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空间里弥漫着电离空气特有的焦灼气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微弱的刺痛感。
部队迅速将战场分割,冲散并且制服了被控制的寄生部队。
而触手,却一点也不敢动,像是忌惮什么一样。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被晚萤意识控制的羽獠骤然化作一道银白残影,脚下的合金地板在反作用力下凹陷、撕裂,发出刺耳的金属变形声。
那道银白轨迹直冲向那位刚刚落地、身着深灰色战术服的中年男人
“好快!”红绫忍不住出声,手中的法杖不自觉地握紧了几分。
男人甚至没有挪动脚步。他站立在那片狼藉中,像一根钉入地面的钢桩,战术服的衣摆因方才的降落仍在微微飘动。他只是抬起右手,动作从容得像是在整理袖口——
“滋——啪!”
蓝白色电弧自他指尖凭空炸响,那不是从任何装置中释放的能量,而是从他体内深处涌出的、具有生命般活性的电流。电弧跳跃着、缠绕着,瞬间包裹整条右臂,将那只普通人类的手臂化作神话中雷神般的武器。电光映亮他棱角分明的侧脸,那双眼睛在电光中显得格外深沉。
羽獠的拳头已逼至面门——带着被寄生体强化的恐怖动能,空气被挤压出肉眼可见的波纹。
电光缠绕的手臂就在这时动了。后发先至双拳对碰的刹那——
“轰!”
雷霆炸裂!
那不是比喻。真正的冲击波以两人为中心炸开,地面碎屑呈环状飞溅。蓝白电蛇顺着装甲表面疯狂窜流,寻找着每一个缝隙、每一个接缝。羽獠整条手臂的关节处迸出大蓬火星,内部传动机括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羽獠的躯体发出非人的低沉吼叫,那是痛苦与愤怒混合的声音。另一只手并指如刀,舍弃了所有装甲内置武器,以最原始的方式刺向对方咽喉——直取要害。
那个幅度精确到毫米,刀锋般的指尖擦着喉结皮肤掠过,甚至能感受到对方指甲上残留的金属微屑。
与此同时,他的双目骤然亮起。
两道拇指粗细的炽白激光从眼中迸射而出!
羽獠极限后仰,整个身体几乎折成直角。激光擦着面甲上缘掠过,距离之近,能在装甲表面留下灼热的焦痕。后方十米处的合金墙壁上,瞬间熔出两个边缘整齐、深不见底的孔洞,洞口周围的金属呈现暗红色,仍在冒着细密的气泡,发出“滋滋”的熔化声。
“反应很快。”男人的声音在电弧噼啪声中依然清晰、平稳,甚至带着一丝评估的意味,“作为学生来说,不错了。”
他后撤半步,这个简单的动作却带着某种韵律感,像是武术中的收势。
然后,双臂展开。
更多的雷电从体内涌出——不再是缠绕单条手臂,而是彻底覆盖全身。每一寸皮肤表面都跃动着蓝白色的电蛇,发丝因强烈的静电向上漂浮、散开,如同神话中的雷神降世。眼中白光吞吐不定,每一次闪烁都让周围的光线产生细微的扭曲。
被晚萤控制的羽獠似乎意识到了危险。足底喷射口全开,蓝焰推着他向后疾退,试图拉开至少二十米的战术距离。
但太迟了。
朱砺的身影消失了——不,是快到了肉眼难以捕捉的极致。
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曲折的、违背物理直觉的闪电轨迹,不是直线突进,而是在空中完成一次凌厉的“Z”字形折跃。那路径上的空气被电离出臭氧的辛辣气味,视网膜上残留着蓝白色的光影残像。
再次出现时,已在羽獠身后半米。
晚萤的恐惧让她在最后瞬间旋身。那是纯粹本能的反应,没有任何战术思考,只是生物面对致命威胁时的挣扎。双臂交叉格挡,护在胸前。
“铛——滋啦啦啦!”
