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夜风有些冻人，吹在尤里安的脸上却没有丝毫作用似的，困意已经让他的大脑接近短路，脑袋不断地对着手中的《炼金术：从入门到入土》一点一点的，像是随时有可能啪的一下把脸按在书上。
“嘶……”瑞尔轻揉了下睡的有些僵硬的肩膀，缓缓睁开眼。虽然伤势依旧要命，但此时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继续赶路不成问题。
看到已经昏昏欲睡的尤里安，瑞尔叹了口气，走过去伸手摇了摇他的肩膀，“起床吃饭了。”
“啊？吃饭？”
尤里安猛地抬头，眼神还带着一些刚刚睡醒的涣散，手忙脚乱摸向怀里的布包，昨晚剩下的小麦饼干硬得像块石头，他捏了捏，眉头瞬间皱成一团：“就、就吃这个？”
瑞尔没说话，在周围扫了几眼，弯腰从旁边的草丛里揪出一小把翠绿的野菜，叶子上还沾着几滴晨露。“现在不安全，先拿饼干对付一下吧，这些野菜可以当调味料。虽然不好吃，但总比生啃饼干要好得多。”
尤里安接过后，一手野菜，一手饼干，眉头拧巴在一起，语气十分的不情愿：“这破玩意又难吃又难咽，简直跟上刑一样。”他看向了瑞尔，神秘兮兮的笑了笑：“等咱俩到了瓦伦家势力薄弱的地方，有了安全的藏身处，我给你做好吃的，怎么样？”
瑞尔捏着饼干的手指顿了顿，抬眼看向尤里安。对方正举着野菜比划，连之前抱怨饼干的不耐烦都散了。他沉默片刻，语气没什么起伏，却没直接否定：“你会做饭？”
“那当然！”尤里安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拍了拍胸口，“我的手艺，你吃完后绝对不会再想离开我！”
“不想……离开你？”瑞尔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下，很快又压下去，只淡淡“嗯”了一声，把自己手里的饼干掰成小块，混着野菜叶递过去：“先吃饭吧，别空腹赶路。”
尤里安接过混着野菜的饼干，咬了一口。野菜的清苦果然压了些饼干的涩味，他含糊地嘟囔：“等到了安全的地方，你只管报菜名！其他的交给我，你到时候只需要负责使劲干饭就行！以后啊，我来养你！”
瑞尔没再接话，却默默记下了这个口头约定。他低头吃着饼干，目光扫过尤里安还微微发僵的左手，刚才比划时，他的左手动作还不太灵活，大概是麻痹效果还残留了些许。不过等到天亮后，麻痹效果大概就会全部消退。那也意味着，那群在森林里被虫子和蚊子叮咬了一晚上的佣兵们也恢复了行动能力，是时候开始赶路了。
吃完东西，尤里安把布包背到肩上，又把短刀往腰后挪了挪，方便右手随时够到：“走吧！先离开这片林子再说。”
瑞尔点了点头，走在前面探路。他的脚步比早上更轻，偶尔会弯腰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划两下。是在标记路线，也在检查脚印。走了没多大一会儿，他突然停下，指着前方一棵歪脖子树：“你看树下的草。”
尤里安凑过去，才发现树下的草被踩倒了一片，泥土上留着半个鞋印，边缘沾着黑泥。和之前佣兵靴子上的泥一模一样，“他们追过来了？”他瞬间握紧了短刀。
“别慌。”瑞尔蹲下身，摸了摸泥土的湿度，“印子还软，应该是半个小时前留下的，估计又来了新的佣兵，脚步杂乱无章。少说是一个十人小队。”他站起身，将尤里安拉到身后，“不过这也是个好消息。说明这里离道路不远，我们小心点，等到了路上后再交给你决定和判断。”
尤里安跟着他钻进灌木丛，枝叶刮过衣服，衰藤在这里已经开始减少。瑞尔走在前面，特意用手拨开了最密的枝条，给他留了条宽些的路。他看着瑞尔的背影，突然想起刚才说要做好吃的给他，忍不住小声问：“你以前都喜欢吃些什么？”
瑞尔的脚步顿了顿，声音轻了些：“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林子里追杀魔族的时候，他教我套兔子，烤过一次。”提到父亲，他的语气软了点，“比普通的烤肉要好吃。”
“那我到时候肯定争取赶上你父亲做的味道！！”尤里安立刻接话，想让他开心点，“我还会在肉上抹点蜂蜜和蘸料，烤出来一点都不柴！贼香！”
瑞尔没说话，却悄悄加快了拨树枝的速度，像是在盼着早点到安全的地方，盼着这顿尤里安说的头头是道的烤兔肉，也盼着尤里安说的其他那些“好吃的”会是什么。至于先前他所说的“我养你”，瑞尔没当回事儿，毕竟两人之间现在暂时也只是合作关系。不过……“长期合作，也不失为一种选择。”瑞尔心里如此想着。
