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片彻底沦为废墟、仿佛被天神巨脚狠狠践踏后又施以怒火焚烬燃烧的兽人树屋聚集地,毫无遮掩、粗暴地闯入他们视野时,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术般猛地停下了脚步,被眼前这幅远超想象的灾难景象震撼得哑口无言。
死寂。是一种吞噬一切声音的、厚重的死寂。
唯有他们脚下小心翼翼移动时,踩过厚重灰烬发出的''沙沙''声,以及远处偶尔传来的、某段焦木再也无法承受自身重量而断裂坠地的''咔嚓''闷响,反而更加诡异而深刻地凸显了这种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心悸的绝对寂静。这种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能 直截了当地指出此地曾发生的恐怖。
''诸神在上...''赛伦脸上所有惯常的玩世不恭和玩笑神色消失得无影无踪,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毫不掩饰的惊愕与深切的凝重。他环视着这片无边无际的惨状,目光所及皆是破败与焦黑,声音不自觉地压得极低,仿佛怕惊扰了此地无数安息或不得安息的魂灵,''这...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艾莉莎的眉头紧紧蹙起,形成了一个深刻的忧虑纹路。她碧色的眼眸中充满了震惊、不忍与骤然飙升到顶点的警惕。她下意识地反手紧紧握住了腰间的剑柄,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目光如同最锐利的探针,急速而谨慎地扫过每一处断壁残垣、每一个可能隐藏着危险或线索的阴影角落。
艾瑞斯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冰山*(臭脸)表情,仿佛任何外界变动都无法真正触动他内心的波澜。但他那双时刻映射着冷静的瞳孔却微微收缩,如同最精密的仪器,仔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现场的破坏痕迹。他的目光尤其在那此呈现出异常紫黑色泽、边缘甚至有些诡异结晶化的焦痕上停留许久,眼神比平时更加冰冷了几分,仿佛在评估着某种极度危险且陌生的力量。
而噗噜...
之前在路上,他还时不时偷偷挥舞着小拳头,咬牙切齿地低声发誓,等再碰到那三个装神弄鬼、让他丢尽颜面的黑袍家伙,一定要让他们见识见识''伟大的噗噜大人''隐藏的真正实力(尽管在旁人听来,其方式可能仅限于用泥巴丢他们、或者试图跳起来咬他们的膝盖,最多再加上几句地精式的、毫无威慑力的咒骂)。但此刻,他所有虚张声势的勇气,所有用来填充内心恐惧的吹嘘,就像被一根无形的巨型针尖戳破的气球一样,''噗''地一声,泄得干干净净,连半点都没剩下。
他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完整的(小号)鸡蛋,那双小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几乎要凸出来,里面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近乎孩童般的惊恐与骇然。他看着那些扭曲碳化、仿佛被来自深渊的火焰巨兽疯狂啃噬撕扯过的树屋骨架;看着地上散落的、清晰地昭示着曾经发生过何等仓皇与绝望逃窜的生活物品残骸;用力呼吸着(随即又后悔地憋住)空气中那令人极度不安、作呕的死亡气味...
一个冰冷彻骨的念头,不受控制地钻进他的小脑袋瓜:如果...如果眼前这片如同被炼狱之火洗礼过的狼藉景象,是那三个黑袍人造成的...或者哪怕只是他们其中一个人干的...
噗噜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细得像根枯树枝、毫无肌肉线条的胳膊,又艰难地吞咽了一下,想象了一下对方那沉默肃杀、包裹在黑袍下的身影(尤其是那个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危险气息的家伙),再对比一下这片土地的惨状...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他那本就没多少的胆子里猛地窜到了头顶,让他忍不住剧烈地打了个哆嗦,湿漉漉的裤腿随之冰凉地贴在皮肤上,更添了几分寒意。他觉得抛开他的发明不谈(抛开事实不谈),他自身那点可怜的、平时只够吓唬吓唬沼泽小蜥蜴的战斗力,恐怕真的连给对方塞牙缝都不够格!不,可能连当根剔牙的牙签都嫌太细太脆!之前所谓的''教训''和''豪言壮语'',此刻回想起来,简直是螳臂当车,不,是地精臂挡远古龙息!自不量力到了可笑又可悲的地步!他猛地缩了缩脖子,之前所有的愤懑和报复心都化为了无声的、频繁的吞咽口水的动作,甚至下意识地、小心翼翼地往看起来最能打的艾瑞斯身后挪了挪——尽管这个毒舌精灵嘴巴讨厌得很,但至少他看起来非常、非常能打,能给人(地精)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太...太可怕了...''噗噜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明显的颤抖,细微得几乎如同耳语,还夹杂着牙齿轻微磕碰的声响,''这...这得是多厉害、多恐怖的火系魔法啊...烧、烧得这么彻底...连石头都快熔化了...''
艾莉莎强迫自己从这片毁灭带来的巨大震撼和生理性不适中挣脱出来,深吸了一口灼热且充满灰烬的空气,努力让声音保持镇定:''四处查看一下,务必保持最高警惕。''她低声吩咐道,声音因周围的死寂而显得格外清晰,''仔细搜寻,看看有没有...任何幸存者的线索,或者任何能告诉我们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以及是谁干的证据。''
众人依言,心情沉重地分散开来,像是踏入一片神圣的墓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在这片仍在散发着不祥余温的废墟中艰难地搜寻着。
艾莉莎的目光如同篦子般仔细地掠过地上的每一片残骸。突然,她的视线被几片散落在焦黑木炭与碎砖旁、略显眼熟的、印有模糊花纹的油纸碎片吸引住了。她蹲下身,顾不上沾染污秽,用指尖小心地拨开表面的灰烬,露出了下面更多的东西——一些被高温烧得变形扭曲、但依稀能辨认出是方形或圆形的金属小盒,以及几只虽然被熏得漆黑却仍能看出其独特坚韧质地的特制皮囊。
她的脸色微微一变,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快速拿起一个半融化的金属印章,用力擦去表面的黑灰,指尖触摸到了一处他们曾经看见过、熟悉的、被火焰燎过但未曾完全抹去的、深深的刻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