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越说越激动,已经从最开始的恐慌恢复到了自己大脑的出厂设置--混沌,完全沉浸在自己临时编造的英雄叙事里:''哼!刚才要不是噗噜大人战略性潜伏,积蓄力量,早就一发'噗噜究极奥义·毁灭咆哮'把他们全震趴下了!还有那些骨头架子,我一脚就能踩碎一堆!你们是没看到,当年在锈蚀峡谷,我一个人就对付了整整一个食人魔小队!我一声怒吼,他们就吓得屁滚尿流,跪地求饶!其中一个的狼牙棒,现在还在我的收藏室里呢!(其实是在路边随便捡的破木头棒子,具体情况是因为太毒瘤被族人嫌弃,在外面闲逛的时候不注意被这个破木头棒子跘了个狗吃屎,然后捡回去的。)''
他的小眼睛闪烁着夸张的光芒,越说越激动,仿佛自己都相信了这些不切实际的鬼话:''还有一次,在幽暗沼泽,一条巨大的沼泽恐鳄想偷袭我!结果怎么样?被我反手抓住尾巴,像抡链锤一样抡了十几圈,最后'嗖'地一声扔到了天边!变成了星星!你们现在去沼泽还能听到鳄鱼们传唱我的恐怖传说呢!(纯粹是吓跑了一条小蜥蜴,而且还是互相吓跑的,噗噜也被那条小蜥蜴吓得跳起来了。)''
他深吸一口气,准备继续吹嘘他那根本不存在的辉煌战绩,试图用音量掩盖一切尴尬:''所以!继续前进!找到莉娜!如果碰到那群黑袍家伙,你们都不用出手!交给伟大的噗噜大人!我要让他们尝尝——''
''尝尝你的'战术潮湿'攻击吗?''一个平静无波,却精准无比地戳破气球的声音响起。
是艾瑞斯。毒舌暗夜精灵抱着双臂,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目光精准地、毫不避讳地向下,落在了噗噜依旧湿漉漉、甚至还在轻微滴水的裤子下摆和微微颤抖的双腿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实事求是的怀疑。
''......''
噗噜所有的声音、所有的动作瞬间僵住。他吹嘘到一半的豪言壮语硬生生卡在喉咙里,那张刚刚因为激动(和憋气)而稍微恢复点正常颜色的脸,再次以惊人的速度充血、变红、发紫,甚至隐隐冒出一丝蒸汽。
''呃......这......这是......''他试图辩解,但舌头像是打了结。
赛伦在一旁已经憋笑憋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终于忍不住再次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大笑:''哈哈哈哈哈!没错!艾瑞斯!这就是噗噜大人的终极武器——'羞耻之潮'!敌人会被笑到无力反抗!哈哈哈哈!救命......我肚子好痛......''
噗噜彻底石化,然后''砰''地一声,仿佛能听到他可怜的自尊心彻底碎裂的声音。他猛地蹲下,用小手死死捂住脸,发出一连串含糊不清、无地自容的哀鸣,恨不得当场融化进那摊自己制造的''战术潮湿''里。
艾莉莎看着这场闹剧,无奈地摇了摇头,但眼底也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她轻轻叹了口气:''......无论如何,赛伦说的方向是对的。我们得继续前进。至于噗噜......''她顿了顿,''或许你可以......先找个地方稍微'处理'一下你的'战术遗留问题'?''
这句话无疑是在噗噜碎裂的自尊心上又狠狠踩了一脚。他发出一声更响亮的、绝望的呜咽。
充斥林间的气氛,在极度紧张和极度搞笑之间完成了诡异的切换。至少,暂时没人再去想那些可怕的亡灵和神秘的黑袍人了——除了那个羞愤欲绝、试图用目光在地上钻洞的地精。
就在噗噜羞愤欲死,恨不得用目光在地上钻个洞把自己埋了,赛伦笑得前仰后合几乎喘不上气,艾莉莎微笑着无奈建议,而艾瑞斯则维持着那副万年不变的、仿佛刚才只是评论了一句''今天天气不错''的冷漠表情时——那三位传达完警告(或者说,以他们特有的方式成功制造了一场混乱并拉满了仇恨)的黑袍人,早已如同幽影般悄然深入了翡翠林愈加荒芜破败的腹地。
越往深处行进,周遭的环境便愈发令人心悸。原本郁郁葱葱、生机盎然的古老林木,此刻大多被一种不祥的焦黑色所覆盖。空气中不再弥漫着草木清香与泥土的芬芳,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难闻的混合气味——草木灰的呛人、某种食物被彻底烤焦碳化的怪异焦糊味,以及一丝丝若有若无、却死死缠绕在鼻尖、令人极度不安的......像是炙烤过肉类后又冷却腐败的沉闷气味。微风拂过林间,带来的不再是翡翠林外围的清凉,而是卷起地面黑灰与残烬的、带着余温的沉闷热流,仿佛这片土地本身正在低烧,痛苦地喘息。
三位黑袍人停驻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林间空地。这里,曾经显然是一个小型的、依树而建的兽人聚居点。如今,映入眼帘的只有一片触目惊心的废墟。那些原本应该充满生活气息的树屋,此刻只剩下焦黑扭曲的骨架,残破不堪地倚靠着同样被熏黑的大树。许多树屋遭受的破坏极其明显,绝非自然火灾所能导致——那是极其猛烈而集中的火系魔法攻击留下的残酷印记。支撑的主体结构碳化开裂,如同被巨兽的炎牙狠狠啃噬过,一些地方甚至还在顽强地冒着缕缕青烟,固执地诉说着不久前方才降临的惨剧。地面上,更是狼藉一片。散落着来不及带走,或者说,是在仓皇逃窜中被撞翻踩碎的生活痕迹:一个翻倒的石臼,里面精心研磨到一半的草药早已化为无用的黑粉;几只粗糙但显然被频繁使用的陶罐碎裂开来,内部储存的肉干或根茎食物已变成焦黑的、难以辨认的硬块;一件小小的、用柔软藤蔓和彩色兽皮细心编织的、大概是属于某个兽人幼童的玩具,半掩在灰烬中,已被高温烤得扭曲变形,颜色尽失,只剩下可悲的焦黑。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火星偶尔从焦木中迸发出的微弱''噼啪''声,以及黑袍人脚下灰烬被踩压时发出的、细微却惊心的''沙沙''声。这份极致的寂静与眼前这片毁灭性的景象交织,形成一种沉重得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氛围,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