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牙长老几碗酒下肚,粗犷的脸上泛起了红光,话也更多了。他用力拍着赛伦的后背(差点把赛伦拍进篝火里),声音如同擂鼓:''小子!你这酒......不错!真不错!老子好久没喝到这么带劲的东西了!你们是不知道!这鬼地方,除了风就是雪,除了魔兽就是硬得磕牙的肉干!那些光明教廷的伪君子!满嘴仁义道德,背地里把我们这些'异族'像赶牲口一样从丰饶的土地上驱逐到这苦寒之地!呸!''
他狠狠啐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愤懑:''物资?补给?狗屁!他们巴不得我们冻死饿死在这嚎月谷!商队?一年到头能来个一两支就不错了!还他娘的都是些黑心肝的奸商!''
酒精放大了他的情绪,他的声音变得越来越激动,挥舞着巨大的手臂。赛伦的手指刚刚搭上他的鲁特琴,试图弹奏一首轻柔的助兴乐曲来缓和一下气氛,手指刚拨动了两下琴弦......
''你!对!就是你!''碎牙长老萝卜粗的手指猛地调转方向,几乎戳到了赛伦的鼻尖上,巨大的咆哮声瞬间压过了微弱的琴音,''就跟你这样油头滑脑的家伙一个德行!不!可能比你还要坏!你们这些人类商人!没一个好东西!''
赛伦的琴声戛然而止,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抱着琴不知所措。
碎牙长老喷着灼热的酒气,痛骂开始了:''他娘的!拿着快发霉的、掺了沙子的粮食!还有那些硬得能当投掷武器的黑面包!就想来换老子们用命搏来的顶级魔兽皮毛!还有山谷里挖出来的优质铁矿!价格压得比他娘的地精还低!对对!就是这个家伙一样的绿皮地精!''碎牙长老萝卜粗的手指从赛伦身上划过,点了点噗噜。
他越说越气,猛地站起来,巨大的身躯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最可恨的是什么!是种子!有一次,有个长得跟你一样笑得像朵菊花似的混蛋,卖给我们一批据说是'高产耐寒'的块茎种子!结果呢?!他娘的那批种子全是被炒过的!根本发不了芽!浪费了我们多少人力物力!还差点误了播种季节!要不是我们狩猎本事还在,那个冬天就得饿死人!你们这些该死的、吸血的蛀虫!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些'不懂交易'的蛮子!''
这顿劈头盖脸的痛骂,蕴含着巨大的委屈和愤怒,让原本喧闹的石庭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狼族战士们也放下了酒碗,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们的长老,显然这些话也勾起了他们不快的回忆。艾莉莎皱起了眉,艾瑞斯的目光也落在了碎牙长老身上。
赛伦被骂得哑口无言,冷汗都下来了,试图辩解:''长老,其实...我......我们不一样......''
''不一样个屁!''碎牙长老怒吼着打断他,''你们人类花花肠子都一样多!''
就在这时,另一个充满委屈和醉意的、尖细的声音加入了声讨大会。
''就是!坏蛋!都是坏蛋!''只见噗噜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小脸通红,手里还捧着那个石碗(里面的酒基本没动,他只是被气氛熏醉了),他显然没搞懂碎牙长老在骂谁,但''生活不好''、''被欺负''这几个关键词精准地触动了他那颗因为醉酒而更加脆弱敏感的地精心灵。
他也开始大倒苦水,带着哭腔:''我们地精......嗝......日子也不好过!你们以为我想背着个破包到处跑吗?都是......都是族里那些老古板!他们根本就不懂天才的孤独!''
他摇摇晃晃地挥舞着细小的胳膊:''就知道把我赶出去!给我安排个又小又破、还在漏水的破石林山洞!说什么'单独实验'!'避免波及王城'!分明就是排挤!歧视天才!呜呜呜......我的实验室啊......我的精密仪器啊......都只能放在那么简陋的地方......嗝......''
他越说越伤心,仿佛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石庭广场里的狼族战士们面面相觑,有点搞不清状况,怎么这地精也开始哭惨了?
一直沉默如同背景板的艾瑞斯,此刻终于有了动作。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还能保持清醒的人耳中。他甚至没有看噗噜,只是对着空气,用他那特有的、冰冷而平静的语调,无情地吐槽着揭穿了事实:
''如果我没记错,'破旧的石林小山洞'和'单独实验'的安排,是在你上次实验,'不小心'把地精王城三分之一区域炸上天,导致包括王座厅、珍宝库和你们的仓库在内的重要设施被夷为平地之后,全体长老一致投票通过的决定,更不要说你其他''光辉''的战绩了。当时夜鸢对你谎言的分析可是拆穿地很清楚。你自己也承认过。''
艾瑞斯的话就像他手中那把冰冷的匕首,精准地戳破了噗噜醉醺醺的悲情泡泡。
噗噜的哭诉戛然而止。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小眼睛迷茫地眨巴了几下,似乎在努力调动被酒精麻痹的记忆。然后,那张皱巴巴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红了,这次是尴尬的红。
''呃......这个嘛......''他眼神飘忽,小手不自在地挠着背包带子,''那次......那次是计算出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偏差......对!是标准能量单位的换算率问题!主要是王城建筑结构本身就不够牢固!对!就是这样!不能全怪噗噜大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乎变成了嘟囔,然后猛地抱起酒碗(虽然里面没酒了)假装猛喝,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噗——''不知是哪个狼族战士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紧接着,就像是点燃了引线一般,压抑的哄笑声瞬间在石庭广场中爆发开来!
''哈哈哈哈!炸了王城?!三分之一?!'' ''还包括假发仓库?!哈哈哈哈!'' ''怪不得被赶出来!这小豆丁是真能惹祸啊!'' '''微不足道的偏差'?哈哈哈哈!''
就连原本一脸愤懑的碎牙长老,也愣了片刻,随即爆发出比之前更加夸张、更加震耳欲聋的狂笑,他疯狂地捶打着胸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哈哈哈哈哈!老子......老子还以为老子们被奸商坑就算惨了......哈哈哈哈......你小子......你小子是把自己家都差点端了啊!哈哈哈哈!天才!你他娘的真是个天才!''
沉重的气氛被艾瑞斯一句冰冷的吐槽和噗噜社会性死亡的尴尬彻底打破。石庭广场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赛伦趁机擦了把冷汗,赶紧抱起酒桶,再次给碎牙长老满上:''长老您消消气,喝酒,喝酒!过去的糟心事不提了!我们这次绝对是带着最大的诚意来的!绝对公平交易!您放心!''
碎牙长老接过酒碗,狠狠灌了一口,抹了把嘴,笑声渐歇,但看着噗噜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赞赏''和''同情'':''好!不提了!喝酒!妈的,跟你们这帮家伙在一起,真是......真是太他娘的有趣了!哈哈哈哈!''
这场跌宕起伏、意外频出的外交酒会,终于在矮人烈酒的醇香、碎牙长老的痛骂、噗噜的社死和狼族战士们豪迈的笑声中,走向了又一个高潮。而赛伦的盟约之路,似乎也在这一片混乱和笑声中,微妙地向前推进了一小步。至少,麦酒外交的通道是打开了,距离他们来此的真实目的,透出了一丝丝'光明'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