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雷恩所说,卡尔本的厨艺的确优秀。
卡尔本的铁匠铺是独立的一栋小楼,一楼是铁匠铺,二楼住人,自然做饭用餐也在二楼。
培根和鸡蛋在煎锅中滋滋作响,随它们一起端上盘子的还有烤肠——如果不是它的尺寸和形状很像萝珂珊娜那被女神没收的妙妙工具,萝珂珊娜对它的评价还要高一点。
“培根鸡蛋火腿,再加上黑面包和啤酒——这才是一个铁匠小子该吃的东西,哈哈!”卡尔本把盘子端上来,“就是不知道公主殿下能否赏这个脸,让您出钱垫付真是不好意思。”
以王室的伙食标准来评价,这的确是粗劣的一餐。但就雷恩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这的确是珍贵的一餐。
不过萝珂珊娜倒也不是什么娇滴滴的公主,上辈子里她连四条腿的鸡做出的烤肠都吃过,还怕这个?
培根香脆,鸡蛋飘香,而烤肠的口感——嗯,不是廉价的烤肠,更不是淀粉肠,有嚼劲,是好货。
卡尔本对待侄子和客人,至少用了真心,比他的那张碎嘴好了太多。
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家伙,哼!
雷恩吃东西的时候倒是依旧没什么风度,就像上辈子他在骑士团的食堂里用餐那样,埋头苦吃。油滋滋的食物对一个正在发育中的男孩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他用手指头捏着黑面包,把盘子里的油脂一扫而空。
“卡尔本大叔,我想问问,雷恩下午可以不去打铁,专心练剑吗?他既然有志于骑士之道路,就放他半天假期好吧?再说,他今天的确赚到了大钱,三枚金币呢!”
卡尔本呵呵一笑:“雷恩这臭小子都是晚上练剑,你未免太疼爱他了——莫非你真是她失散多年的姐姐?”
“别打趣了。”萝珂珊娜小脸一红,“青藤骑士团今年秋天就要对外招人,这是为公主服务的重要团体,雷恩要是不合格怎么办?”
“你身边又不缺一堆贵族,骑士团不缺人……至于吗?”卡尔本用叉子把一块培根送入嘴里,“过分关心雷恩,可不是件好事。”
“哪有不希望侄儿出人头地的伯父呢?”萝珂珊娜感到有些莫名其妙,雷恩刚吃完饭,公主就扯着他的手臂,拉到了广场上练剑。
饭后,卡尔本叼着一根烟斗,在二楼窗外居高临下俯视着两人的比试。
“就让我看看有多少新鲜玩意儿,是国王陛下和法师们给你准备的?”卡尔本苦笑。
雷恩有些疑惑,他双手各持一把单手剑,只穿着一件廉价皮甲的躯干重心朝下,严阵以待。这就是萝珂珊娜一直熟悉的陌生剑法。
双手刀剑之术,上辈子,雷恩靠这个打趴了一帮恶王子的走狗,最后不得不动用权力让他滚蛋。
事后想想,自己还真是蠢,雷恩,明明是个可塑之才。
“雷恩,你看好了。”萝珂珊娜鞠躬,这是比试剑法的基本贵族礼节。
她掀开裙子的一角,惹的雷恩脸红不已。
真是个小屁孩。公主心中暗自嘲笑,把他玩弄在股掌之中还不是手拿把掐?
少女光滑细腻的大腿肌肤让雷恩大饱眼福,但最重要的是大腿环,那里躺着一个精致小巧的剑鞘,皮革是鞣制过的好货,缀满了藤蔓似优雅的花纹,隐约之间仿佛能感受到魔力的流动。
事实也相差不远,萝珂珊娜缓缓握住剑柄,将这把短剑从剑鞘中取出。
恍惚间,雷恩似乎听到了宝剑的铮鸣。
嗡——
金色的骄阳照耀在银色的剑刃上,宛如银河。
“公主殿下莫非也喜欢用短剑?”雷恩皱眉,能躲藏在少女裙摆下的,与其说是短剑,倒不如说是匕首。
萝珂珊娜摇头,颇为自负道:“这把剑叫做逐光者,是父王亨吉尔为我量身打造的宝剑,以秘银和黄金为原材料,甚至附加了奇妙的魔法咒语,雷恩小弟弟,你且看好了!”
少女的粉嫩嘴唇轻轻开启,吟诵着古老却并不晦涩的咒语,她歌颂着魔法女神密斯特莉雅的智慧,歌颂着地母神希黛娜的仁慈,歌颂着光明女神卢米娜的正义——圣洁的咒语,驱动着手中魔剑发出回应。
雷恩几乎不敢眨眼,少看一秒都是极大的损失。
像埃尔贝拉这样的年轻小国家,施法者和魔法武器,还是太过于稀少了。雷恩的家乡几乎没有施法者的存在——除非把那些在集市上兜售魔法护符的二道贩子也看做施法者,他们至少会说一些半懂不懂,但能唬住乡野村夫的魔法术语,知道怎么推销不会被疾病或者野狗攻击的护身符,催动简单的戏法,让廉价的玛瑙石像红宝石那样闪耀得像是一团燃烧着的火。
魔力盘旋在逐光者的剑身之上,卷起疾风,将少女的金色长发衬托得更加张扬。
秘银铸造的剑身,如今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拉长。
它从一柄短剑,逐渐变成了一柄刺剑,原先可能只有半米不到的短剑,很快就变成了足足有一米多的华丽刺剑,和黄金打造的护手相衬,宛若少女手中绽放了一朵黄金与白银的花朵。
“这个咒语叫做秘银活髓,据说是利用了秘银的延展性和魔力敏感……”萝珂珊娜一边解释,一边开启了战斗,“更具体的工艺,我想卡尔本师父知道的比我更多——雷恩,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力征服一座城市,或者毁灭一个国家吧?”
