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薄雾像半透明的纱幔笼罩着"醉獾旅馆"的后院。赛伦把最后一个包裹系紧时，莉娜正踮着脚试图把比她人还高的记账本塞进行囊。
"你确定要带着这个？"赛伦修长的手指轻点那本厚重的皮质账簿，"老霍姆的账本都没你三分之一厚。"
莉娜的金色辫子随着转身的动作甩出一道弧线："当然！"她翻开扉页，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讨债大全》，底下还画了五个火柴人，分别标注"会弹琴的欠钱精"、"害羞的乌鸦小姐"、"臭脸毒舌的影子少年"以及"温柔高贵、善良大方的公主大人"和"待定倒霉鬼"。
阁楼木梯传来吱呀声，夜鸢的身影出现在晨光里。"佣兵工会...七点...开门..."她抛给赛伦一个铜制徽章，"把这个...别在...显眼处..."
徽章上刻着交叉的细剑与铁锤图案，边缘已经有些氧化发黑。赛伦用拇指摩挲着凹槽："这是...？"
"二十年前...'细剑锤小队'...的临时徽章..."夜鸢检查着背包，"老霍姆...说...能省...注册费..."
莉娜突然从账簿里抬起头："等等，既然能省钱，为什么昨晚不——"
"因为...有钱...任性..."夜鸢嘴角又浮现出那种转瞬即逝的弧度。
晨雾散尽时，三人站在了佣兵工会的橡木大门前。这座用整块花岗岩砌成的建筑门楣上挂着生锈的巨剑模型，底下用通用语写着"用鲜血书写契约，用荣誉兑现承诺"
"后半句被鸟粪遮住了。"赛伦小声点评。
工会大厅比想象中热闹。十几个穿着各异的人挤在公告板前，有个戴眼罩的独眼巨汉正把某个哭哭啼啼的年轻人像拎小鸡一样拎出任务交接处。空气中混合着麦酒、皮革和几个月没洗袜子的复杂气味。
"新人注册在那边。"艾瑞斯指向角落里一张积满灰尘的小桌。桌后坐着个打瞌睡的老头，写着"注册官"的铜牌歪斜地挂在椅背上。
注册过程比预想的更荒诞。
"队名？"老头用沾着墨水的羽毛笔戳了戳赛伦。
"呃...夜莺与...？"
"否决..."夜鸢冷声道。
"讨债者联盟？"莉娜指指自己背包里胀鼓鼓的账本。
"太难听了。"赛伦做了个鬼脸。
"月光诈骗小队..."艾瑞斯开口直接犯罪，把自己这伙正义的伙伴定性成了诈骗小队成员。（'点子王'的想法细想一下还是很合理的，暗夜精灵负责情报采集，"偷"--"千门八将中的流将"，亡灵魔法师充当打手以及客户沟通，亡灵大军一出，就问你怕不怕，同意不同意--"千门八将中的火将"，王国公主充当门面、公关关系，用王室礼仪和贵族特权忽悠，谁会相信王国公主会行骗啊--"千门八将中的正将"，吟游诗人散布谣言，反正是他的专长--"千门八将中的谣将"，最后，森林精灵负责善后，维持队伍道德底线，事后忏悔，但下次还敢--"千门八将中的除将"）
"其实，我们应该算是正义的伙伴吧..."艾莉莎揉着太阳穴否决了点子王的有趣创意。
老头叹了口气看着赛轮胸口的徽章："今天第三个因为起名打架的队伍。"他指向墙上泛黄的羊皮纸，"按规矩，争议情况下由《佣兵名册》随机决定。"
众人一起将手按在泛黄的书上，书页无风自动，最后停在一幅插画上：月光下的人影胸口闪烁着黄金一样璀璨的光芒。
"莉娜，你的贪财性格居然能影响《佣兵名册》的随机性，难怪我总觉得这里除了麦酒、皮革和几个月没洗袜子的味道，还有一股奇怪的味道，现在知道了，还有你钻进钱眼里的那股铜臭味"艾瑞斯惊叹之余灵活闪过莉娜沙包大的拳头。
"省钱佣兵团！"老头蘸了蘸墨水"我在这里做了三十年注册登记，还是第一次见到随机到如此古怪的名字。"
正当沾着红印泥的印章要落下时，一个醉醺醺的声音插了进来："等等！我赌十个铜板他们活不过第一个任务！"公告板旁站着个满脸通红的矮个子佣兵，正往赌局登记册上按手印。
"别理他，"老头熟练地盖下印章，"这家伙上周还赌'铁盾小队'会死在剿灭地精的任务上——结果人家只是集体食物中毒。"
赛伦接过羊皮纸证书时，发现背面用蝇头小字印着《免责声明》："包括但不限于被龙息烤焦、被亡灵魔法师变成道具、被地精欺骗诈光钱财等情况..."（看到地精这条的时候，赛伦悄悄用眼球的三分之一撇了一眼莉娜。）
"欢迎来到佣兵生涯。"艾莉莎拎起装备袋，嘴角微微上扬，我们先去测试等级，赛伦去领取任务，稍后我们大厅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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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伦的手指在任务公告板的羊皮纸上逡巡，最终停在"银辉平原草药采集(E级)"那一栏。阳光透过行会彩色玻璃窗，在那行字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就这个了。"他转身对柜台后的接待员说，声音里带着新人才有的那种刻意装出的老练。
