜鸢!醒一醒!"
亡者之心裂开一道缝隙,黑雾喷涌而出形成人形轮廓。夜鸢的身体剧烈痉挛,她短暂地恢复了清明:"试炼开始了..."话未说完便再次陷入昏迷。
黑雾人形发出震耳欲聋的尖啸,密室顶部开始崩塌。艾瑞斯惊醒后扑过来抱起艾莉莎和莉娜,靠着莉娜的月光魔法撑起一片植物形成的屏障挡住落石:"夜鸢必须亲自面对这个考验!那是她过去的阴影!"
莉娜咬破手指,用鲜血在空中画出咒语催动植物生长:"但我们怎么帮她?"
"相信她。"回神后的艾莉莎将长剑插入地面,守护着昏迷的夜鸢"也相信我们自己。"
在混沌的黑暗中,石室骤然坍缩成记忆里的刑场,夜鸢站在记忆的碎片里。她看到以前的自己——十二岁的她跪在雪地里,镣铐冻进了腕骨。
"孽障!"家族长老的声音刺破记忆。父亲的声音劈下来,比刽子手的斧刃更冷。族老们站在廊下阴影里,面容模糊成一片灰雾,唯有他们袖口金线绣的正义之秤刺得人眼眶生疼。那柄传承了百年的家传圣剑,此刻正抵在自己喉间。夜鸢注视着幻象中颤抖的小小身影,忽然发现当年没看清的东西:母亲攥断的念珠深陷掌心,而长老们的白袍下摆,全都沾着提前洒好的圣水。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时真的会笑。
她记得自己当时在笑。亡灵魔法在血脉里尖叫--从来都不是我的错,我只是不幸地觉醒了亡灵魔法而已,为什么就要宣判我有罪,这念头像根生锈的钉,突然扎进心脏最软的缝隙。
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口中的"正义",要用我的血肉来祭祀?凭什么他们的恐惧,能理所当然地变成我的罪孽?
圣剑的幻影还抵在颈上,轻得像一句谵妄的叹息。
黑雾突然化作实体缠绕上来,当最后一片幻象碎成冰晶,她舔了舔虎牙上不知何时咬出的血。她忽然想大笑,又想恸哭。原来最痛的枷锁不是亡灵的反噬,而是他们早早镌刻在她灵魂里的"有罪",如同千万冤魂的共鸣。那些被家族处决的夜晚,那些被世人唾弃的逃亡,那些被所谓"正道"烙进骨髓的伤,原来最痛的枷锁不是亡灵的反噬,而是他们早早镌刻在她灵魂里的"有罪"——啊,多可笑,觉醒亡灵魔法那日冻僵的指尖,此刻正在灼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