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边的黑暗,冰冷的坠落感,灵魂仿佛被剥离、撕碎……在这意识即将彻底消融于虚无的前夕,一个尖锐的问题如同回光返照般刺穿了混沌:
我为何要来到西南?我是怎么来到这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杂念,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不受控制地泉涌而出,带着强烈的求生本能,试图将她从这无意识之海中拉回片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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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日前。颠簸的老旧巴士。
引擎轰鸣,尘土的气息混合着劣质烟草和汗水的味道弥漫在狭窄的车厢里。头戴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的钟盈,安静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目光凝视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越来越荒凉贫瘠的西南山景。车上零星坐着几个乘客,多是面色黝黑、沉默寡言的当地村民。
其中一人,坐在隔着过道的斜前方,一个穿着邋遢夹克的中年男人,眼睛时不时地、带着令人不适的粘稠感,瞟向钟盈。视线在她白皙纤细的脖颈、被简单T恤勾勒出的线条,以及穿着牛仔裤也难掩修长的双腿上流连,最后甚至大胆地停留在她光洁的膝盖上方。
钟盈厌恶地皱了皱眉,将帽檐压得更低,彻底扭过头看向窗外。她懒得理会这种目光。在治安属的无数次任务中,比这更露骨、更恶心的觊觎她见得多了。那些自以为是的渣滓,最终的下场无不是被她用最冷酷、最有效率的方式彻底“处置”。对她而言,自身的绝对强大就是隔绝一切不安分妄想的铜墙铁壁。
就在这时,巴士在一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僻山坳里,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司机熄了火,一言不发地走下了车。
钟盈心中警铃大作!
几乎是同时,车上原本昏昏欲睡的几个乘客——包括那个一直偷窥她的男人,以及另外两个面相凶悍的汉子,还有一个抱着个破旧襁褓的妇女——猛地站起身,眼神变得凶狠而狂热,不约而同地朝她围了过来!狭窄的过道瞬间被堵死。
“你们要干什么?”钟盈的声音冰冷如铁,身体瞬间绷紧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一只手已悄然滑落至腰侧暗藏的战术匕首柄上。
“嘿嘿,姑娘,你是外头来的,不懂规矩。”那个偷窥她的男人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眼中闪烁着贪婪和一丝病态的兴奋,“进了这山神的地界,你的人啊,你的身子啊,可就由不得你自己管喽!山神大人就喜欢你这样水灵灵的城里姑娘,送你去伺候山神,那是你的福气……”
“山神?你们在说什么疯话?”钟盈厉声呵斥,脑中飞速判断着形势。对方人多,但看动作步伐都是些没受过训练的普通人。她必须速战速决!
“呜…求求你,救救我的孩子…” 就在钟盈准备先发制人的瞬间,那个抱着襁褓、一直低着头显得怯懦的妇女,突然哀嚎一声,猛地朝她扑来!手中一个破旧的搪瓷缸子扬起,里面浑浊腥臭的液体劈头盖脸泼了过来!
是**?毒药?!
钟盈屏住呼吸,身体如同灵猫般向后急仰!腥臭的液体擦着她的鼻尖飞过,溅在座椅靠背上,发出“嗤嗤”的轻微腐蚀声!好险!她心头一凛,但动作没有丝毫停顿!脑后风声响起,是那个猥琐男的棍子砸下来了!
钟盈腰身一拧,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滑,避过棍影的同时,右脚如同毒蝎摆尾,精准狠辣地踹在猥琐男的膝盖侧面!
“咔嚓!”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伴随着杀猪般的惨叫!
另外两个汉子见状,怒吼着抄起车上的撬棍和扳手冲来。钟盈眼神冰冷,不退反进!她的动作快如闪电,简洁狠辣,全是治安属千锤百炼的实战格斗技。侧身闪过撬棍,手肘如同重锤砸在对方喉结;矮身避过扳手,一个凶狠的扫堂腿将最后一个壮汉绊倒,膝盖狠狠顶在其后心,瞬间让其失去战斗力!
