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空地边缘、最大那棵焦黑古树的阴影之下。他就那样突兀地站在那里,仿佛他原本就是那阴影的一部分,亘古以来便已存在。
来人同样穿着一身黑袍,但材质与那三人截然不同。并非那种宽大遮身、便于隐藏但略显臃肿的普通布料,而是一套裁剪合体、极具实用性的暗色皮革战甲,紧密地贴合在其精悍的身躯上。关节与要害处镶嵌着哑光的暗色金属护片,即使在微弱的光线下也绝不反光,只透出一股经过千锤百炼的、冷硬而高效的肃杀感。他的面容完全隐藏在连帽制造的深邃阴影里,看不真切,只能隐约感觉到一道锐利如鹰隼、冰冷如刀锋的目光扫过三名下属,以及他们身后那片悲惨的废墟。
''如何?''皮革黑袍人——被称为''头儿''的男人——开口,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经过刻意压抑的、不容置疑的权威感,''见到他们了?警告送到了?''他的问题直接而简洁,没有任何多余的寒暄或情绪流露,似乎所有从他口中说出的词句全部都是以任务为最优先。
三名黑袍人中站在最前面的那位,也就是之前对艾瑞斯出手''挑衅''、并负责喊话的那一位,闻声立刻上前一步,右手下意识地并拢想要用肢体动作代替言语,又似乎觉得不妥而放下,最终化为一个略显僵硬的微微躬身。他的动作间依然带着经过严格训练的战士的刻板与利落,与他之前散发出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危险气息一脉相承。
然而,当他开口回答时,一种极度违和的、堪称惊天动地的反差,瞬间撕裂了此地沉重肃穆的氛围:
''报、报告卡、头儿!''声音......竟然是一种软糯糯、甜腻腻,还带着点怯生生味道和明显磕巴的奶娃娃音!每一个字都像是刚从蜜糖罐里捞出来,甜得发腻,却又因为过度紧张而说得结结巴巴,气势全无,''见、见到了!一、一共四个家伙!其中,还、还有一个地精!那、那个暗夜精灵...头、头发乱糟糟的...凶、凶巴巴的,脸上基本没有表情,而且还是不是嘲讽自己的队友!眼神好、好吓人!我、我按您说的,动、动手试探了...还、还把您教的话,都、都完美地告诉他们了!说、说这里非常非常危险!让、让他们立刻滚、滚蛋!放心!头儿,我...我...保证他们一定已经知道了...说...说不定...现在、已经调头、离开了...''
''......''被称呼为头儿的皮革黑袍人沉默了一下。尽管他的脸庞完全隐藏在阴影中,但周围空气的凝滞感明确传达出他此刻内心的某种...无语。那道锐利的目光在发声的下属——奶音黑袍人身上停顿了格外长的时间。空气中那原本肃杀沉重、几乎能滴出水来的气氛,因为这把突如其来的、与现场格格不入的娃娃音,而出现了一丝明显的、滑稽的裂痕。
旁边另外两个黑袍人虽然极力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但肩膀开始控制不住地微微抖动。其中一个下意识地抬手,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试图用疼痛压下那几乎要脱口而出的爆笑。另一个则把脑袋垂得更低,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被口水呛到的咳嗽声。
奶音黑袍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造成了何种毁灭性的''音波攻击'',或者他早已习惯但依旧无法控制这该死的条件反射,他见他敬仰的头儿没有立刻回应,似乎更加紧张了,赶紧又补充道,试图让自己的汇报听起来更完整可靠:''真、真的!都、都说了!保、保证完、完成任务!他、他们看起来...好、好像不太高兴...特、特别是那个暗夜精灵!眼神像、像要杀了我似的!''这番急切表功且带着点后怕的话,用这种甜腻结巴的嗓音说出来,那杀伤力简直是呈几何级数增长。
头儿终于再次开口,低沉的声音里似乎掺杂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叹息与无奈:''......,你的勇气和...执行命令的坚决,值得肯定。''他非常艰难地选择着措辞,尽量避免去碰触那个''声音''的问题,''但是...好兄弟,下次执行这类'传达信息'的任务时,如果情况允许,或许可以优先使用我们约定的手势信号进行回报。这样更...简洁,也更...不容易产生不必要的...误解。''他努力让这个建议听起来纯粹是出于战术保密性与效率的考量,竭力维护着下属那脆弱的自尊心。
旁边另一个黑袍人终于忍不住,用一种压得极低、努力保持严肃但依旧透出明显笑意的声音帮腔:''咳...老大说得对,我的兄弟。你这嗓子...一开口,再紧张恐怖的气氛都能给你整没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出任务还顺便绑架了哪个没断奶的娃娃...''
第三个黑袍人也小声嘀咕,语气里充满了同情又好笑的情绪:''是啊,老弟,你这'开口破敌'的本事,简直比你的暗影能量和拳头的武力值加在一起还厉害...真的,下次还是点头摇头吧,算姐求你了,不然敌人没笑死,我们自己人就先憋出内伤了...''
弗里克——拥有着冷峻强悍外形和软糯娃娃音的黑袍人——委屈地瘪了瘪嘴,虽然被破旧的黑袍兜帽挡着没人看得见。他小声嘟囔,那奶音因为抱怨而显得更加黏糊糊了:''可、可是...手、手势太多了...记、记不住嘛...一、一紧张就、就全忘了...就、就记得要、要说话...''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几乎变成了含混不清的自言自语,透着十足十的懊恼。
被称呼为头儿的卡加尔抬起一只带着皮革手套的手,果断制止了这场可能继续下去、并且会越发偏离主题的关于嗓音与战术适用性的讨论。他的目光再次扫过眼前这片狼藉的焦土与残骸,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冷硬与专注:''细节不必再提。信息传到即可。他们是否听从,是他们自己的选择。古尔...''他话语极轻微地顿了一下,几乎是瞬间改口,''...我们的职责并非为他们保驾护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