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铛——!"
额头与锻造型记忆枕相撞的瞬间,赛伦看见星星在白天出现了。还是矮人特制的那种——每颗星星都长着青铜须族长的大胡子,正在用战锤互相敲打。
"早啊法师!"铜锤精神抖擞地踹开房门,"你眼睛怎么红得跟'熔岩蟹'似的?"
赛伦用颤抖的手指指着铁砧床,声音像是被石磨碾过:"你们矮人...管这个叫...睡眠?"
铜锤挠了挠胡子:"啊!忘了给人类客人准备缓冲层!"他变魔术般从床底抽出一袋铁屑,"撒上去就行,保证软得像云朵——呃,矮人版的云朵。"
赛伦抓起铁屑袋看了看说明,上面画着个微笑的矮人躺在钉板上。
赛伦的额头再次与锻造型记忆枕亲密接触,发出"铛"的金属回响,整个房间顿时安静了两秒。
"诸神在上..."吟游诗人捂着瞬间肿起的包,瞬间不困了,眼泪汪汪地看向那个凶器,"这玩意儿比莉娜的算术技术还生硬..."
"莉娜的算术明明很精确,总能帮我们省下很多经费!"噗噜被赛伦用头攻击锻造型记忆枕的声音吵醒,恢复了他闹腾的性格,正用匕首试图刮掉梳妆台酒桶上陈年的麦酒渍,闻言立即抗议。小个子突然凑近铁砧床,鼻尖几乎贴到锈迹斑斑的表面:"等等!这些花纹...该不会是矮人用战锤雕的防滑纹?"
铜锤的大笑声震得黑曜石镜子嗡嗡作响:"被发现了!每张铁砧床都要经过二十次锻打验收——"他骄傲地拍打床板,"看这个回音!绝对能治好人族的骨质疏松!"
艾莉莎默默把锻造型记忆枕推得更远些,她的锁子甲肩垫已经多了几处不明凹痕。窗外突然传来有节奏的"咚咚"声,六个矮人战士开始用战斧敲击盾牌,青铜须族长的大嗓门穿透石板:"客人们!早餐前要不要来段提神醒脑的战舞教学?"
"还是算了吧!!!"众人一起大声回应,生怕晚上一秒就会被迫加入一群矮人兄贵的战舞包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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熔岩餐厅的热浪让赛伦的法袍边缘卷曲起来。噗噜盯着盘子里焦黑的蛋形物体,用叉子戳了戳——叉尖"咔"地断了。
"完美火候!"铜锤把自己的锻炉蛋往额头一磕,蛋壳应声裂开,露出里面闪着金属光泽的蛋白,"看见这青铜色了吗?在熔炉边烤足三小时才能..."
艾瑞斯突然按住艾莉莎正要拿岩蜥蜴串的手。精灵敏锐的耳朵捕捉到隔壁桌矮人的低语:"...人类也配碰圣物调查?"说话者正在凶横地切割岩石面包。
这个激进派矮人战士全身覆盖着祖传的青铜重甲——真正用火山熔液浇铸成型的古老工艺,甲胄表面布满了与巨魔利爪、兽人战斧搏杀留下的凹痕。当他呼吸时,铠甲缝隙间会喷出带着硫磺味的热气,仿佛体内流淌着岩浆。
"外族人!"他忽然提高音量的吼声让黑曜石墙面簌簌落灰。堪比成年人类大腿粗细的臂膀交叉在胸前,臂甲上蚀刻着古老的符文:"熔炉不纳杂铁"。浓密如火的红褐色胡须被分成十二股,每股都用阵亡敌人的指骨扣紧——最下方那对还新鲜的灰绿色指骨,显然来自某个不幸的战败者。
艾莉莎注意到他腰间别着的不是寻常战斧,而是一把原始得惊人的玄武岩手斧。斧柄缠着用'地火龙'肌腱晒制而成的粗绳,三股粗绳以最原始的野蛮方式扭结在一起,每一根纤维都泛着暗红色的油光,仿佛还流淌着岩浆般的热血。接缝处用熔化的青铜粗暴地浇铸固定。那些凝固的金属瘤子像毒疮般凸起,在绳结处形成一个个尖锐的金属倒刺。整条绳子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混合着硫磺的刺鼻气息,矮人工匠显然没有经过任何精细处理——绳体上残留着片片干涸的地火龙龙鳞,离得近了甚至能看到肌腱纤维里嵌着的碎骨渣。
"四百年前矮人的历史记载着,我们能用岩浆淹死企图灭绝我们族群的...魔物...,"他黄褐色的眼珠像两块烧红的炭,扫视着每个外族人,"现在就能用血祭平息熔岩之怒!"唾沫星子喷在胡须上滋滋作响,活像烧红的铁块浸入水槽。
青铜须上前半步,钢靴与地面摩擦出火星:"铁颚,你忘了这件事最终应该由矮人王和诸位长老决定——"
"闭嘴!"铁颚突然扯开胸甲,露出布满灼伤疤痕的胸膛。一道狰狞的伤口从锁骨延伸到腹肌,周围皮肤呈现出不自然的晶化状态。"看见了吗?这是'熔岩之心'给我的勋章!"他粗短的手指戳着伤口,"而现在,你们...是想用精灵的魔法,地精的邪恶科技,还是人类的花言巧语来安抚圣物?!"