这一次的撞击声混合了金属的哀鸣与电流的狂啸。银白装甲像被巨锤击中的铁砧,整个身体离地倒飞,在空中翻滚着撞断一根裸露的通风管道,最后砸进一堆废弃的仪器柜中。
周身缠绕着未散的雷蛇,每一次肌肉痉挛都会迸出新的电火花。装甲表面多处浮现焦黑的网格状纹路——那是电流穿透外部装甲,灼伤内部线路的痕迹。
装甲系统警报在羽獠的意识中狂响,视觉界面被密密麻麻的红色警告覆盖:【右臂传动系统失效】【胸部防护层熔损37%】【神经接驳稳定性下降至61%】【多处分路器过载烧毁】。
疼痛如潮水般涌来,但比疼痛更清晰的是晚萤的恐惧——那种纯粹的、孩子般的恐惧,通过意识链接直接冲刷着羽獠的理智。
---
纯白意识空间内,时间流速似乎与外界不同。
这里没有声音,只有无边无际的纯白,以及悬浮在中央的那个小女孩。晚萤抱着膝盖蜷缩着,身上那件破旧的连衣裙在纯白背景中显得格外刺眼。她身后的半透明触须微微颤抖,每一条都与外界那团肉糊本体相连。
羽獠的意识体站在她面前,身上的银白装甲在这里只是虚影,可以随时解除。他选择了卸下面甲,露出真实的面容——不是战斗时的坚毅,而是某种复杂的温柔。
“晚萤,”他轻声说,声音在这个空间里回荡着奇异的共鸣。
小女孩抬起头,眼中紫芒闪烁不定:“外面……那个会放电的人……他想杀了我……”
“我不会让他杀了你的”羽獠单膝跪下来,让自己与她视线平齐,“你也只是像回到以前的样子不是吗?如果还抱着这种想法,现在还可以原谅你的。”
“我不懂……”晚萤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只是……好痛……每天都好痛……那些穿白衣服的人……他们切开我的皮肤,往里面放东西……然后让我长出新肉……又切开……”
羽獠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攥紧了。前世那份事件报告里冰冷的文字,此刻化作了眼前小女孩颤抖的声音。报告里写“实验体表现出强烈的排异反应”,但没写她每天要承受多少次切割与再生;报告里写数据低于标准,但没写她在手术台上尖叫到失声。
“我知道。”羽獠伸出手,虚虚地悬在她头顶,没有碰触——他知道现在的接触只会让她更紧张,“所以不要害怕,现在都来得及。做个听话的好孩子,让我帮你。相信我。”
晚萤用力点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在纯白空间中化作紫色的光点消散。
这番话里包含了太多晚萤无法理解的信息,但那份笃定感却传递了过去。她抬起头,紫眸中闪过一丝迷茫:“大哥哥,你跟外面的人,一点都不一样呢。”
羽獠没有解释。他只是伸出手,这次真正地、轻轻地按在了小女孩的头顶。
“相信我一次。”他说,“就像我相信,你从来都不想伤害任何人一样。”
他“看见”了外界,意识重新恢复了,身体控制权也回来了。
男人的眼神冰冷而专注。他双手向前平推,雷球在推出的瞬间被无形的力量拉伸、锐化,化作一柄长达两米、完全由浓缩雷霆构成的投矛。
矛尖对准了刚从废墟中挣扎起身的银白装甲。
没有犹豫,没有警告。
雷矛离手,化作一道蓝白色的死亡光束,撕裂空气,直刺而来!
“够了。”
倒地的银白装甲突然抬起右手,眼神早已无视恐惧,单手捏住雷枪。
“轰隆——!”
狂暴的电浆流向左右炸开,如同被劈开的洪流。左侧墙壁被熔出一个直径三米、边缘呈放射状的凹坑,内部结构层层剥露;右侧则是一道长达五米的焦黑沟壑,深度足以埋进一个人。
电离子迷雾与烟尘混合,弥漫在整个地下空间。
羽獠的手臂垂下,装甲手掌已彻底熔毁,露出下面焦黑碳化、甚至能看见部分指骨的手指。焦臭味弥漫开来。
银白装甲在弥漫的烟尘中缓缓站起,每一个喘息都让传动装置发出濒临崩溃的呻吟。面甲滑开,露出羽獠苍白却清醒的脸——额发被汗水浸透贴在皮肤上,嘴角有血渗出,但那双眼睛亮得惊人。
发梢还跳跃着细碎的电火花,噼啪作响。
他抬眼看向前方微微喘息的羽獠,扯了扯嘴角,声音沙哑:“意识恢复了吗?”
