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沿着之前那三名古怪黑袍人离开时留下的细微痕迹——一些被不经意踩碎的菌类,一根挂在荆棘上的黑色纤维,以及空气中若有若无的、与森林生机格格不入的充满肃杀的血腥气息——结合疾风曾指示的大致方向,向着翡翠林深处艰难跋涉。
越往深处,林木越发高大茂密,需要数人合抱的参天古树遮天蔽日,虬结的树根如同沉睡的巨蟒般匍匐在地,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湿滑的青苔。浓密的树冠层层叠叠,几乎完全遮蔽了天空,只有极少数顽强穿透叶隙的光线,在铺满厚厚落叶的地面上形成晃动而稀疏的光斑,如同破碎的金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潮湿泥土气息、植物腐败的甜腻味道,以及某种古老而神秘的芬芳,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昏昏欲醉又隐隐不安的氛围。四周异常寂静,连常见的鸟鸣虫叫都变得稀疏而遥远,仿佛整个森林的生物都在某种无形的、沉重的压力下屏住了呼吸。这种深沉的寂静,比任何喧嚣都更让人心悸,仿佛暴风雨前的死寂。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走,藤蔓纠缠,地势起伏不定。有时他们需要攀爬陡峭的、布满湿滑苔藓的岩石坡,有时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地穿过看似平静、却可能暗藏沼泽的洼地。艾瑞斯凭借其出色的方向感和对自然环境的敏锐洞察力引领着路线,尽量避免不必要的危险。
途中,他们经过了一片奇异的区域,那里的树木形态扭曲,枝叶呈现出不祥的暗紫色,空气中飘荡着淡淡的紫色雾气。噗噜立刻紧张地拿出一个简陋的、像风车一样的小装置,装置上的叶片在接触到雾气时微微变成了淡蓝色。''空、空气有微毒!虽然不致命,但吸入多了会麻痹神经!''
他的警告让众人心中一凛。艾莉莎立刻下令:''屏住呼吸,快速通过!噗噜,你的装置能指示安全范围吗?''
''我、我试试!''噗噜手忙脚乱地调整着他的“毒雾探测风车”,小眼睛紧盯着叶片颜色的变化。他沿着雾气边缘移动,发现某个方向的叶片颜色最浅。''这边!这边的毒性最弱,可能......可能有缝隙!''
''跟着噗噜!''艾莉莎毫不犹豫地下令,这是对噗噜专业能力的绝对信任。
噗噜感受到这份信任,深吸一口气(当然,是在安全区域),努力压下恐惧,专注地扮演起''向导''的角色。他手中的小风车成了队伍的指路明灯,带领大家沿着一条相对安全的路径,蜿蜒穿过了这片危险的紫雾区。成功穿越后,噗噜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下意识地又挺了挺胸脯。赛伦立刻捕捉到这个细节,用力拍着他的后背(差点把瘦小的地精拍个趔趄):''看看!我说什么来着?噗噜大人的发明又一次拯救了团队于危难之中!没有你这'智慧之风车',我们恐怕就得在那片漂亮的紫雾里睡上个三天三夜了!''
这一次,噗噜没有完全沉浸在奉承中,而是小声嘀咕了一句:''......其实还可以改进,如果能加上一个过滤囊袋,说不定能收集样本做研究......''
''哦!伟大的想法!''赛伦眼睛一亮,''不愧是噗噜大人,时刻思考着进步!等这事完了,咱们一定得好好完善它!''
这个小插曲,虽然短暂,却像一缕微光,稍稍驱散了弥漫在队伍中的压抑感。噗噜的恐惧依旧存在,但独属于他自己的勇气正在实实在在的实践中一点点建立起来。
穿越紫雾区后,周围的景象变得更加诡异。树木不再是单纯的巨大,它们的形态越发怪诞,有些枝干扭曲成仿佛痛苦哀嚎的人形,有些树皮上天然形成了类似眼睛的斑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恍若活物在窥视。地面上的真菌也变得更加巨大和艳丽,散发着幽幽磷光,为这片幽暗之地提供着微弱照明,却更添几分阴森。
''这里的自然能量......非常混乱且古老,''一直沉默的艾瑞斯罕见地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带着警惕,''有东西在长期扭曲这片森林。小心脚下,也小心......影子。''
他的提醒让众人更加紧张。赛伦也不再哼唱进行曲,而是握紧了他的鲁特琴,目光如炬地扫视着每一个阴暗的角落。吟游诗人的轻松外表下,也是有着经过千锤百炼的冒险者本能(毕竟以前当骗子被那些类似老霍姆的酒馆旅店老板追多了,也变相算是莫种意义上的''千锤百炼'')。
痕迹到了一条浑浊的、流速缓慢的小溪边变得模糊不清。溪水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暗绿色,水面上漂浮着一些腐烂的树叶和小型动物的尸体,散发着一股腥臭。
''痕迹断了,''艾瑞斯蹲在溪边,仔细检查着岸边的泥土,''他们可能涉水而过,或者沿溪流上下行了。''
''怎么办?分头找找?''赛伦提议。
''不行,''艾莉莎立刻否定,''在这种地方分散是大忌。疾风说过镜湖在深处,我们大致方向没错。优先保持队伍完整,继续向深处前进。留意溪流两岸是否有新的线索。''
他们决定沿溪流上游方向继续前进,因为根据艾瑞斯的判断,上游的地势可能更高,更有可能存在像镜湖这样的水域。沿着溪流行走更加艰难,岸边泥泞湿滑,怪石嶙峋。
就在他们小心翼翼地前行时,走在前面的艾瑞斯突然举起拳头,做出了一个全体噤声止步的手势。他身体微微前倾,耳朵轻轻颤动,捕捉着风中传来的细微声响。
''......有声音。''他低声道。
众人立刻屏息凝神。起初,只有溪流缓慢流动的汩汩声和风吹过扭曲林木的呜咽声。但渐渐地,他们都听到了一种异样的、断断续续的、像是某种生物在痛苦呻吟,又像是钝器在摩擦硬物的声音从前方的密林深处传来。
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他们必经之路的侧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