犄角刚一接触到自己的额头,萝珂珊娜便感受到有一股发麻的触感。
很快,她的思绪便消散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也再度看到了那场噩梦。
上一世,讴明纪233年的海拉斯城。
此时的海拉斯城显然换了另外一幅样子,看得出来,在经历了短暂的混乱以后,大致又维护一段时间的秩序。
“这里是?”
“你被送上断头台之后的三个月。”白露说,“你得感谢密斯特莉雅女神给你的第二次机会啊。”
“这样吗?雷恩率领的义军去哪里了?”萝珂珊娜发问。
“正在收拾包袱逃离海拉斯城。”
什么?!
那个上辈子凶神恶煞的雷恩,义军的首领,把她送上断头台的家伙,居然会像耗子一样灰溜溜的离开。
不,看上去更像是撤离。
萝珂珊娜的眼睛看的很尖,即使义军仓促离开,但队列也比上辈子她所见过的任何一支王族军队稳当——换作上一世,任何一次王族军队的调动都代表着鸡犬不宁,因为军队中的骑兵都是贵族出身,瞧不起城里的平民,而步兵来自海外的佣兵团,只对国王腰包里的钱感兴趣,也不管当地人的死活。
但义军不会,在撤退前,他们甚至还有时间去挨家挨户告知,他们要撤离,躲避敌人。
敌人?
“海拉斯城虽然陷落,大半的军队也被击败,但在埃尔贝拉王国的东方,还有一支军队可以行动,消灭义军。”
“我想起来了,是东疆的公爵,女王堡领主,朗怀特·萨尔弥。我的堂叔!”萝珂珊娜忽然想起来,“在海拉斯陷落前半个月,我和父亲一直寄希望于他能和东方的佩卢尼亚草原汗王进行谈判,好把边疆的大军团调动回来,消灭义军。但他一直没有消息。”
“而现在,他回来了——并非是东疆公爵,而是埃尔贝拉的新国王。”白露解释,“他打开了女王堡的大门,引外族军队入关。”
萝珂珊娜气得打抖:“我就知道,法拉斯的后人不可相信!”
公主的恼火是有理由的:当年她的曾祖父伊克雷姆取代了法拉斯成为了王国公认的新君主后,他并没有为难害死他父亲的叔叔,善待了他的堂兄弟(虽然很大原因之一是法拉斯的四个儿子有样学样进行内斗和杀戮,以至于法拉斯即位后只剩下一个儿子),长生王认为,如果出于同态复仇的原则去害死叔叔的孩子们,实际上就是创造新的恐惧和“恐怖王”法拉斯二世。
于是伊克雷姆宽宏大量,他不仅赦免了最后的堂弟的罪行,让他把守王国东部的要塞,和佩卢尼亚的入侵者做一线的斗争,甚至娶了法拉斯的女儿,伊克雷姆的堂妹,这样的结合是为了向世人宣告,王族不应该自相残杀,而是进行和解。
也正是这一和解,换来了长生王法拉斯长达数十年的和平……
萝珂珊娜是真的没想到,自家的堂叔,居然会在上一世干出这样的事情。
叛徒!
特务!
大军阀!
说的就是他。
白露似乎早就知晓了公主的火气,慢悠悠道:“的确如此,他所谓的谈和,其实是向佩卢尼亚人进行投降,借外族的军队,剿灭本王国的义军。”
把外族军队放进关内!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野心家啊。
可恶可恶可恶!萝珂珊娜感到一阵恶心——等她回到王都,就去找父王打小报告去!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了——你的努力,不是正在让这个悲剧的结局远离你吗?”白露再度跺脚,让这段残酷的记忆消弭于黑暗之中,“你该回到现实了。”
思绪再度回到了精灵的圣地,那处澄澈的池水边。
萝珂珊娜睁开眼,看见了雷恩,片刻不离地守候在她的身边。
公主一把抱住了他:“你在我身边,真好!”
