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斯像丢一袋发霉的土豆一样重新把赛伦扔回板车上,后者发出一声夸张的痛呼,揉着屁股,嘴里还在小声地嘟囔着''野蛮''、''艺术迫害''之类的词。暗夜精灵甚至都懒得再给他一个警告的眼神,只是沉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那背影散发的低压气场让燥热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向导刀狼的笑声还在荒原上回荡,他捶着大腿,眼泪都快飙出来:''哈哈哈!卖了!一定要卖!俺们族长就缺这种活宝解闷!保证每天笑得多吃两斤肉!哈哈哈!''
艾莉莎感觉自己的面部神经正在经历一场艰苦的拉锯战,一边是王室公主礼仪训练出的微笑面具,另一边是想要疯狂抽搐甚至尖叫的冲动。她无意识地、绝望地用手指敲打着腰间那个粗糙的金属通讯盘,发出一连串急促而毫无意义的''哒哒''声,恰好完美编码出了此刻的心声:「.–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我为什么要自己选择这个折磨人的队伍?)
这串充满悔恨的电码还没发完,另一阵更刺耳的噪音就打断了她的自闭。
是噗噜,对没错,绝对是他。
地精显然从刚才''石头艺术''事件中获得了诡异的''灵感''。他再次把自己埋进货物堆,但这次不是在改造烤肉架,而是在兴奋地尖叫:''噗噜明白了!完全明白了!嘿嘿,油头粉面的赛伦虽然蠢,但他提到了关键!'共鸣'!对!艺术需要共鸣!''
''你又明白什么了?!''艾莉莎的声音带上了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惊恐颤音。
''噗噜大人最新力作——'荒野交响共鸣仪'!''他猛地举起一个更加奇形怪状的东西:几个大小不一的破铜锣用铁丝绑在一起,中心连接着一个不断震动的劣质魔晶石,上面还歪歪扭扭地插着几根兽毛和彩色羽毛,看起来像个被暴揍过的金属刺猬。''它能捕捉风的声音、土地的声音、还有......还有蠢货说话的声音!转化成无与伦比的噗噜式音乐!让整个荒原都沉醉在噗噜大人的艺术才华里!启动!''
''不!噗噜!住手——''艾莉莎的尖叫被淹没了。
嗡——哐!吱嘎——啷!
那破玩意儿爆发出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了金属摩擦、魔能失衡的尖啸和毫无节奏的乱敲声的恐怖音浪。声音刺耳得让人头皮发麻,连刀狼都瞬间停止了大笑,惊恐地捂住了耳朵。拉车的驮兽吓得猛地扬起前蹄,发出惊恐的嘶鸣,差点把一车货物掀翻。
艾瑞斯反应快如闪电,一把拽住受惊驮兽的缰绳,肌肉贲张,硬生生将其稳住。然后他毫不犹豫,反手一拳——不是打噗噜,而是直接砸在那吵得人灵魂出窍的''共鸣仪''上!
哐当!哗啦!
破铜烂铁瞬间解体,变成一地冒着青烟的废料。世界终于清静了。
噗噜看着自己瞬间报废的''杰作'',呆滞了一秒,随即爆发出更加尖锐的哭嚎:''嗷!我的艺术!我的心血!艾瑞斯!你这个艺术的屠夫!音乐的刽子手!赔钱!必须赔钱!一千枚......不,五千枚金币!如果你不陪,我就告诉莉娜,噗噜大人欠她的钱现在由你代位赔偿!!''