又走了一会儿，前方传来隐约的水流声。瑞尔眼睛亮了亮：“有水声。”他回头看了眼尤里安，见对方额角冒了汗，还在强撑着跟上，便放慢了脚步，“累的话就歇会儿，追兵没那么快。”
“不累！”尤里安摆了摆手，却忍不住揉了揉左手手腕，一直在树林里走身子有点酸。瑞尔注意到他的动作，没说什么，只是从怀里摸出那个装薄荷的纸包，倒出一片递过去：“这样能提提神。”尤里安接过薄荷塞进嘴里，清清凉的感觉瞬间漫到头顶，连身子的疲惫感都轻了点。
小溪很快出现在眼前，溪水清澈，能看见水底的鹅卵石。瑞尔先跳了过去，回头伸手：“我拉你，小心滑。”
尤里安把手递过去，瑞尔的右手还是有点凉，却握得很稳。跳上岸时，他不小心踉跄了一下，瑞尔立刻扶住他的胳膊，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担心：“左手没事吧？”
“没事没事，还有点麻麻的，大概是我体质太差，过会儿就好。”尤里安赶紧把手缩回来，指尖还残留着瑞尔掌心的微凉。他低头踢了踢脚边的鹅卵石，目光突然被溪边的一棵老槐树吸引，树干上挂着个圆鼓鼓的蜂巢，金黄的蜂蜜顺着树皮往下淌了一点，宛若琥珀色的宝石。
“哎！你看那个！”尤里安拽了拽瑞尔的袖子，声音压得低却藏不住兴奋，“蜂蜜啊！”
瑞尔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眉头微蹙：“蜂巢太高，而且有蜜蜂。况且你是不是忘了，我们现在在逃命？万一一会儿被佣兵追上…”
“放心！”尤里安拉着瑞尔躲进灌木丛，随即抬起右手，食指指尖对着蜂巢的连接处猛地一甩，一缕火苗迅速飞出，将蜂巢与树枝的连接处点着。
火苗窜起时有些不稳，仅仅是刚够燎断蜂巢的连接处，却不小心烧到了槐树皮，冒出一缕青烟。蜜蜂瞬间被惊动，嗡嗡地围着蜂巢打转。
蜂巢“咚”地一声掉在草地上，金黄的蜂蜜顺着缝隙渗出来，黏糊糊地沾了草叶。蜂群瞬间冲了出来，在蜂巢上方盘旋了一会儿后像是锁定了目标，向着远处佣兵的叫骂声飞去。
尤里安趁蜂群被远处的佣兵叫喊声吸引，赶紧冲过去把蜂巢抱在怀里，将布包里的玻璃瓶全部装满了晶莹剔透的蜂蜜。“到手了！这蜂蜜看着就甜！”
“先跑！”瑞尔拽住他的胳膊，远处已经传来佣兵的惨叫声。
两人顺着溪边一路小跑，尤里安怀里的蜂巢硌得慌，却死死抱着不肯松手。瑞尔听着远处佣兵的喊声，脚步没放慢，却悄悄调整了方向，直接朝着最接近小路的近道窜了进去。
两人钻进近道的密林时，身后还传来佣兵此起彼伏的惨叫声。想来是被受惊的蜂群追着蛰了，尤里安听着忍不住笑出声，却被树枝绊了个趔趄，怀里的蜂巢差点摔出去。瑞尔眼疾手快扶住他的腰：“小心点，我可不会为了个蜂巢带你走回头路。”
又跑了约莫半柱香时间，前方终于透出光亮，是林间小路，路面铺着零星的碎石，看样子偶尔会有商队经过。瑞尔先探出头看了看，确认路上没人，才拉着尤里安躲到路边的巨石后：“先歇会儿，听听动静。”
尤里安靠在石头上喘气，把蜂蜜瓶小心翼翼放在腿边。他可不只是贪吃，这可是一会儿对付追兵要用到的妙妙小工具。至于具体做什么，“这些天看书学到的知识，该试着实战一下了！”
“什么？”瑞尔回过头，看着一脸傻笑的尤里安，心里有些怀疑他是不是这几天精神压力有点大，脑子出了点问题？
“没事没事，既然上了正道，那么接下来就该我上场表演了！”
尤里安说着，从布包里翻出个巴掌大的油纸包，小心翼翼打开，里面是灰白色的粉末，凑近还能闻到淡淡的辛辣味。
“这是白石花磨的粉，上次采止血草时顺手摘的，遇水会发黏，还会刺激人剧烈呼吸。”他捏起一点粉末，倒进装蜂蜜的玻璃瓶里，晃了晃，琥珀色的蜂蜜瞬间混进了灰白的斑点，“黏稠的蜂蜜遇到这种东西，会变的堪比胶水，对呼吸能力还有非常大的影响。只要把这东西往他们脸上一糊，保准让他们爽到飞起！”
“你只是看了几天书，就已经学会这种基础炼金材料的搭配使用了？”瑞尔眉头微挑，似乎是有些惊讶于尤里安这远超常人的学习能力。
尤里安挠了挠头，没敢说自己为了试材料，前几天把布包的草药混错了，差点把自己呛出眼泪：“呃…也不是全靠看书吧。书里的注释写得很细，我昨天守夜时拿碎草叶试过两次……就是第一次不小心吸进点粉，咳了半宿，还好没把你吵醒。”
话音刚落，远处岔路口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和求救声，混着“那群蜜蜂疯掉了！”“分头跑！”“啊！别叮那里！”之类的叫喊声越来越近。
尤里安嘴角翘起，轻拍瑞尔肩头缓缓起身，“你就在此不要走动，看我表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