羽獠用尚且完好的左手按住剧痛的右肩——那里装甲已被彻底熔穿,形成一个边缘焦黑的破洞。内部的皮肤完全碳化,肌肉组织暴露在空气中,传来熟肉般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伤口,带来撕裂般的痛楚。
转身——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踉跄了一下,装甲左腿的平衡辅助系统发出故障警报。但他稳住了,拖着仍在冒烟、多处裸露线路迸着火花的装甲残骸,一步步走向那团仍在缓缓搏动的肉糊本体。
脚步很慢,每一步都在地面留下焦黑的脚印。
叶启明想上前搀扶,却被红绫制止了——她摇摇头,法杖握得更紧,随时准备应对任何突发状况。
在所有幸存者不解、惊惧、疑惑的注视下,羽獠走到了肉团前。
那团东西还在蠕动,表面的紫红色脉络明暗不定,像是濒死生物最后的喘息。它延伸出的触手大部分已瘫软在地,只有少数几根还在微微抽搐。
羽獠伸出双手。
装甲手掌的覆甲已在雷电中彻底熔毁,露出的手指焦黑碳化,指尖甚至能看见森白的指骨。这双手看起来已经废了,不可能再握住任何东西。
但他还是伸了出去,轻轻按在了温热、黏腻的血肉表面。
与之同来的,是肉体层面的极致痛楚。
羽獠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然后,他做了一件令在场所有人——包括见多识广的朱砺——都感到头皮发麻的事。
他开始雕刻。
没有工具,没有蓝图,只有那对焦黑见骨的手。手指深深陷入肉糊,像是雕塑家在触摸未经雕琢的黏土。但这不是黏土,这是活生生的、具有高度活性的血肉。
第一“刀”落下。
羽獠的右肩,那处早已碳化的伤口突然撕裂——不是旧伤崩开,而是新的撕裂。焦黑的死皮下面,粉红色的新鲜肉芽以违背常理的速度疯狂涌出,又在下一秒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灼伤、碳化、坏死。
循环。
再生与毁灭在他身上同时发生。
这是晚萤血肉中那些“再生因子”的本能抵抗——它们拒绝被塑造成固定的形态,拒绝失去“无限再生可能”的混沌状态。而这份抵抗所引发的痛苦,正通过意识链接,百分百地反向流入羽獠的身体。
“呃——!”羽獠咬紧牙关,额头、脖颈、手臂所有裸露的皮肤表面青筋暴起,像是有无数蚯蚓在下面蠕动。汗水瞬间浸透了破损装甲下的贴身作战服,又在高温中蒸腾成白汽。
但他的双手稳如磐石。
第二“刀”,第三“刀”……
每一次手指陷入、抬起、塑形,羽獠身上就多一处皮肤撕裂又愈合的伤痕。焦黑如陶片般剥落,露出下面粉嫩如婴儿的新生皮肤,随即又因下一波痛苦传递而再度龟裂、渗血、碳化。
肉糊在他的手中开始改变形态。
不再是混沌的一团,而是逐渐呈现出轮廓——一个蜷缩的、娇小的、属于少女的轮廓。羽獠雕刻得极其细致,手指的动作精准到令人发指:他在塑造发丝的纹理,每一缕头发的弧度都不同;他在勾勒睫毛的弯曲,根根分明;他在雕琢鼻梁的线条,小巧而挺翘。
那些原本瘫软在地的触手,仿佛受到了某种召唤,开始缓缓蠕动,汇向这尊逐渐成型的“雕塑”。它们没有攻击性,只是温顺地贴合上去,成为少女长裙的褶皱、披肩的流苏、腰间装饰的缎带。
整个场景诡异而神圣。
“你……不去阻止他吗?”叶启明声音发干,他看向朱砺,眼神里充满了困惑与一丝恐惧,“他像疯了一样……我都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到底是什么?”
男人没有动,红绫没有动,谁都不敢动。。仿佛被多米诺骨牌吸引了一样,想看看他最后能做出什么东西。
部队的人抬起头,目光扫过周围逐渐平静下来的肉团:“这些活性组织的侵蚀性在下降,能量波动趋于稳定。那些被寄生学生虽然还很虚弱,但至少没有继续反抗的念头,让他们轻松了不少。”
他抬起手,做了几个简洁的手势。周围待命的安全部队队员立刻行动起来,开始有条不紊地搬运伤者、检查生命体征、建立临时隔离区。
“那边的,动作轻点。部队的声音清晰地传遍整个空间,“伤者腹部疑似有贯穿伤。”
“可是……”一名队员蹲在某个昏迷的学生身旁,声音带着困惑,“我找不到伤口啊?腹腔表面是完整的,连淤青都没有。”
明明衣服上面破了个大洞,还是前后都有,明显是一个大贯穿伤的可能。。
“生命体征稳定,腹腔内压正常。”他沉默了两秒。
另一名队员递来一瓶未开封的饮用水,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向羽獠:“那个……同学,你要不要喝点水?或者……需要止痛剂吗?”
