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讲到让教会出钱，西里尔这位平日里慈眉善目的“老爷爷”，此时也眯起了眼睛，推让再三。
“哎呀呀，我们教会的预算也紧的很哩——看看这周边的断壁残垣，还有伤员的医疗费，营养费……”主教搓着手指头，刻意卖惨，“可能还需要仰赖各位的资助。至于说让教会花钱，建立一只消灭亚人的远征军……有心无力啊。”
“那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这就让雷恩和米娅兄妹俩离开了。”萝珂珊娜忽然站了起来，揶揄道，“下城区的消息传得很快，亚人袭击教堂，教会无能为力的丑闻传开了，恐怕……”
西里尔显然是被公主的举动吓坏了，他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但旋即就被公主亮出的东西所沉默得说不出话来。
那是讴明教会的三角圣记，代表了圣母，光明女神卢米娜；圣女，地母神希黛娜；以及圣灵，魔法女神密斯特莉雅。
“救你的，是女神的旨意。让教会丢脸的，也是女神的旨意。”公主收剑入鞘，凌厉道，“每年光春分日的账目进账，就有好几万金币的教会，难道出不起钱？西里尔前辈，为了弘扬女神的教诲，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
（此事在第三章亦有描述）
大家都看到了那个标记。
不仅仅是主教一人。
亨吉尔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波特金挠头，身为外国人他对埃尔贝拉一无所知。
倒是彼得罗博闻强识，很快想到了那是什么。
一百五十多年前，埃尔贝拉女王同样有那个标记。
那是被女神祝福过的标记，海拉斯的祝福。
相传，埃尔贝拉女王驻足海拉斯湖畔，以湖泊的名字建立了王都，甚至得到了湖中女神的馈赠，三神器——传说如此写道：“湖中女神赐予了女王三件神器——湖中的女神作为使者，给予了光明女神加护过的铠甲，王者战铠，刀剑不入；给予了地母神加护过的圣杯，圣海拉斯的福杯，饮用其中的清水得以驱散各种诅咒和疾病；给予了魔法女神加护过的宝剑，女王之剑，持有者得以击败无数邪恶。”
而女王埃尔贝拉的掌心上，同样拥有那个印记。
被女神加护过的证据。
萝珂珊娜并不想把和女神的交易讲出来，但她真的很不喜欢主教的吝啬。
还有更不要脸的吗？
还真有。
最后，主教做出的唯一让步，是“零息借款”。
“既然是女神大人注视的人，教会理所当然地要提供无私的帮助——我应该可以在账目里挤出一笔现金作为借款……嗯，就一千枚金币好了，这笔钱足够雇佣几名佣兵好手，处理肆虐的亚人盗贼团了。”
糊弄谁啊！？一千枚金币连逐光者佩剑都不够修理费的东西。
但事已至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主教的让步，主要还是在其他地方上。
第一，是整个上城区的问题，父王亨吉尔召集廷臣紧急开会，自然是要处理盗贼团袭击各处贵族宅邸和教堂的善后工作。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几万枚金币恐怕会像流水一样花掉。所以在主教的嘴里，能给公主一千金币的借款，已经是他的底线了。
第二，就是主教想要动用开国女王埃尔贝拉的三件神器之一，其中女王之剑因为岁月流逝，早已变成了传说中的存在；而王者战铠则深深锁在王宫禁地，自伊克雷姆的统治之后，从未露面；剩下的，圣海拉斯的福杯，存放在大教堂深处，是祝圣的宝物。
为王族成员洗礼时使用的圣水，便是从圣海拉斯的福杯中倾泻的。当然，此等宝物如此贵重，洗礼时，圣水早已转入寻常银器中，即使是两年前萝珂珊娜公主春分日洗礼时，也没见过它。
萝珂珊娜心里当然是不满的，没钱寸步难行的道理谁都懂。但主教的嘴角刚说完了圣海拉斯的福杯以后，掌心的印记就莫名躁动了起来。
看样子，这或许是一个机会——公主无奈地点头了。
她再度跟在主教的身后，在仅存的几名侍从护送下，她迈步踏入了熟悉的教堂地下。
“这里好冷啊，还有好多的，坟墓？”雷恩不合时宜地发话，被主教瞪了一眼。
萝珂珊娜是坚持让雷恩留在这里的——虽然她不打算告诉雷恩关于她的秘密，但如果雷恩能理解王国的历史，或许能消解上一世，他对王国莫名的仇恨？
所以，她扯动了雷恩的衣角，提醒道：“这里埋藏的是历代埃尔贝拉王国的统治者，从先祖女王开始算起，后面依次是我的高叔祖父法拉斯，曾祖父伊克雷姆，祖父帕列斯……”
她在一个小小的坟前驻足，沉默了好久，然后才缓缓开口，眼角挂泪：“以及这里，是我的母亲，埃尔斯泰堡公爵布鲁诺之女，朗肖尔家族的伊莉雅女士。”
泪水永远是打动少年的最佳武器，雷恩低头：“我很抱歉，公主……我老家那边，不时兴这种……”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萝珂珊娜原谅了雷恩的无知，大步流星地跟在了主教身后，只留下一个倩影遗留在雷恩的绿色眼眸中，金色的高马尾随着步履的风儿，自行飘荡。
雷恩深吸一口气，同样跟了上去。
主教哆哆嗦嗦地从贴身衣物的夹层里掏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钥匙——在地下最深处，有一对青铜色的大门。
他转头，告诫道：“三神器是国之重器，除了我和公主，各位侍从就安心守候在外。”
就这样，公主小心翼翼地呼吸着青铜大门背后那更加古老沉闷的空气，仿佛是当年先祖女王吐纳过的那样。
脑海中，似乎隐隐约约想到了，那个在湖畔见到女神，与之签订了守护约定的少女。
也是日后的女王，萝珂珊娜·萨尔弥的祖先。
所以，我祖上是和女神签订契约的马猴烧酒吗？
抛开这个吐槽不谈，萝珂珊娜很快就要接受一次全新的洗礼了。
主教取来了最深处的高台上，传说的，圣海拉斯的福杯。
福杯的大小和寻常王宫的酒器没什么区别，往里面倒一杯甜桃镇的酒，公主有自信一口气喝完。
但是在外表上，它的做工极其复杂，无数藤蔓似的花纹覆盖在杯子上，仿佛流动着某种奇妙的魔力。
毕竟是被三女神之一的地母神希黛娜祝福过的东西，萝珂珊娜猜测。
主教往里面倾倒了甘甜的湖水，取自于海拉斯湖畔上游，随着祷词的吟诵，萝珂珊娜的掌心也随之出现了微小却无法忽视的共鸣。
西里尔捧着圣杯，虔诚道：“喝下它吧，愿三位女神赐予神选之人无上的力量，智慧和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