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下,我想视力没问题的话应该都看到了,而且很清楚吧。''艾瑞斯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匕首般清晰地凿入每个人的耳膜,''那绝不是之前那些杂鱼的水平,甚至超出了常规意义上的'高手'。精准,高效,纯粹...是真正用于瞬间决定生死、抹除存在的力量。如果他们的目标是我们身上任何一个部位,我们现在已经和那棵树的中间部分一样,变得通风又透气了。
他顿了顿,琥珀色的眼眸在赛伦煞白的脸和噗噜快哭出来的绿脸上停留,似乎在确认他们是否真正理解这番话背后那令人骨髓发冷的重量。
''继续往翡翠林深处走,我们很可能还会碰上他们,甚至下次就不是测试,而是正面对上。那将不再是试探,''他的话语冰冷而直接,像淬毒的针,''而是你死我活,毫无转圜。相比之下,嚎月谷,虽然也有自己的麻烦,但至少...有天然的屏障碎骨小径,有战士,有碎牙长老他们坐镇,看起来相对安全一些,能提供暂时的庇护。''
他深吸了一口林间冰冷的空气,说出了最关键、也最艰难的建议:''如果你们感到恐惧,''他的目光再次扫过赛伦那不争气的膝盖和噗噜那排疯狂跳舞的牙齿,语气里没有轻视,只有陈述,''现在可以选择暂时返回嚎月谷。去和莉娜她们汇合的任务,由我和艾莉莎去完成。这不是抛弃,是战术分工。''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寂的潭水。赛伦和噗噜猛地抬起头,脸上血色褪尽,但眼神却瞬间被各种复杂的情绪充斥——恐惧、屈辱、犹豫,还有一丝被直接点破心思的难堪。
艾莉莎立刻领会了艾瑞斯那冰冷外壳下罕见的、笨拙的关怀意图——他并非驱逐,而是给予一次基于残酷现实的选择,一种不加修饰的、却真诚的考量。她连忙上前一步,声音温和却如同磐石般坚定地补充道,巧妙地维护着两位同伴那摇摇欲坠的自尊心:
''艾瑞斯说的没错,前方未知的危险确实远超预期。''她先肯定了事实,然后话锋一转,''而且,你们若选择返回嚎月谷,并非没有意义,更不是逃避。根据我们之前得到的情报,以及我们亲身遭遇的诡异兽潮和那些被黑暗力量污染的灾兽,几乎可以肯定,那些黑袍人在嚎月谷或其周边地区肯定有据点或频繁活动的痕迹。你们在那里,可以凭借你们的...'特长',''她斟酌了一下用词,看了眼赛伦的琴和噗噜的包,''协助碎牙长老他们加强警戒,深入调查线索,这同样至关重要,甚至可能直接关系到能否揪出背后的黑手。''
她看着他们,淡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真诚与信任:''我们需要绝对信得过的人确保后方的安全,并建立起可靠的信息传递渠道。这同样是一份沉重的责任,一份不可或缺的职责。''她将''责任''和''职责''这两个词咬得很重。
场面一时再次陷入寂静。赛伦的脸色像调色盘一样白了又青,青了又红,他低头看着自己华服上被划开的口子、沾上的泥土和草汁,又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那棵树的惨状,喉咙艰难地上下滚动,发出轻微的''咕噜''声。噗噜则死死抱着他那个半空的、还在叮铃当啷作响的破背包,小短腿抖得更厉害了,目光不由自主地、极其眷恋地飘向嚎月谷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叠叠的林木,看到那些只会双眼放光、欢呼''噗噜大人好厉害!''而不会突然放出恐怖射线把他和他的发明一起湮灭的小兽人们,圆圆的鼻头抽动了一下,大眼睛里似乎泛起了一层湿漉漉的水光。
然而,出乎艾莉莎和艾瑞斯意料的是——
''我...我反对!''赛伦的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音,但居然第一个梗着脖子喊了出来,他猛地挺直了腰板(尽管这个动作让他疼得嘴角一抽,显然刚才躲闪时扭到的腰还在抗议),''返回嚎月谷?开...开什么大陆级玩笑!虽然...虽然那里确实还有几位充满野性魅力、等待我赛伦大人用诗歌与柔情去'抚慰'的兽人女士......嗷呜!''
他话没说完,似乎因为过于激动又牵扯到了伤处,疼得他倒吸一口冷气,龇牙咧嘴,但依旧强撑着摆出一个自认为风流倜傥、实则因为肌肉僵硬而显得无比滑稽的姿势,用微微颤抖的兰花指捋了捋额前那缕被精准切断的头发,试图挽救一下形象:''但是!但是啊!我的朋友们!''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幽深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和声音的翡翠林入口,又像被烫到一样快速扫过旁边那巨树被抹去一部分后留下的、触目惊心的空白痕迹,狠狠地咽了一大口唾沫,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他强行压下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恐惧,脸上挤出一个骚包无比、却又因恐惧而扭曲的笑容,用他最引以为傲的咏叹调般的语气,高声宣布,试图用音量驱散内心的寒意:
''你们看看这翡翠林!如此幽深!如此神秘!如此...刺激!连随便跳出来搞''入职测试''的家伙都这么...这么有'格调'!这说明什么?这说明这里充满了未被传唱的故事!充满了...呃...命运的邂逅!嚎月谷的女士们固然热情野性,像炽烈的火焰,但谁能保证,这片充满未知与挑战、连危险都如此'艺术'的土地上,不会孕育出更加动人、更加稀有、更加需要我赛伦大人用举世无双的爱与诗歌去细细品读、温柔呵护的美丽灵魂呢?''
他越说越投入,仿佛真的被自己编织的浪漫幻想所麻醉,暂时忘记了恐惧,一只手夸张地抚着胸口(小心避开了衣服破口下的皮肤),另一只手如同指挥家般挥向那片阴森的森林:''或许是迷失林间、歌声能引来百灵鸟的精灵歌姬?或许是月夜下会化身猎豹、眼神既纯真又危险的德鲁伊少女?或许是某位被古老诅咒束缚、居住在水晶废墟中的忧郁贵族千金?哦~这无数的可能性如同最甜美的蜜糖吸引着最勇敢的蜂鸟!我,赛伦,立志要让全大陆、所有种族、每一位独具魅力的女性都能感受到爱与美之真谛的伟大吟游诗人,怎能因为区区一点''物理上的说服''和''存在意义上的轻微修正''威胁,就望而却步,龟缩在相对''安全''的后方,辜负了全世界美女们的期待?''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用尽全身力气总结道,声音甚至因为激动而带上了一丝破音:''不!美女...呃,是爱与诗歌的神圣使命在召唤我!翡翠林,我赛伦大人来了!''说完,他立刻偷偷抹了把额头疯狂渗出的冷汗,感觉小腿肚子依旧在自顾自地跳着踢踏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