羽獠没有回头。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手中的“作品”上,汗水顺着下巴滴落,在高温中蒸发成白雾。
“……我很快就好了……”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再……给我一点时间……”
他的速度其实很快——那些肉糊仿佛已被他完全支配,不再是具有敌意的怪物,而是顺从的素材。它们流动着、汇聚着,主动填补到他需要的位置,主动调整着形态的细节。
就像是……它们在渴望被塑造成这个模样。
地下空间中央,一尊高达一米六、完全由活性血肉雕刻而成的少女雕塑,逐渐显现出完整的形态。
她双眼紧闭,睫毛长而微卷,在眼睑上投下淡淡的阴影。面容平静安详,嘴角甚至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像是沉浸在美好的梦境中。双手交叠置于胸前,手指纤细柔软。那些触手化作的长裙自然垂落,裙摆在地面铺开,如同盛放的花朵。
最后一“刀”落下。
羽獠的手指停在少女的眉心,轻轻一点。
仿佛按下了某个开关。
所有残留的紫红色光芒,如同退潮般从雕塑表面敛去,没入血肉深处。那些脉络不再搏动,而是稳定地、缓慢地流转着柔和的微光,像是睡着之人的呼吸。
羽獠踉跄后退。
这一步,装甲左腿的液压系统终于崩溃,膝盖处爆出一团火花。他整个人失去平衡,向前跪倒,双手撑地,剧烈地喘息着。
银白装甲的破损率此刻清晰可见——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外部护甲熔毁或变形,裸露的内部结构冒着青烟,线路垂挂下来。而他身上那些裸露的皮肤,新旧伤痕交错,像是打满补丁的破布。
但所有伤口,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焦黑如炭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下面粉嫩的新生组织。血痂形成、硬化、脱落,整个过程被压缩到几十秒内。新的皮肤在生长,虽然颜色暂时与周围不同,但确确实实在再生。
男人走到羽獠身前两米处,停下。
他蹲下来,与跪地的羽獠平视,深褐色的眼睛里倒映着对方狼狈却清醒的面容。
“你怎么知道的?”
羽獠抬起头,汗水还在往下淌,但呼吸已经平稳了一些:“什么。”
“这份报告应该还是机密状态。。”他直白地说“这个少女的样子,你以前见过她吗?为什么能雕刻的这么像。。”
羽獠扯了扯嘴角——这个动作牵扯到脸颊上一处正在愈合的伤口,带来细微的刺痛:“也算见过吧,在未来见过。你原来这么早就查到了吗?”
男人没有继续追问。他只是站起身,确认了对方就是自己收到的失踪少女之一。
他肩部的通讯器闪烁起来,传来加密频道的呼叫请求。看了一眼屏幕上的编码——那是上级指挥部的直接线路。
他抬手,按下了挂断键。
然后,他看向羽獠,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待会你跟我的部队走,我有很多事情要问你。”
羽獠抬起头。
“告诉我,你怎么知道失踪案的”男人又说“你怎么知道这个怪物是她变得。”
他停顿了一下,补充道:“我一定要全部知道。”
羽獠撑着地面,试图站起来。叶启明这时终于冲了过来,架住他的左臂,帮他稳住身体。
“既然你会这么想。。”羽獠喘息着问,“那么你一定也见过其他实验体了吧。。”
男人的背影在应急灯下被拉的很长,仿佛有很多秘密。
“我也会把我知道的告诉你。”
部队的迅速撤离,训练有素,沉默高效。脚步声、装备碰撞声、医疗担架的滚轮声逐渐远去。
叶启明架着羽獠,眼睛却死死盯着那尊血肉雕塑,声音还在发颤:“你疯了……你绝对是疯了……刚才那是……那到底是什么?!”
“马上就好了,我正在脱离和她的意识。”羽獠虚弱地笑了笑,大部分体重都压在叶启明身上。他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不远处、法杖仍未放下的红绫。
红绫的魔法少女装扮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虚幻,脸上的表情复杂难明——有关切,有警惕,有困惑,还有一丝……松了一口气的柔软。
“也谢谢你……”
羽獠留下这一句后彻底昏死,男人的部队很快清理了现场,包括抬走那个血肉雕塑。
甚至地上的大洞也被很快堵上,此次事件,死亡人数0,受伤人数0。
原事件死伤:不计其数
学院事件灾害等级鬼→狼。
大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