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牙长老的嘴巴张得老大，足以塞进一个成年地精的头盔（噗噜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他那布满战争刻痕的脸上，震惊的情绪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激起的却不是对权谋或欺诈的警惕，而是另一种更加纯粹、更加符合兽人价值观的愕然。
''王...王国公主？！''他洪亮的声音此刻带上了一丝破音，巨大的独臂抬起来，粗糙的手指指向艾莉莎，又仿佛觉得不敬般猛地收回，在空中划拉了一下，最终指向了她腰间那柄做工精良、此刻正安静待在剑鞘中的长剑。
''你？！一位人类王国的公主？！就是那个...那个在血狩里，用剑像劈柴一样利落，差点把一个裂蹄牛牛蹄子卸下来的女战士？！''碎牙长老的眼睛瞪得如同铜铃，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光芒，''还有之前对付那些影爪豹的时候，你那冲锋的架势，比我们部族里好些刚成年的小伙子还猛！你管这叫公主该干的事？！''
周围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艾莉莎原本准备好应对身份暴露后可能产生的政治猜疑或礼节性恭维，此刻却完全愣住了，保持着威仪的姿势，嘴角微微抽搐。赛伦脸上的吟游诗人专属的油腔滑调式微笑瞬间僵住，仿佛精心准备的剧本被一位突然闯入的毒瘤地精彻底打乱。艾瑞斯忍不住别过头，肩膀轻微地抖动了一下。只有噗噜还在状况外，小声嘀咕：''劈柴？公主殿下一般用的剑好像很贵，不应该用来劈柴吧...或者，可以使用噗噜大人的发明，保证劈柴效率提高100%...不，至少200%！''
碎牙长老完全沉浸在自己的震惊逻辑里，他巨大的独臂又挥动起来，这次扫过了艾瑞斯和噗噜。''还有你们！一个人类公主，一个...呃...看起来就不太简单的精灵（他瞥了一眼艾瑞斯），一个地精！''他的目光落在噗噜身上，''还有一个...油腔滑调的小子，最后看了一眼赛伦（他显然这次大脑还在线，没忘记这家伙'奸猾'的提议）。
他用力挠了挠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脸上混杂着困惑和一种发现了稀有魔兽般的惊奇：''人类和其他种族混在一起跑腿卖命，这不算稀奇。佣兵、小偷、奸商...为了几枚金币或者一口吃的，什么人都能凑一块。但是...''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发现了世间最不合理的事情：''一位尊贵的、据说应该待在华丽城堡里穿着漂亮裙子参加宴会的王国公主！居然主动和地精、暗夜精灵这些...这些'边缘人物'混在一起，并肩作战，吃同一锅肉，睡同一片营地？！而且看样子还不是被胁迫的，你们居然还是...队友？！''
碎牙长老似乎找不到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这种极端反常的现象，他挥舞着独臂，最终憋出了一句粗粝却极具兽人文化特色的谚语：
''这简直就像是...'强壮的裂蹄牛不去撞翻围栏，反而跑去和地鼠一起挖洞做邻居'！完全不合常理，违背天性！你们人类王国的贵族，现在都流行这样...体验生活了吗？''
帐内一片寂静。艾莉莎终于从错愕中恢复过来，她深吸一口气，那属于公主的威仪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真实、带着些许无奈和坚定的神情。
''碎牙长老，''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沉稳，却多了一份坦诚，''在赛伦迪尔，公主的身份并不意味着只能待在温室之中。我的父亲相信，真正的领导者必须了解她的王国，了解她的盟友...以及潜在的敌人。剑术与实战，是保护自身、履行责任的必要技能。至于我的队友们...''
她的目光扫过艾瑞斯、赛伦和噗噜，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他们并非'边缘人物'。艾瑞斯是我们彼此信任的剑与盾，赛伦拥有我们所需的...独特人脉与智慧和见识（赛伦闻言挺了挺胸--人家可是'见过'传说中的龙族的），而噗噜，他的'地精科技'多次在危难中创造了奇迹。我们因共同的目标而集结，彼此信任，这与身份无关。在我看来，能与你信任的、无论出身如何的伙伴共饮一碗酒，远比在宴会上与心怀鬼胎的贵族虚与委蛇来得高贵。''
碎牙长老听着，脸上的震惊和困惑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带着审视和逐渐升起的赞赏。他沉默了良久，最终，那巨大的、毛茸茸的脑袋重重地点了一下。
''哼...老子算是明白了。''他哼了一声，声音低沉下来，''是老子想岔了。看来你们人类...也不全是软蛋和骗子。至少你这个小女娃娃，配得上'战士'这个名字，也配得上你这些...嗯...独特的伙伴。''
他顿了顿，独臂再次挥了挥，仿佛驱散了最后一丝疑虑：''好吧！公主就公主！反正我们兽人认的是实力和诚意，不是头衔！你刚才说的那些...王国的保障，老子记住了！这条'黄金之路'，我们嚎月谷，跟你们走了！''
一场潜在的身份危机，就这样被碎牙长老奇特的关注点和他那''裂蹄牛与地鼠''的谚语，引向了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却又莫名符合兽人风格的理解与认可。艾莉莎暗自松了口气，看来，跟着这群会无限同化人的伙伴也有好处，至少有时候''不像个公主''，在这片粗犷的峡谷里，反而是一种最好的通行证。
碎牙长老转头看向赛伦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真正的赞赏：''好！油嘴滑舌的小子，有了你们团队公主的保证，嚎月谷认可你这个提议！等你回来，我们就详细谈谈这条'路'该怎么修！我会给你准备一份清单，上面是我们最需要的东西。至于我们部落的特产...''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绝对会让你在外面赚足面子和亮晶晶的金币！''
''合作愉快，长老！''赛伦优雅地行了一礼，笑容真诚了许多——毕竟，和长老说的一样，有了金主作保障，这就是一笔真正有望达成的大买卖，莉娜知道的话，说不定会激动地给聪明机智的自己献上一枚香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