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在荒野中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到夜空中,与繁星混为一体。'省钱佣兵团'的成员们和救下来的地精们围坐在火堆旁,艾瑞斯正用匕首削着一块木头,木屑簌簌落在他的皮靴上。吟游诗人赛伦调试着鲁特琴的琴弦,时不时拨动几下,发出不成调的声响。亡灵女魔法师夜鸢则安静地翻看着一本破旧的魔法书,苍白的脸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我说,那些吵闹的地精怎么突然没声了?"莉娜突然抬头,月牙一样的眉毛拧在一起。她放下蜂蜜蛋糕,手已经按在了弓箭上。
赛伦的琴声戛然而止。确实,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地精们突然陷入了诡异的寂静。夜鸢合上书,黑袍无风自动,眼中闪过一丝幽紫的光芒。
"有东西...在靠近..."她低声道,声音像是从坟墓里飘出来的。
就在这时,第一声尖叫划破夜空。
那不是人类的叫声,而是地精特有的尖锐嗓音,却像是从某种更大的喉咙里挤出来的——扭曲、重叠,仿佛十几个地精同时在同一个腔体内哀嚎。声音来自营地边缘的灌木丛,那里的阴影突然蠕动起来,像是有生命一般向营地蔓延。
"戒备!"艾莉莎大吼一声跳起来,长剑已经握在手中。赛伦迅速背起鲁特琴,从腰间抽出他的二手长剑(再次'感谢'勤俭节约的莉娜)。夜鸢则开始低声吟唱,白骨般的指尖泛起幽光。
灌木丛爆裂开来。
一个庞大的黑影如噩梦般冲出。它有着类似人形的轮廓,但全身覆盖着水晶般的尖刺,那些尖刺随着它的移动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六只大小不一的眼睛分布在不对称的头颅上,一张不断开合的巨大裂口,里面传出此起彼伏的地精尖叫声——那些被它吞噬的灵魂正在它体内永恒地哀嚎。
"诸神在上..."赛伦倒吸一口冷气,"那是——"
"噬魂兽!"夜鸢斯完成咒语,一道白骨屏障从地面升起,"小心...别被...它碰到!"
'噬魂兽'没有给他们更多准备时间。它以一种不符合庞大身躯的诡异速度冲向最近的地精。那个绿皮肤的小个子甚至没来得及逃跑,'噬魂兽'的利爪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地精的眼睛瞬间翻白,嘴巴张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从他喉咙里迸发——然后这叫声就被吸入了'噬魂兽'体内,成为它喉咙里众多声音中的一个。
更可怕的是,地精的尸体没有倒下。它抽搐着站起来,眼睛变成了和'噬魂兽'身上水晶一样的紫色,然后扑向了自己的同胞。
"它在制造傀儡!"艾莉莎怒吼着冲向前,'星辰咏叹'划出一道银光,将那个地精傀儡劈成两半。但更多的地精正在被转化,营地瞬间陷入混乱。
赛伦开始弹奏鲁特琴,音符化为无形的音波试图和之前对付那些'史莱姆'一样能对'噬魂兽'也造成干扰。可惜,能吞噬灵魂的怪物可不是'史莱姆'那种低级魔兽能比的,'噬魂兽'身形仅是稍稍一滞,喉咙里的尖叫声变成了混乱的杂音。但下一秒,它身上的一根水晶尖刺突然断裂,射向赛伦。
"小心!"夜鸢挥动法杖,一具骷髅战士从地下爬出,用骨盾挡住了那根尖刺。但尖刺穿透了骷髅,余势不减地擦过赛伦的脸颊,留下一道血痕。
'噬魂兽'似乎对这个会弹琴的猎物特别感兴趣。它迈步向前,每走一步,地面上就浮现出紫色的脚印——那些是被它吞噬的灵魂最后的印记。赛伦感到一阵眩晕,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鲁特琴弦正在无风自动,发出不和谐的声响。
"它的目标是我!"赛伦后退几步,琴弦突然绷断一根,在他脖子上留下一道细小的血痕,就像被无形的刀刃划过。
艾瑞斯趁机从侧面发动攻击,匕首重重划过'噬魂兽'的背部。水晶尖刺断裂飞溅,但伤口处没有流血,反而涌出浓稠的紫黑色雾气。雾气缠绕上艾瑞斯的手臂,艾瑞斯顿时惨叫起来——他的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就像被抽干了生命力。
"放开他!"莉娜射出一箭,夜鸢配合着释放出一道紫色火焰,逼退了那些雾气。莉娜扶住踉跄后退的艾瑞斯,暗夜精灵的右臂已经变得枯瘦如柴,皮肤上布满紫色的纹路。
"我没事..."艾瑞斯咬牙道,但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这该死的玩意儿能吸食灵魂!"
