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霍姆！给我来杯最烈的酒！"
艾瑞斯撞开'醉獾旅店'大门时，挂在门框上的铃铛差点被震下来。他的靴子发出可疑的"咯吱"声——左脚的鞋底只剩前半截还连着，后半截像条死舌头一样晃荡。每走一步，地板上就留下一个荧光绿的脚印。
酒馆老板老霍姆从吧台后面探出头，灰白胡子抖了抖："诸神在上！你是掉进哪个亡灵魔法师的坩埚里了？"
"比那更糟。"艾瑞斯瘫倒在最近的椅子上，从头发上扯下一团半凝固的绿色胶质，"下水道。"
老霍姆了然地点点头，推来一杯琥珀色的液体："免费赠送。就当是感谢你身上的味道赶跑了我的常客——省得我今晚打烊后拖地。"
艾瑞斯一口灌下烈酒，火焰般的灼烧感从喉咙蔓延到胃部。他这才发现酒馆确实空无一人，连总在角落打盹的老醉汉都不见了。门上"暂停营业"的牌子歪歪斜斜地挂着，显然是被匆忙翻过来的。
"其他人呢？"老霍姆用扫帚柄小心戳了戳艾瑞斯丢在地上的靴子，靴子发出"嘶"的一声，冒出一缕白烟。
"应该快回来了。"艾瑞斯盯着壁炉上方的挂钟，"他们的任务比我的'简单'多了。"
壁钟的铜摆左右摇晃，艾瑞斯的思绪也跟着晃回几小时前。
———
莉娜的"简单任务"：清点仓库库存
"三百二十四、三百二十五...等等，刚才数是到三百还是四百来着？"莉娜蹲在酒桶堆成的小山前，羽毛笔在账本上划出一道墨痕。
仓库管理员格鲁姆的太阳穴上爆出青筋："尊敬的佣兵小姐，这是您第七次重新开始计数了。"
"是这些数字在和莉娜大小姐作对，单独计算的时候它们还算听话，一加起来就开始乱套了！"莉娜的耳朵恼火地抖动着，"如果是你们欠我的银币，我一定能很快算得清楚！"
格鲁姆深吸一口气，看着满仓库被拆开的货箱——这位"专业佣兵"坚持要检查每个箱子的实际内容。面粉撒了一地，糖袋被老鼠咬破的洞现在变成了能塞进拳头的大口子，而她居然还要在盐袋上"取样验证"！
"要不...我来数，您记录？"格鲁姆挤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莉娜高兴地跳起来，撞翻了身后的油灯。当格鲁姆尖叫着扑向即将点燃面粉堆的火焰时，她正愉快地在账本背面画着小兔子。
赛伦的"简单任务"：搬运谷物
"向左！向左！不，你的左边！"粮仓主管挥舞着草帽，声音已经喊得嘶哑。
赛伦英俊的脸庞上汗如雨下。他纤细的双臂正托着足够养活一个小镇一周的谷物袋，在离地十米的狭窄栈桥上摇摇欲坠。问题出在他脚下——那双价值不菲的皮靴在干燥的木板上打滑得像抹了黄油。
"我建议你们该考虑改进搬运流程——嗷！"赛伦的演讲被一个趔趄打断，谷物袋危险地倾斜，金黄的麦粒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下方二十个搬运工齐声发出哀嚎。他们花了整个上午才把这些谷物分类装袋！
"小心！要撞上了！"粮仓主管的警告来得太迟。赛伦为了保持平衡后退的一步，正好踩到了自己刚才洒落的麦粒。
接下来的场景像慢动作回放：赛伦四肢挥舞，谷物袋飞向空中，而他本人则沿着栈桥一路滑行，撞翻沿途所有货物，最后以一个完美的倒栽葱姿势扎进了一堆糠麸中。
当工人们七手八脚把他挖出来时，这位向来注重形象的吟游诗人佣兵从头到脚都裹着一层金色粉末，活像个人形炸面包圈。
夜鸢的"简单任务"：夜间墓地巡逻
墓地看守人老比尔从指缝间偷看那个黑衣女人。
她站在月光下，冷漠到毫无表情的面容像具浮尸，紫发间缠绕的银铃随着她检查墓碑的动作发出诡异的叮当声。更可怕的是她自言自语哼着的歌谣——什么"血肉终将腐朽"、"蛆虫是最后的爱人"之类的词句。
"那个...夜鸢女士？"老比尔壮着胆子开口，"其实没什么好巡逻的，最近连盗墓贼都没有..."
夜鸢缓缓转头，棕色的眼睛在黑暗中发光："但...亡者...需要陪伴..."她抚摸着一块风化严重的墓碑，"这位约翰...先生...告诉我...他妻子...的坟...被迁走后...很寂寞..."