噗噜刚张开嘴,铁颚的岩斧已经带着破空声飞来。地精险险偏头,斧刃深深没入他背后的石柱,震落一片浮灰。斧柄仍在剧烈颤动,绑着的龙筋绳像活物般扭动。
"下次,"铁颚从鼻孔喷出两道硫磺味的白烟,"我会用你的绿脖子来擦斧头。"
艾莉莎的'星辰永叹'突然出鞘三寸,湛蓝星芒映满整个餐厅。正要跳起来反击的噗噜被她用剑鞘按回座位(实际上噗噜是想逃跑~~哈哈哈),女剑士的声音清晰而冷静:"请问岩蜥蜴要配哪种酱料?"
艾瑞斯的右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匕首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他的眼神像冰封的湖面般平静,但瞳孔深处却闪烁着危险的寒光——那是暗夜精灵在计算出手角度时的专注神情。他的左腿微微后撤半步,不动声色地将赛伦和莉娜挡在身后,整个身体如同拉满的弓弦般绷紧。
莉娜在艾瑞斯的掩护下手指悄悄搭上了弓,瞄准的是能一击毙命的咽喉部位。
赛伦的嘴唇颤抖着,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长袍,指节泛青。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却又被恐惧掐住了声音。法师的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眼睛死死盯着那柄仍在震颤的岩斧,仿佛担心它会突然飞回来。
噗噜的尖耳朵因惊吓而竖起,绿皮肤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他龇着牙,手指已经摸向腰间的工具包(准备拿道具逃跑了),但艾莉莎的剑鞘压得他动弹不得。地精的喉咙里挤出一声恼怒的嘶鸣,脚不安地轻踢着椅子腿,像只被踩了爪子的猫。
卡洛斯的手悬在半空,不知所措地僵在那里。年轻的实习生脸色发白,嘴唇微微分开,像是想调解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他的目光在铁颚和艾莉莎之间来回游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怀中的笔记本,仿佛在向神明祈求这场冲突能平复。
而夜鸢——亡灵魔法师只是轻轻啜饮着杯中如血般暗红的酒液,连眼皮都没抬一下。黑袍下的苍白手指平稳得没有一丝颤动,仿佛刚才的飞斧不过是席间的一场无聊余兴。阴影在她脚下微微蠕动,像是某种活物在无声讥笑这场闹剧。
青铜须突然像一座移动的堡垒般横插进两拨人之间,他厚重的钢靴踏地的瞬间,整个餐厅的地板都震颤了一下。老矮人双臂大张,宛如一道活体城墙,火红色的胡须因怒气而根根竖起,像炸开的钢鬃。
"够了!"他的吼声如同锻炉爆炸般在石厅内炸响,震得天花板上的铁链吊灯叮当作响。青铜须左手抵住铁颚的胸甲,右手向后拦住艾莉莎的剑柄,粗壮的手臂上青筋暴起如盘绕的铜线。"铁颚!在俺的餐厅动武,你是想尝尝俺新锻造的钢牙滋味?"他龇牙露出镶嵌着精钢的牙齿,金属牙面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转向冒险者们时,他的语气稍缓,但依然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崽子们收好你们的爪牙!在铁炉堡,吃饭时亮兵器是要被罚刷一个月熔岩池的!"说着用战锤般的拳头重重砸在餐桌上,震得所有餐具跳起半寸高,那柄嵌在石柱里的岩斧竟被震得"锵啷"一声掉在地上。
年长的矮人弯腰捡起斧头,像对待不听话的孩童般把武器拍回铁颚怀里:"要打等长老议会结束,俺亲自给你们当裁判!现在——"他突然从腰间解下一个充满野性风格的酒囊砸在桌上,"都给俺喝!喝到忘记刚才的蠢事为止!"
酒囊落桌的瞬间,浓郁的酒香混着硫磺气息顿时弥漫整个餐厅。几个年轻的矮人侍从不约而同咽了下口水——那是青铜须珍藏的"熔核陈酿",据说喝一口能让地精喷出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