接待员——一个戴着铜框眼镜、发髻盘得一丝不苟的中年女性——连头都没抬："佣兵团等级？"
"呃，新注册的...'省钱佣兵团'。"赛伦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一下跌落谷底。
中年女性的手指在厚厚名册上滑过，指甲在纸面上发出轻微的刮擦声。"F级。E级任务需要完成10个F级任务作为前置。"她终于抬起头，眼镜后的灰色眼睛像两枚冰冷的硬币，"这是规定，还有，"她指了指背后贴在墙上的公告，上面印着"第三次重申"的字样早已褪成模糊的茶褐色，"未经教廷许可擅自进入'神恩未及之地'将以'异端接触罪'审判，你们刚刚注册就想前往"银辉平原"，我有理由怀疑你们的动机。"
"别误会，我们只是想做些简单的任务好赚钱，毕竟...我们是'省钱佣兵团'...我们很...缺钱...''赛伦发挥自己的专长，靠着这个滑稽的队名暂时消除了中年女性的怀疑。
"缺钱？缺钱也得先完成10个F级任务作为前置。"中年女性将一堆F级任务告示堆在赛伦面前。
赛伦的肩膀垮了下来。就在这时，训练场方向传来一阵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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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时前·测试场地"
莉娜第一个走进测试场，测试官是个满脸胡渣的男性，正无聊地转着一支羽毛笔。
"武器？"
"长弓。"莉娜从背后取下那把特意做旧的桦木弓。她真正的精灵长弓'月吻'正裹着破布藏在旅店床底下。
靶子在五十步外。对精灵来说，这距离和把苹果放在眼前没什么区别。她搭箭时，余光瞥见艾瑞斯正趴在围栏上张望。箭尖微微偏了半寸。
"正中红心！"测试官在板子上画了个勾，但表情毫无波动，"下一个。"
艾莉莎进场时，测试官明显坐直了身体。"合格，下一个。"少女优雅的谈吐和华丽的剑术惊艳了测试官。
艾瑞斯潜行测试更像场闹剧。暗夜精灵在阴影中移动时连风都不会惊动，但他必须装出普通盗贼的样子。当测试官数到十才从掩体后"悄悄"摸出来时，艾瑞斯确信自己这辈子没这么丢脸过。
夜鸢的魔法测试最麻烦，为了不暴露自己的亡灵魔法，她只能施放其他派系的通用魔法，可是，不知道是'亡者之心'还是艾莉莎血脉的缘故，她施放的低阶通用魔法也比正常的威力大了许多。
测试官刚要确认，法杖上突然喷出一簇紫色火花。夜鸢迅速把它瞄准到远处的沙箱，爆炸掀起的小型蘑菇云让所有人咳嗽不止。
"合格！"测试官擦着被熏黑的脸怒吼，"立刻，马上！"
赛伦走回同伴身边时，靴底仿佛灌了铅。莉娜正在擦拭弓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夜鸢靠在阴影里像道褪色的剪影，艾瑞斯和艾莉莎在为某个无聊的赌局争论。
"坏消息，"赛伦摊开手掌，上面躺着十枚铜币大小的木牌，"我们得从这些开始。"
木牌上刻着F级任务：清理下水道异常的老鼠(限时三小时)、帮老妇人找走失的猫、酒馆临时保镖...
"哈！"莉娜一把抢过"清点仓库库存"的木牌，"看到没？莉娜大小姐的算术天赋要派上用场了！"
赛伦愁眉苦脸地捏着"搬运谷物"的牌子："为什么我不能选'帮老妇人找走失的猫'？"
"因为女士优先，这个任务我选了。"艾莉莎笑眯眯抢走了这个简单任务。夜鸢从他指间抽走"夜间墓地巡逻"的牌子，"这个归我。"
"清理下水道异常的老鼠(限时三小时)，这个我来。"艾瑞斯干脆利落地接过任务牌。
"三天后在这里集合。"赛伦把木牌收进皮质腰包，羊皮纸免责声明的边缘从缝隙里露出来，"希望到时候我们都还......"
"——没被龙息烤焦？"莉娜咧嘴一笑，耳朵抖动着，"放心，我会给你们收尸的。八折优惠。"
训练场外，夕阳把五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串参差不齐的刀刃插在地面上。赛伦回头看了眼佣兵行会镀金的招牌，那上面用古语刻着行会格言：
"所有传奇，都从最微末的开端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