白露丝毫不在意面前的人儿打情骂俏,随后示意自己的孩子,小西尔维娅叼来了另外一朵珂洛蒂哀之花。
它是完整的一朵,有着洁白的花瓣和蓝色的花蕊。
其中蕴含着丰沛的魔力。
来自于传说中那个悲哀的精灵公主……
“这个,是为通过试炼的勇士而准备的另外一朵,作为奖励。”白露解释,“光是服用珂洛蒂哀之花,就有抵御毒素,体力充沛的种种好处。”
萝珂珊娜二话不说,把它送到了雷恩的手上。
“吃吧,这是你应得的。”
雷恩小脸一红,很快接了过来,在嘴巴里咀嚼。
“嗯,味道苦中带一点甜,口感像是卷心菜?”雷恩把它咽了下去,“我觉得,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啊。”
“只愿你永远不要面临体力衰竭和被毒素伤害的悲剧就好。”白露为这个傻小子祈祷,“你还不知道,你即将踏上的道路,是痛苦和甜蜜交织的,就像珂洛蒂哀之花一样。”
“谢谢独角兽前辈。”雷恩点头。
白露随后重新把目光放在了公主身上:“你也有份,虽然不是珂洛蒂哀之花,而是一袋经过地母神赐福过的种子——王国之事,稼穑为本,你必须明白这个道理……”
告别了独角兽母女,是时候带着那独角兽所赠送的一袋种子,半朵珂洛蒂哀之花,送到司法大臣,贾斯提·菲尔斯的嘴里——这样,故事就告一段落了。
三天后,石方塔内。
“呃啊!”
从无尽头的黑暗里醒来,那种只依赖本能和**行动的晦暗时刻,终于结束了。
贾斯提的眼睛虽然浑浊,却终于见到了窗边的一缕阳光。
床边,是焦虑不安的父母——石方塔的领主和夫人,史陶和埃萝。
“爸,妈?”贾斯提年过三十,此时却虚弱得像个孩子,他艰难起身,“我……我对不起你们……”
埃萝板着脸,不想对儿子的事情说三道四——本来就是这样,年轻的时候犯的错,回来寻仇,害了自个儿。
“你活着就好啊。”史陶一把抱住儿子,“我以为我们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用这样。”贾斯提推开父亲,“让我一个人独处吧——当我成为耗子的时候,那种折磨感……”
司法大臣并不愿意把后半句说出来——那种为了家族的荣耀,把自己锁起来的行为,是对的吗?
真是丢人啊。
贾斯提突然觉得,他好像被那个丫头教育了,那个他从未喊过女儿名字的,鼠人少女,菈米。
当初把她们母女俩抛弃在下城区的时候,菈米是不是,也是这样的心理呢?
“你应该感谢公主大人把你拯救了出来,以身犯险,打败了木舞者,通过了试炼——这个消息目前只在北原一带传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传播到了全国各地,跟着她,你要好好干。”埃萝嘟嘟囔囔。
“是的。”贾斯提心不在焉。
这时,大门打开了。
“公主大人!”史陶和埃萝试图起身行礼。
“不用,这是你们的厅堂,客随主便。”萝珂珊娜穿着干练的冒险者服饰,肩膀上还挂着王族战铠,笑着说道。
她的身后站着一老一少,便是大法师伊利翁和雷恩了。
“司法大臣,贾斯提·菲尔斯!”公主的目光里似乎有火焰,“我有一件事情,想要拜托您。”
“公主请说。”贾斯提点头。
公主为他做了这么多事情,自己过去那种随波逐流,得过且过的样子,是要改正了。
如果公主大人对他的有任何要求,他都应该尽力完成。
这样,才能不辜负她的救命之恩。
“我想要你的协助,以推广一个关于下城区亚人和人类平等的法案,我需要支持者——否则我也不会大费周章了。”
贾斯提起身,开口:“自当全力以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