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雪落之前
帝国建立前的远东,云顶山脉的雪水顺着沟壑淌下来,在山脚下的黎氏部落外聚成浅溪。那时还没有“混沌”的名字,只有清晨的雾裹着松针香,傍晚的篝火映着族人的白毛发——黎卡尔总牵着弟弟黎凯尔的手,踩着溪边的鹅卵石去林子里打猎,听部落的老人唱“云顶永不黑,溪水流不歇”的歌谣。
黎凯尔才十二岁,总追在哥哥身后问“什么时候能单独射一只鹿”,黎卡尔就揉着他的头发笑:“等你能把弓拉满,哥就教你。”部落的日子像溪水里的阳光,碎成一片暖——女人们在溪边捶打兽皮,男人们围着篝火磨制石斧,连夜里的风都带着松果的甜,没人知道,云顶山脉的顶端,正裂开一道吞噬光明的缝。
那天黎卡尔带着黎凯尔在林子里设陷阱,忽然听见山顶传来闷响,像有巨石滚过积雪。抬头时,只见原本莹白的云顶主峰,正被一股黑色雾气裹住——那雾气不是云,是活的,顺着山脊往下爬,所过之处,雪峰瞬间褪成死灰,连风里都掺进了令人牙酸的嘶吼。
“哥,那是什么?”黎凯尔攥紧了黎卡尔的衣角,声音发颤。
黎卡尔的心猛地沉下去,拉着弟弟就往部落跑。可越靠近部落,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浓,转过山坡时,眼前的景象让他浑身冰凉——曾经的木屋全在燃烧,火舌舔着焦黑的梁柱,穿着兽皮的族人倒在雪地里,白毛发被血染成暗红,几只长着骨刺的怪物正用爪子撕扯着什么,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爹!娘!”黎凯尔疯了似的要冲过去,手腕却被黎卡尔死死攥住。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黎卡尔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不能去!”
“为什么?!”黎凯尔回头,眼泪砸在雪地上,“他们在杀我们的人!”
“我们打不过。”黎卡尔盯着那些怪物,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渗出来,“现在过去,只是多送一条命。凯尔,听话,我们先跑,以后……以后有机会的。”
他没说“以后可能没机会了”,也没说“我们可能只剩彼此了”,只是拖着哭到脱力的弟弟,往西边的方向跑。身后的火光越来越远,嘶吼声渐渐模糊,可黎卡尔的后背始终绷着——他知道,从云顶变黑的那一刻起,“家”就没了,他能做的,只有护着怀里这最后一点念想。
往西走的路,比穿过混沌山脉还难。他们是部落人,天生的白色毛发成了“异类”的标记,歌者王朝的城镇外,守卫见了他们就举着长矛驱赶:“奴隶野人,不准进城!”市集里的路人会朝他们扔石头,酒馆老板用滚烫的汤水泼过来,
骂道:“脏东西,别污了我的地!”
兄弟俩只能躲在破庙里过夜,分吃一块干硬的麦饼。黎凯尔总缩在黎卡尔怀里问:“哥,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个地方住?”黎卡尔就把弟弟搂紧些,
望着庙外的月亮说:“快了,等我们找到能安身的地方,就不跑了。”
可安稳从来都是奢望。混沌的黑雾追着他们的脚步往西漫,歌者王朝的城池一个接一个被攻破。
当他们逃到落霞城时,城主贴出告示:“凡青壮皆需守城,与城共存亡。”士兵们挨家挨户抓壮丁,黎卡尔看着冲进来的士兵,突然把黎凯尔往庙后的柴房推:“你从后墙翻出去,往西边跑,别回头!”
“哥,我跟你一起!”黎凯尔抓着他的袖子不肯放。
“听话!”黎卡尔的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严厉,“我是哥,我得护着你。你先跑,我处理完就去找你,记住,往西边走,别停下!”他把怀里最后一块麦饼塞给黎凯尔,转身就往士兵的方向走——他知道,只有自己留下,弟弟才有机会逃出去。
混沌恶魔攻城那天,落霞城的城门很快就被撞开。黎卡尔握着城主配发的锈铁剑,跟着其他壮丁往城墙上冲,可转头时,却看见城主带着亲信从后门跑了。人群瞬间乱了,壮丁们四散奔逃,砖石从城墙上砸下来,黎卡尔被一块断梁砸中后背,重重摔在地上,意识模糊前,他只想着:凯尔跑远了吗?
再次醒来时,落霞城已成废墟。黎卡尔挣扎着爬起来,后背的伤口疼得钻心,手里还攥着那把锈剑。他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走到一片荒原上时,忽然听见不远处有咀嚼声——抬头一看,一只浑身是黏液的混沌恶魔正叼着一只人手,黑色的血顺着嘴角往下滴,喉咙里的咕噜声像在炫耀战利品。
那一刻,部落的火光、族人的尸体、弟弟的眼泪全涌进脑子里。黎卡尔的眼睛红了,握着锈剑就冲了上去。他没学过剑法,只有本能的愤怒,剑刃砍在恶魔身上,只留下一道浅痕。恶魔嗤笑一声,一脚把他踹飞出去,锈剑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没用的小虫子。”恶魔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一步步朝他走近。
黎卡尔趴在地上,胸口疼得喘不过气,可他看着恶魔那张扭曲的脸,忽然爬起来,赤手空拳地扑上去——他用手当刀,狠狠砍在恶魔的脖颈处。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那一下居然把恶魔劈成了两半!可他自己也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重重倒在地上,眼前渐渐发黑。
恶魔的尸体在地上蠕动,伤口处的黏液正慢慢愈合,眼看就要重新凑成完整的怪物。黎卡尔闭上眼,心想:就这样了吗?凯尔还在等我……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黎卡尔费力地睁开眼,看见一道白色的身影骑着骏马奔来,少年手里的银枪泛着寒光,只一下,就刺穿了还在愈合的恶魔头颅。黑色的雾气瞬间消散,恶魔的尸体化为点点光斑,消失在空气里。
骏马停在他面前,少年翻身下马,伸出手来。他穿着干净的锦袍,相貌俊朗,笑容却带着暖意,声音清澈得像云顶的雪水:“白毛小哥,你还能起来吗?”
黎卡尔望着那只伸到面前的手,掌心带着温度。他想起了弟弟的手,想起了族人的手,想起了那些逝去的温暖。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能哑着嗓子吐出两个字:“能……谢谢。”
他抬起手,紧紧握住了少年的手。那一刻,荒原上的风好像停了,远处的废墟不再荒凉,连天边的云,都透出了一点微光——他不知道,这一握,不仅握住了活下去的机会,更握住了改变整个帝国命运的伏笔。
都看到这儿了,请各位看官多多评论。给我的创作增添灵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