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自深渊巨口背后弥漫出的古老气息，并非狂暴，也非凶戾。
它只是存在。
一种超越了时间，凌驾于法则之上的纯粹存在。
但这存在本身，就是对三界一切生灵，最极致的否定。
胜利的狂欢，早已凝固在每个人的脸上，化作一尊尊扭曲而可笑的雕塑。那冲天的欢呼，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戛然而止，连回音都未曾留下。
星海死寂。
咔……咔嚓！
不是武器的交击，也不是能量的碰撞。
是构成宇宙最基础的法则之弦，在这股气息的弥漫下，开始不堪重负地，一根根崩断！
主宰号的舰桥上，刚刚挣扎着爬起来的萧云天，再一次双腿一软，瘫倒在地。他眼前的巨大星图，正被无数猩红的警报疯狂刷屏。
【警告！第一至第七混合舰队，能量护盾法则结构崩解！】
【警告！星港防御矩阵，符文链条失效！】
【警告！“昆仑”号母舰外层装甲，出现非物理性分子瓦解！】
一条条冰冷的数据，汇成了一句话。
他们在被“删除”。
并非被攻击，而是在这股更高维度的意志面前，他们存在的“合理性”被否定了，整个舰队，整片星域，都在从概念层面上，被缓缓抹去。
这比刚才魔尊那毁天灭地的魔爪，要恐怖一万倍！
因为你甚至找不到敌人，找不到反抗的方向！
“呃……”
战阵中央，洛冰凝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
她周身的极寒领域，那足以冻结仙王法则的力量，在这股气息面前，竟如同春日下的薄冰，飞速消融。
幽月魔姬的混沌魔气在不安地躁动，玉娇龙的龙威被压制得无法离体，就连陆雪琪那无物不斩的剑意，此刻也沉寂得宛如一块凡铁。
她们五人，第一时间将林汐护卫得密不透风，自身的仙王级力量疯狂运转，却只能在这片无边无际的深海中，勉强撑起一叶随时可能倾覆的扁舟。
恐惧。
一种源自生命本能，源自真灵深处的，最纯粹的恐惧，侵占了这五位站在三界顶端的女帝的心神。
然而，最先崩溃的，却不是她们。
是瑶姬。
那位一直以来，无论面对何等绝境，都保持着神圣与纯真的远古神祇。
她那张不染凡尘的绝美脸庞，此刻已是惨白如纸。她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那双本应映照着神圣光辉的眼眸，此刻却被无尽的恐惧所填满。
“瑶姬？”
洛冰凝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异状，关切地唤了一声。
“不……不可能……”
瑶姬没有回应，只是失神地喃喃自语，她的声音破碎而颤抖，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绝望。
“那道封印……太古盟约设下的最后壁垒……”
“他……他怎么可能……”
“是他……”
幽月魔姬忍不住追问：“是谁？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瑶姬猛地抬起头，那张惨白的脸上，两行金色的神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她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了那个代表着终焉与毁灭的名讳。
“原初……魔神！”
“他要……出来了！”
这四个字，如同四道足以劈开天地的混沌神雷，狠狠地轰击在其余四位女帝的心头！
原初魔神！
那个只存在于最古老神话中的名字！
那个被认为是远古神战的最终祸源，被整个神族献祭了自身，才勉强封印的，禁忌中的禁忌！
她们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传说，一个被夸大了无数倍的神话故事。
可现在，亲身经历过神战的瑶姬，用她最崩溃的姿态，证实了这个传说的真实性！
一瞬间，所有的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魔尊那匪夷所思的自残献祭。
那颗被当做钥匙掷入裂缝的魔心。
以及眼前这股，让仙王级力量都感到绝望的，超越了三界认知极限的恐怖气息！
刚才那场惊天动地，足以载入史册的仙魔大战。
原来，真的，仅仅只是一个序幕。
一场……为了迎接真正主角登台，而上演的，微不足道的开胃菜。
巨大的荒谬感与冰冷的绝望，化作两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攫住了所有人的心脏。
而在这片绝望的海洋中央。
林汐，依旧静静地悬浮着。
她的脑海中，系统那尖锐到变调的警报声，已经不再是警告，而是纯粹的，数据溢出后毫无意义的杂音。
【……错误！……无法解析！……超越权限！……威胁等级……滋滋……】
她没有理会。
