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莉莎的指尖在噗噜发明的微型通讯器上又快速敲击了一次,将碎牙长老充满煽动性的演讲核心内容和当前急转直下的局势浓缩成简短密文再次发出。她等待着,期盼着来自莉娜或任何一位同伴的回应信号——哪怕只是一个表示接收到的确认短波。
然而,通讯器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着她的皮肤,沉默得令人心焦。没有熟悉的代表回应的特定微弱震动。只有一片死寂。
''莉娜她们那边出什么事了?是距离太远信号无法穿透翡翠林地的特殊魔力场?还是她们自己也遇到了麻烦,无法回复?''艾莉莎的心微微下沉,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掠过她蔚蓝色的眼眸。
等待片刻后,仍旧没有回应,哪怕是之前最让她生气,犹如凡尔赛式的报平安短讯息也没有,没有办法,她只能不动声色地将通讯器收回贴身衣袋,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到眼前汹涌的兽人洪流上。无论如何,先应付面前的'血狩',然后再想办法伺机找到答案。
''为了部落!为了传统!为了祖灵的荣耀!''
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浪中,狩猎大军开拔了。以霜月狼人的狼人族战士为先锋,其后是虎人族、熊人族、狮人族等主力战斗部族,再之后是野猪人、犀牛人等重装冲击队伍,豹人族和蛇人族等敏捷种族则如同鬼魅般散入两侧的林地,进行快速掠袭和侧翼掩护。整个兽人大军如同一台精密而狂野的战争机器,轰然启动,向着号角传来的方向碾压而去。
大地在无数强健肢蹄的踩踏下呻吟、颤抖。艾莉莎和艾瑞斯如同两道紧贴地面的阴影,精准地跟在刀狼的身后,他们的敏捷和速度在这种高速奔袭中丝毫不逊于以耐力著称的狼族战士。赛伦则叫苦不迭,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勉强吊在队伍末尾,华丽的吟游诗人服饰早已被树枝刮破,沾满尘土,他一边狂奔一边气喘吁吁地向任何可能听见的神祇祈祷。噗噜倒是异常兴奋,他被赛伦半拖半拽着,小短腿倒腾得飞快,圆溜溜的眼睛里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爆炸性''场面的期待,时不时还想从包里掏出点什么,都被心惊胆战的赛伦及时制止。
大军行进的速度极快,浓烈的野性气息和沸腾的战意驱散了山林间的雾气,也惊得寻常飞禽走兽四散奔逃。
很快,在诸位经验丰富的长老——尤其是碎牙长老和几位虎人族、熊人族、狮人族长老——的带领下,队伍抵达了一片狼藉的区域。
这里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天灾。原本茂密的林地像是被巨大的犁铧粗暴地翻过,大片大片的树木被撞断、踩碎,露出尖锐的木茬和惨白的木质部。肥沃的土壤被翻起,混合着折断的草木,形成一道道混乱不堪的沟壑。地面上布满了各种巨大而深陷的蹄印,绝大多数属于裂蹄牛,但其间还混杂着许多其他令人不安的痕迹——有扭曲如鬼爪的足印,散发着淡淡的硫磺味;有蜿蜒拖行的轨迹,带着冰冷的粘液;还有大片被腐蚀灼烧过的地面,以及一些闪烁着不稳定奥术光辉的奇异爪印。
''看那里!''一名豹人斥候从树梢跃下,指向更远处一片被彻底荡平的山坡,''裂蹄牛的主群刚刚过去不久!但它们不是单独行动!有邪爪鼬、疯棘野猪、还有…还有被暗影能量腐蚀的林地恐狼!它们全都混在一起,像疯了一样!''
另一位蛇人族侦察兵也悄无声息地出现,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长老,我们在东边发现了人为引导的痕迹,虽然很隐蔽,但确实有魔法扰动的残留,指向…翡翠林地的方向。而且,兽群的状态极不正常,它们的眼睛赤红,充满了毁灭一切的疯狂,不像普通的受惊或迁徙。''
碎牙长老走到一处巨大的裂蹄牛蹄印旁,蹲下身,粗壮的手指抹过蹄印边缘一些闪烁着不祥幽绿色荧光的粘液。他放在鼻尖嗅了嗅,脸上露出极度厌恶和愤怒的表情。
''看来,果然是那些狐狸的把戏!用邪恶的魔法蛊惑和扭曲野兽的心智!他们以为这样就能击垮我们?''他站起身,声音如同滚雷,''勇士们!看到了吗?这就是背叛者给我们带来的'礼物'!他们玷污了狩猎的传统,亵渎了自然的平衡!''
他猛地抽出腰间一柄巨大的骨质战斧,指向兽群远去的方向:''没什么好说的了!唯有鲜血和战斗!用我们的力量,正面碾碎这些被诅咒的畜生!让躲在后面的狐狸崽子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兽人荣耀!''
''碾碎它们!''''为了荣耀!''兽人战士们再次爆发出狂热的战吼,武器如林般举起,嗜血的渴望几乎要凝成实质。
眼看大军就要如同失控的战车般,直接冲向那规模明显异常庞大且狂暴化的兽群,艾莉莎深吸一口气,知道不能再沉默下去了。这样硬碰硬,即便能胜,也绝对是惨胜,不知有多少战士会白白牺牲。
她上前一步,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咆哮声中显得有些突兀,却又奇异地穿透了喧嚣:''碎牙长老,各位首领!请等一下!''
所有的目光瞬间集中到这个人类女法师身上。有好奇,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不耐烦和赤裸裸的排斥。一个人类,在这种纯粹属于兽人的荣耀时刻,有什么资格开口?
碎牙长老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锐利如刀:''小女娃娃,你想说什么?如果是害怕了,现在退回去还来得及!哼!我还以为你们和那些人类不一样呢!''话语中带上了毫不掩饰的轻蔑,引来周围一阵哄笑。
艾莉莎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嘲笑,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诸位长老和周围跃跃欲试的战士们,语速清晰而快速:''我并非畏惧战斗。只是,眼前的敌人并非寻常兽群。它们数量庞大,状态疯狂,且明显受到外部魔法力量的引导和强化。正面强攻,固然能展现无畏的勇武,但也必然付出巨大的伤亡。''
她指向那片被破坏得面目全非的土地:''敌人希望我们愤怒,希望我们不顾一切地投入正面战斗,这正是他们阴谋的一部分,消耗我们的力量,甚至可能是调虎离山!我们为何要完全按照敌人期望的方式应战?''
''那依你这个人类之见,我们该怎么办?难道要像地老鼠一样躲起来吗?''一位脾气火爆的犀牛人长老嗤笑道。
''恰恰相反。''艾莉莎冷静地回应,''我们应该用更聪明、更高效的方式赢得这场狩猎,以最小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保留力量应对真正的威胁——那些隐藏在兽群背后的操纵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