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三个男人已经躺在地上痛苦呻吟,失去了威胁。
钟盈喘了口气,目光如刀,转向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抱着襁褓的妇女。
“大娘,为了您和孩子的安全,”她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劝你别再做无谓的举动。”
那妇女抬起布满皱纹和泪痕的脸,眼中充满了绝望的疯狂:“我…我的孩子…山神大人要他的命啊…任务没完成…山神就要吃掉他了…我可怜的孩子啊…”她一边哭嚎,一边颤抖着掀开了那破旧襁褓的一角。
里面露出的,赫然是一具早已风干、黑黄相间的、只有巴掌大小的婴儿枯骨!
钟盈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连连后退,撞在车门上。
她已经疯了! 这整个村子都疯了!
钟盈猛地推开车门,跳下巴士。冰冷的山风让她稍微清醒。她环顾四周,曲折的山路盘旋向上,远处半山腰似乎有袅袅炊烟升起。
“村里还有人…对吗?正常的村民?”钟盈强忍着不适,回头对车里的疯妇最后一次问道。
妇女抱着那具枯骨,眼神空洞,只是痛苦地摇头,喃喃自语:“没有了…都没有了…只有山神大人…还有山神的子民…我们触怒他们了…完了…都完了…”
钟盈不再犹豫,拎起自己那个装着简易装备的背包,转身大步踏上了通往山中的崎岖小路。刘莹给她的秘密地图上标注的、治安属即将进行重点调查的“高危异常区域”,核心位置就在这片山脉深处!
“反正已经死过几次了,不差这一回。”这个近乎自毁的念头支撑着她,让她抛开了所有犹豫和恐惧,义无反顾地踏入了这片被诅咒的土地。
只是,这里的诡异和疯狂,还是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在崎岖的山路上跋涉了几个小时后,一个依山而建的村庄出现在眼前。然而,死寂笼罩着这里。房屋错落有致,有些甚至颇为气派,烟囱里没有炊烟,街道上不见人影,只有山风吹过破败门窗发出的呜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血腥和腐败的甜腻气味。
更诡异的是,她看到不少村民家门口,都悬挂着新鲜的、还在滴血的“肉”。那些切割下来的肢体,有像是猪腿牛腿的部位,但也有一些……形状过于狭长,关节的构造似乎不太对劲。她甚至看到了一挂几乎完整的、带着脊椎的“排骨”,那脊椎的弯曲度和骨节大小……让她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寒意。
这里经济不差?屠宰业发达? 钟盈心中疑窦丛生。既然如此,为什么还会有村民在公路上试图绑架外来者,甚至为了虚无缥缈的“山神”任务而饿死自己的孩子?
“叽叽…喳喳…”
旁边的小树林里传来熟悉的猴群喧闹声。钟盈警惕地扭头看去,几只毛色灰黄、脸颊泛红的西南特有猴种,正蹲在树枝上,眨巴着猩红的眼睛好奇地巴望着她。它们似乎并不怎么怕人。
钟盈皱了皱眉,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她下意识地朝猴群的方向走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
那几只猴子见她靠近,非但没有逃开,反而发出了更加兴奋的吱喳声,像是在传递什么信号。
不对劲!
这个念头刚升起,脑后便传来一阵沉闷的、撕裂空气的破风声!伴随着一股浓烈的、带着野兽腥臊的气味!
钟盈的反应已经是极限,但偷袭来得太快太近!她只来得及将头偏开少许——
砰!!!
一声闷响!后脑传来一阵难以形容的钝痛,眼前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和金星充斥!巨大的力量让她感觉自己的颈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身体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软软地向前扑倒,意识在剧痛和眩晕中迅速沉沦…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她模糊地听到几句口音浓重、发音含混不清的普通话,语调里充满了原始的残忍和贪婪:
“喂!是个无毛羊幼崽!细皮嫩肉的,带回去开开荤!”
“别吧!老大早吃腻了人肉!你没见上次阿头他们弄回个小崽子,老大气得当场就把阿头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了!”
“也是…那…埋了?以绝后患!”