老比尔感到膀胱一阵紧缩。那块墓碑上的铭文早就模糊得连考古学者都读不出来了！
当夜鸢开始用某种黑色粉末在墓地中央绘制复杂图案时，老比尔终于崩溃了："工资照付！双倍！求您现在就下班吧！"
于是才上岗两小时的夜鸢被恭恭敬敬送出了墓地，身后跟着一串逃命似的活人和可能存在的死人。
艾莉莎的简单任务：帮老妇人找走失的猫
"噢，亲爱的雪球，妈妈担心死了！"贵妇人将蓬松的白猫搂在胸前，猫脖子上崭新的红宝石项圈闪闪发光。
艾莉莎优雅地行了个礼："它躲在镇上贵妇们组织的茶会的糕点桌下，显然是被奶油泡芙吸引去的。"
"您是怎么找到的？我派了二十个仆人都没——"
"秘密。"艾莉莎眨眨眼，自己养过同样的宠物，对这种懒东西的习性最清楚了。
现在她坐在贵妇人的花园里，享受着玫瑰花茶和马卡龙，裙摆上连一丝褶皱都没有。偶尔，简单任务就该这么完成。
——叮铃！
酒馆门被踹开的声响把艾瑞斯拉回现实。莉娜第一个冲进来，头发里插着三根羽毛笔，腰带上挂着五六个不同颜色的墨水瓶。
"我再也不接和数字有关的任务了！"她宣布，一头栽进艾瑞斯旁边的座位，然后立刻弹起来，"呕！你闻起来像地精的洗脚水！"
紧接着是赛伦，他的蜜蜡色头发罕见地失去了光泽，每走一步都有细小的麦粒从衣领袖口簌簌落下。老霍姆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夜鸢像片阴影般悄无声息地滑入，身上散发着熏香和腐土混合的古怪气味。
最后是哼着小曲的艾莉莎，她甚至带回了一盒贵妇人赠送的糕点。
"哇哦。"艾莉莎环顾四周，甜美的笑容僵在脸上，"我错过了什么？"
艾瑞斯敲了敲桌子，一块干掉的绿色黏液应声脱落："各位，我想我们有大麻烦了。"
当艾瑞斯描述完变异史莱姆的情况，酒馆陷入沉默。老霍姆默默在吧台上放了五杯"醉獾特调"——通常这酒只用于安抚没钱的顾客。
"会无限分裂的史莱姆？"莉娜吹开遮住眼睛的一缕头发，"这违反《常见魔兽图鉴》第——"
"——没人关心你那本破书的第几页。"赛伦打断她，罕见地失去了从容，"重点是，如果它们在下水道繁殖..."
"小镇...正下方...有数以英里计...的管道网络..."夜鸢轻声补充，声音像墓地的冷风，"完美...的温床..."
艾莉莎已经用叉子在桌布上计算着莉娜看不懂的数字（除了别人欠她钱她记得很清楚外，其他数字对她来说算是最熟悉的陌生人）："按照艾瑞斯观察的分裂速度和活动范围计算，七十二小时后..."
叉子下的数字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我们需要装备。"艾瑞斯恢复了些许领袖气质，"抗酸防护、火焰武器、绳索——"
"——还有会计。"莉娜嘟囔着，"万一它们会数数呢？"
老霍姆突然把抹布摔在吧台上："你们这群灾星！要讨论末日预言去自己的房间！别耽误我做生意！"
于是五个人像被赶出酒馆的流浪猫一样挤进了艾瑞斯的房间。夜鸢点燃了几根气味可疑的蜡烛，绿油油的火光中，艾瑞斯铺开从小镇市政厅顺来的下水道地图（月光诈骗小队名不虚传）。
"明天日出行动。"艾莉莎指着地图中央的红色标记，"这里是艾瑞斯第一次遇见它们的地方，可能是源头。"
"我...准备...防腐药剂..."夜鸢说。
"我负责准备火焰装备。"莉娜接口。
"我计算安全路线。"艾莉莎已经在地图上开始认真标注进攻和撤退的路线了。
赛伦举手："我...负责给大家琴声鼓舞加油？"
艾瑞斯叹了口气："你负责别把自己黏在墙上就行。"
夜深了，当其他人陆续睡去，艾瑞斯盯着天花板。他靴子上残留的绿色黏液在房间的角落里发出微弱的荧光，像只不怀好意的眼睛。
明天，他们要面对的可能是整座小镇的危机。而今天，他的队友分别搞砸了数数、走路和呃...正常呼吸？
"专业团队...？"艾瑞斯喃喃自语，用毯子蒙住头沉沉睡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