'噬魂兽'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它张开那张可怖的嘴,喉咙里的尖叫声突然变得整齐划一,形成一种诡异的合唱。声波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营地里的帐篷、货箱纷纷爆裂,地精们的身体像熟透的水果一样炸开,血肉横飞。
赛伦捂住耳朵跪倒在地,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流出。夜鸢的白骨屏障在声波中粉碎,她本人也被冲击力掀飞,重重撞在一棵树上。只有艾莉莎还站着,但也是摇摇欲坠。
"我们得撤退..."艾瑞斯挣扎着爬起来,嘴角渗出血丝,"正面对抗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噬魂兽'突然停止了攻击。它歪着头,似乎在倾听什么。然后它抬起一只爪子,从自己胸口拔下一根水晶尖刺——那根尖刺上缠绕着一截断裂的琴弦。
赛伦的瞳孔收缩。那是他的琴弦,上周在下水道与'变异史莱姆'战斗时断裂丢失的。
'噬魂兽'将尖刺对准赛伦,喉咙里的尖叫声突然变成了扭曲的、模仿鲁特琴的声响。赛伦感到自己脖子上的伤口开始灼烧,剩下的琴弦全部绷紧,像是有无形的手在拉扯它们。
"啊!"赛伦抓住自己的脖子,琴弦正一根根勒进他的皮肉。他疯狂地撕扯,但那些弦像是长在了肉里,越挣扎勒得越紧。
夜鸢念动咒语,一道黑光射向'噬魂兽',打断了它的咒语仪式。赛伦瘫软在地,脖子上已经勒出了深深的血痕,再晚一秒就会被自己的琴弦绞死(真是讽刺,最会弹奏的吟游诗人差点死在自己吃饭的家伙上)。
'噬魂兽'转向艾瑞斯,从身上又取下一片布料——那是艾瑞斯上次战斗中被击穿的衣袖残片。它将布料抛向空中,布料燃烧起来,化为无数紫色的泡泡。
那些泡泡飘向艾瑞斯,他试图用残存的左手凝聚暗影能量进行阻挡,但泡泡轻易穿透了暗影能量铺成的防御。第一个泡泡碰到他的身体时,艾瑞斯发出凄厉的惨叫——接触部位的皮肉瞬间溶解,露出白骨,但诡异的是没有流血,仿佛他的身体正在被转化为某种非生命物质。
就在紫色泡泡即将把艾瑞斯完全吞噬的绝望时刻,卡洛斯跪倒在废墟中,七色魔法光辉在他周身疯狂流转又迅速熄灭。他的法袍被汗水浸透,手指因过度施法而痉挛——这已经是第七次尝试施放魔法失败了。
"该死...该死!"他狠狠捶打自己颤抖的双腿,指关节渗出血丝。那些曾令无数人艳羡的七系魔法回路,此刻在他体内发出不堪重负的悲鸣。每一条魔力通道都像灌了铅般沉重,寻常法师施展一次魔法所需的魔力,他要付出七倍的代价。
赛伦拖着被琴弦勒出血痕的脖子,看见卡洛斯又一次举起法杖吟唱火焰咒文。赤红色的魔法阵刚成型就碎成火星——就像之前的水系护盾、风系加速术和光系治愈术一样。这位"天才"法师此刻像台过载的机器,每次施法都伴随着鼻血涌出。
"别...勉强..."艾瑞斯被腐蚀的半边脸发出模糊的气音。
卡洛斯突然发出受伤野兽般的低吼。他想起刚觉醒魔法时家族的热闹场景,所有人都在用他来形容"天才",直到进入魔法学校,魔法评议会的老者们说的话:"七系亲和?不,这是诅咒。你的身体永远无法承受这种天赋的代价。"现在他真切地体会到了——当同伴们最需要他的时候,那些华丽的魔法天赋全都变成了笑话。
'噬魂兽'的阴影笼罩过来,卡洛斯徒劳地凝聚起最后一丝魔法能量。淡紫色的魔法飞弹像垂死萤火虫般飘向怪物,连挠痒痒都算不上。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魔法在接触'噬魂兽'水晶尖刺的瞬间就被吸收殆尽,就像之前所有努力一样徒劳。
"我...无能..."鲜血从他嘴角溢出,过度消耗的魔力开始反噬内脏——他的魔力回路已经烧毁了三分之一。
地精们接二连三被转化成紫色傀儡的尖叫声中,卡洛斯崩溃地发现自己在数呼吸次数——这是魔法学徒用的基础回复魔法。多么讽刺,被家族誉为"天才"、"移动魔法炮台"的他,现在连个照明术都放不出来。
当第一个被转化的地精傀儡扑来时,是艾莉莎用长剑替他挡下攻击。女剑士斥怒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发什么呆!快..."话音未落就被'噬魂兽'的声波掀飞。
卡洛斯跪坐着,法杖顶端的水晶出现裂痕。他想起导师的警告:"当你真正需要拯救什么的时候,反而会最先被自己的天赋压垮。"现在他明白了,那些华丽的七色魔法光辉不过是慢性毒药,把他变成了关键时刻最无用的累赘。
'噬魂兽'的嘶吼如同千万根玻璃弦同时崩断,尖锐的音波在空气中撕开无数紫色裂痕。那声音里层层叠叠地回荡着被吞噬的地精惨叫——上一秒还在哭嚎的绿皮肤小家伙们,下一秒就成了怪物喉咙里永恒的和声部。
卡洛斯捂着渗血的耳朵跪倒在地,七系魔法在他体内乱窜却无法成形。他听见地精长老在用古老方言吟诵赴死的祷文,年轻地精母亲把孩童塞进裂缝时指甲折断的脆响,还有某个地精工匠至死都紧握着的、正在融化的铜齿轮发出的"滋滋"声。
这些声音在'噬魂兽'的声波中扭曲重组,变成一支诡异的终末交响曲。地精们短促的悲鸣是断续的打击乐,怪物水晶尖刺的震颤是走调的小提琴,同伴们被击溃的痛嚎是沙锤般细碎地颤抖尾音,而卡洛斯体内噼啪作响的魔法回路,则成了最讽刺的间奏——这位"天才"魔法师,此刻连一个休止符都无力谱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