“哼,只是埋了太便宜她了…让她尝尝活埋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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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无边无际的混沌。时间失去了意义。
当一丝微弱的光感刺破黑暗,钟盈的意识艰难地凝聚起来。首先感受到的,是令人窒息的沉重感和闷热!仿佛整个胸腔都被湿冷的泥土死死压住!更可怕的是,一种血液倒流、头部充血的肿胀感让她头痛欲裂!
然后,她感觉到了凉意…从大腿往下传来的、刺骨的冰凉!
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不是被完全活埋!而是上半身被埋进了土里,腰部以下,包括双腿,竟然还暴露在空气之中!
一种前所未有的、极致的羞耻感如同冰水般浇遍全身! 她竟然是以这种屈辱的、近乎被展示的姿态被“埋葬”!
“唔…唔唔!!” 她想呼喊,但嘴里塞满了腥臭的泥土,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咽。她开始疯狂地挣扎!双腿在空中徒劳地踢蹬、扭动,试图用腰腹的力量将自己从这恶趣味的死亡囚笼中拔出来!
然而徒劳。她的双手被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缚在身后,根本无法借力。每一次挣扎,都只是让湿冷的泥土更深地压迫她的胸腔,加剧窒息感。
就在这时,一点冰凉的触感落在她裸露的小腿上。
一滴。
然后是五滴、六滴……
下雨了。
冰冷的雨水,起初只是星星点点,很快便连成了线,淅淅沥沥地打在她毫无遮蔽、暴露在空气中的双腿上。冰凉的刺激让她皮肤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雨水顺着她光洁的肌肤流淌,然后,无情地渗入她腰腹边缘的泥土里!
泥土被雨水浸湿,变得更加沉重、更加粘稠!湿冷的寒意迅速蔓延,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腰腹,并向被埋的上半身渗透!
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憋死,也会因为失温或者泥土塌陷而彻底窒息!
恐惧! 从未有过的、对死亡具体形态的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紧了她的心脏!
“不——!” 心底爆发出无声的呐喊!求生的本能如同火山般爆发!她不再顾忌羞耻,不再顾忌姿态,用尽全身残存的所有力气,疯狂地扭动身体,双腿如同濒死的鱼尾般拼命拍打湿滑的地面!每一次发力,腰腹的肌肉都绷紧到极限,试图挤压、松动那该死的泥土!
也许,真的是冥冥中母亲和哥哥的守护。
在她不顾一切的挣扎下,她感觉身体侧面紧贴着的泥土,在反复的挤压和雨水的冲刷下,似乎真的……松动了一丝!
希望!哪怕只有一丝!
钟盈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更加疯狂地集中力量!她双腿死死蹬住湿滑泥泞的地面,腰腹爆发出最后、最强大的力量,向上猛顶!
哗啦!
泥土终于被顶开了一个豁口!新鲜的、带着雨水腥气的冰冷空气猛地灌入她的口鼻!
“咳!咳咳咳!” 她贪婪地、大口地喘息着,剧烈的咳嗽让胸腔如同火烧。但她顾不上这些!她继续奋力挣扎,一点一点,艰难地将自己的上半身从那死亡的泥沼中拔了出来!
终于,她的肩膀、她的脖颈、她的头颅,彻底摆脱了泥土的束缚!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满是泥污的脸颊和头发,带来一种劫后余生的、近乎虚脱的清醒。她仰面躺在泥泞中,任由雨水冲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这来之不易的空气,仿佛要将肺里所有的泥土腥气和死亡恐惧都彻底置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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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雨水冲刷脸颊的触感,与此刻后脑那根精神钢针带来的撕裂感,诡异地重叠了。
记忆的碎片如同沉船的残骸,在猩人博士按下的那个猩红按钮引发的精神风暴中,被无情地搅动、翻腾,最终又沉向更深、更冷的黑暗深渊。
“纯净善良的外表下…阴暗面…”猩人博士那如同魔咒般的话语,在意识彻底沉沦的最后一刻,幽幽回荡。
无边的冰冷彻底吞噬了她。坠落的意识,坠入猩人博士精心编织的、挖掘内心最深处恐惧和黑暗的精神炼狱。等待她的,将是最残酷的拷问和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