“征服城市?我可没有……”雷恩感到一丝莫名其妙,老家的师父虽然说他的天分很好,但征服城市毁灭国家的说法他闻所未闻,还是在公主的口中出现。
雷恩有些犹豫,但萝珂珊娜不给他思考的余地。
修长尖锐的利剑已经朝他直勾勾地刺来,萝珂珊娜就算没穿铠甲,一身干练的修女裙袍,眉宇之间依旧英姿勃发。
雷恩下意识格挡——不得不说,他的反应还是很快的,从慌张到严阵以待,不过须臾之间。
少年用的乃是一对双手刀剑,左右开弓,灵活多变。而公主萝珂珊娜用的还是比较传统的刺剑,就算她手腕灵活,多次划出剑花扰乱对手视线,也很难取得优势——雷恩只需要以不变应万变,看准对方手腕发力的关键,及时格挡即可,两手对一手,总归是有不小的优势的。
而且雷恩不知道的是,公主的这些手段,已经是她的最优解了。
为什么她已经用了女神大人赐予的金手指,雷恩还是能挡住她的所有攻击啊?!
这不公平!
萝珂珊娜咬牙,她已经回溯五秒的时间好几次了,可为什么,雷恩还是能一一拦住她的攻击?
自己其实还是小看了雷恩的本事吗?这个看起来很弱的家伙,其实强得可怕,他的反应能力,就算有了神灵的相助,也没法胜过?
不对,萝珂珊娜,你在胡思乱想什么,这是技术上的差距!你不过是临时练剑两年的练习生,练剑时长甚至没有两年半。
可雷恩呢?
萝珂珊娜不知道——不管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她都不是非常了解雷恩。就算知道他是坦佩斯特家族,某个没落骑士家族的后人,也不以为意。
毕竟,萨尔弥家族是尊贵的王族,统治埃尔贝拉王国也有一百多年的历史了……
可正是这样的傲慢,毁掉了一个王国。
雷恩似乎摸清了萝珂珊娜的攻击模式,逐渐将刀剑围了上来,直扑少女的胸口。
然而,他扑了个空。
公主的闪避率,也太高了吧?
宛如鬼魂一般,雷恩明明感觉到他击中了公主(当然他收了力气,一场出于礼节性的考核,不应该见血)实际上却完全不是那样!
公主总是能及时脱身而出。
是的,金手指还在发力。
时光回溯五秒钟的能力,本身就不是偏向于进攻的能力,但防守绰绰有余。
雷恩击中了她?没关系,时光倒流,我退一步不就躲过了?
你说雷恩出剑的速度太快,还是没躲过怎么办?
那就再来一次,反正这个能力没限制。
这就是雷恩永远届不到公主的极限口丫!
左右横跳之术!我东躲,我西避,我再回溯时间不讲武德!
而雷恩每一次出招,总会用光体力的。
而且,不断回溯下去,自己的剑术水平只会越来越高。
萝珂珊娜已经隐约找到了这个光辉的未来了,以练剑之名,和他多多见面,培养感情。
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
“哎呀呀,雷恩小弟弟,我们今天算平手好不好?”萝珂珊娜念动咒语,刺剑瞬间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公主下达了命令,雷恩自然要服从,他是骑士家的孩子,自然对王室的命令言听计从。
“我的剑术,可以吗?”
“我觉得很好。”萝珂珊娜的右手搭在胸口,故作娇态道,“有你在,我觉得青藤骑士团,必然有你的一席之地。”
小孩子自然会被这样的话语夸上天——雷恩咧开嘴,大笑,满口都是感谢公主大人成全的好话。
为了把你牢牢握在手心里,还真是不容易啊。
“都累了吧?”卡尔本大叔的的话语忽然传来——世上哪有不爱孩子的人呢?这位刀子嘴豆腐心的铁匠居然端来了两杯柠檬水,“一个下午的剑术比试,不知道要出多少汗水,还是尝尝果汁休息好了。”
萝珂珊娜本来想要拒绝的,但那柠檬的质量实在是太好了。
小巧玲珑的黄色柠檬片躺在气泡水中,满满的一杯全都是诱惑,萝珂珊娜一眼看出了它的产地:“这不是产自于西海岸埃尔斯泰堡以南的柠檬吗?无论是香气还是口感都是很好的……”
“公主大人,您还真是见多识广。”
“卡尔本大叔,这没有什么。”萝珂珊娜耸肩,今天的确收获颇丰,也让她想了很多。
“这不叫见多识广,只是恰好见过而已——埃尔斯泰堡的伯爵布鲁诺,是我姥爷。我的母亲,父王此生唯一的挚爱,伊莉雅·朗肖尔。是布鲁诺伯爵的独生女儿。”提起母亲,公主总是藏不住一丝怀念。
她接过装着柠檬水的玻璃杯子,感慨道:“每年夏天,姥爷都会送一箱又一箱的柠檬过来,一开始是为了我妈,后来是为了我,我和母亲长了一模一样的肠胃。”
卡尔本看出了萝珂珊娜心中的那点哀愁:“我很抱歉,我应该买别的饮料的。”
“没必要,解除哀愁最好的方法,是去酒馆浇愁啊。”公主忽然嘿嘿一笑,转头看向雷恩。
“喝酒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