艾瑞斯只是缓缓转过头,冰冷的眼神扫过噗噜(其实里面更多的是无奈和和艾莉莎一样的极度后悔)。地精的哭嚎瞬间卡在喉咙里,变成咕噜咕噜的呜咽,自觉地、手脚并用地爬回货物堆最深处,只露出一双委屈又敢怒不敢言的小眼睛。
刀狼喘着粗气,心有余悸地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看着艾瑞斯的眼神里多了几分货真价实的敬佩:''......兄弟,俺现在有点佩服你了。带这么俩玩意儿上路,你没疯真是条硬汉。''
艾瑞斯没说话,只是从牙缝里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短暂的(物理上的)平静后,赛伦又活了,或者说重新整活了。他不敢再招惹石头,也不敢再大声朗诵,但他发现了新的''乐趣''。他凑到刀狼身边,试图套近乎。
''嘿,刀狼老哥,''他挤眉弄眼,压低声音,''你看这荒郊野岭的,做点小生意不容易......你们狼族内部,流不流行那种......嗯,进口'的奢侈品?比如,来自北方精灵王庭的'永葆青春精华露'?”他神秘兮兮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巧精致(但细看有点廉价)的琉璃瓶,里面装着可疑的粉色液体。''看在咱们有缘的份上,给你内部价!只要一百枚金币!保证你用了,族里最野性的母狼都为你倾倒!你可别小瞧这一小瓶东西,这可是以前我跟随屠龙勇者罗伊大人阁下,在屠灭恶龙之后才从那条贪财恶龙的宝藏堆里翻出来的。''
刀狼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鼻子抽动了一下,嫌弃地别开头:''呸!什么玩意儿?闻起来像烂果子掺了泥巴!俺们狼族勇士靠的是实力和狩猎的功绩!谁用这种娘们唧唧的玩意!还有,你那玩意儿要是真有用,你自己怎么不用来擦擦你那被地精烤熟沙鼠燎过的脸?''
赛伦:''......'' 他悻悻地收回瓶子,小声嘀咕,''粗鄙!不识货!活该一辈子浑身长毛!''
''如果不要就算了,那要不要听一听全大陆最伟大的吟游诗人给诸位来上那么一小段精彩绝伦的屠龙勇者故事。''赛伦不死心地弹奏出一段欢快的曲调,''保证是你们没听过的全新版本。''
''那么,故事要从...''赛伦开始他最擅长地表演。
''停停停!!''一直强撑着的艾莉莎终于感到一阵眩晕,她扶着车辕,虚弱地对刀狼说:''向导先生......还有多久能到?''
刀狼抬头看了看天色和远处的地平线,咧嘴哈哈一笑:''照这个速度......和你们这个走法,明天中午能看见谷口就不错咯!''
艾莉莎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幸好作为难兄难弟的艾瑞斯及时扶住了她,他们现在理解为什么卡洛斯要一直记笔记了,稍微和噗噜搭上话,带来的可能就是毁灭性的灾难,至于面对赛伦,有时候学会选择性耳聋很重要。
夜幕降临,寒冷彻骨。几人围着一小簇可怜的篝火(艾瑞斯严禁噗噜靠近火源三米之内)。噗噜还在为他的''艺术''默哀,不时抽泣一下。赛伦裹着毯子,离火堆最远,还在对着小镜子哀悼他堪堪恢复一点的容貌。艾瑞斯沉默地擦拭着他的匕首,火光在他的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刀狼则津津有味地啃着一大块肉干,像是在看一出永不落幕的滑稽戏。
艾莉莎抱着膝盖,看着跳动的火焰,感觉自己毕生的耐心和修养都在这里耗尽了。她甚至开始思考,如果现在掉头回去,承认任务失败,和留在这里继续忍受这两种结局,哪个更仁慈一点。
就在这时,她腰间的通讯器突然极其轻微地震动了一下,传来一段让她破防到极致、来自另一条路线的信号。似乎是卡洛斯无意间碰到发出的,只有一段代表''进展顺利''、''信息获取中''、''环境安全''的简易代码。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Yahoo!一切顺利,稳步推进)
这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平静到近乎炫耀的讯号,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艾莉莎缓缓抬起头,望着荒原上空那轮冰冷硕大的月亮,面对骚包和毒瘤,她和艾瑞斯眼中最后一点光,熄灭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而她的队友,只是吵闹......且令人绝望。(格温多琳:所以你知道前面几章我人设被你们气得有多崩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