她的目光，穿透了身前守护着自己的五道绝美身影，穿透了那正在无限扩张的深渊巨口，仿佛看到了那片黑暗背后，那双正在缓缓睁开的，漠视万物的眼睛。
瑶姬的话，证实了她心中最坏的猜测。
但那张总是平静淡然的脸上，却在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波澜，只剩下一种纯粹的凝重。
恐慌，无用。
绝望，无用。
现在，不是被情绪左右的时候。
一个念头，在林汐的灵魂深处，化作了绝对的意志。
下一秒。
一道蕴含着不容置疑的指令，通过至尊万雌王体的羁绊，直接在五位女帝的灵魂中炸响。
【所有人，听我命令！】
这道指令，冰冷，清晰，充满了不容动摇的镇定，如同一根定海神针，强行刺入了五位女帝那濒临崩溃的心神。
她们几乎是本能地，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林汐身上。
【洛冰凝，幽月魔姬！】
“在！”两人同时在心中应道。
【最大功率展开你们的法则领域，不是为了对抗，而是为了扭曲空间，制造扰动，为联军舰队的撤离争取时间！】
【玉娇龙！】
“主人！”忠诚的龙吟响起。
【立刻接管三界联军的临时指挥权，整合所有还能行动的舰队，执行‘焦土’预案！以陨神废土为中心，向外撤离三百个星域，构筑第二道防线！不计任何代价！】
【陆雪琪，瑶姬！】
“……”
“在，主人。”
【收敛所有力量，回到我身边，我们需要保存每一分战力。瑶姬，稳定你的心神，你是我对抗他的关键。】
一道道指令，清晰无比，在电光石火间下达。
没有丝毫的犹豫，没有半分的迟疑。
在林汐那绝对理智的意志下，这台刚刚经历了大战，几乎要散架的战争机器，再一次以一种超越极限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是！”
五位女帝齐声应诺，原本脸上的恐惧与绝望，被一种决绝的意志所取代。
主人还在。
只要主人还在，一切，就还没有结束！
洛冰凝与幽月魔姬对视一眼，同时向前一步，磅礴的极寒法则与混沌魔气冲天而起，却不再是硬碰硬的防御，而是化作两股扭曲的光带，狠狠地搅入了那片正在扩张的黑暗之中。
玉娇龙发出一声高亢的龙吟，金色的身影化作一道流光，瞬间出现在混乱的联军舰队上空，那充满了无上威严的意志，横扫了整个通讯频道。
“所有舰队听令！万妖之主玉娇龙，代女帝陛下传达最高指令！立刻执行‘焦土’预案！所有单位，立刻后撤！重复，立刻后撤！”
而陆雪琪与瑶姬，则一左一右，回到了林汐的身侧，如同最忠诚的侍卫，将她牢牢护住。
瑶姬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灵魂深处的颤栗，那双金色的眼眸重新汇聚起神圣的光。
是的，主人说的没错。
她是远古神战的亲历者，她是对抗原初魔神的关键！她不能倒下！
整个混乱的战场，在这突如其来的，强而有力的指挥下，竟奇迹般地，开始恢复了一丝秩序。
一艘艘战舰，开始调转方向，用尽最大的曲率，朝着远离那片深渊的方向，疯狂逃离。
主宰号指挥中心内，瘫倒在地的萧云天，在听到玉娇龙那威严的声音后，一个激灵，猛地爬了起来。
“传我命令！执行！立刻执行‘焦土’预案！”
他用嘶哑的嗓子狂吼着，眼中虽然依旧充满了恐惧，却也多了一分属于军人的血性。
女帝陛下没有放弃。
她们还在战斗！
那他们，就还没有到可以放弃的时候！
林汐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看着那正在有序撤离的舰队，看着那五位正在用生命为三界争取时间的女孩。
她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回了那片正在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深邃的黑暗之上。
至尊女帝战阵，以五位仙王级的力量，经过自己的增幅与调和，可以爆发出足以重创一位真正仙王的战力。
这已经是三界能够拿出的，最顶尖的力量。
可这股力量，在那即将苏醒的原初魔神面前，连让他正视的资格，恐怕都没有。
不够。
远远不够。
林汐的脑海中，系统那残缺的，关于【至尊女帝收集养成系统】的终极信息，第一次变得无比清晰。
她的视线，仿佛穿透了无尽的时空。
她看到了，在仙界的某个角落，一朵燃烧着九色火焰的莲花正在沉睡。
她看到了，在佛国的菩提树下，一位手持玉净瓶的女子，正在低眉叹息。
她看到了，在幽冥血海的尽头，一道执掌着轮回的身影，正在漠然注视。
……
她的脸上，那股纯粹的凝重，渐渐化为了一抹冷冽到极致的决然。
这一战，没有退路。
想要赢，只有一个办法。
集齐，所有的拼图。
林汐缓缓伸出手，仿佛要触摸那片正在吞噬一切的黑暗。
她的意志，在这一刻，化作了贯穿三界的唯一坐标。
“等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