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被从根源上“重写”的感觉。
没有空间穿梭的眩晕，也没有时间流逝的错乱。前一刻还在那条由创世与虚无对冲而成的毁灭通道中，下一刻，一切都静止了。
绝对的静。
林汐带着六位女帝，悬浮在一片无法用任何已知概念去描述的场域里。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没有光暗冷暖。
“我的……魔气……”幽月魔姬第一个发出困惑的低语。她尝试催动自己那足以颠覆一个世界的混沌魔气，却发现它们沉重得如同凝固的铅块，只能在体表勉强流转，无法离体分毫。
“法则被压制了。”时汐立刻得出了结论，她掌控时空，对法则的流动最为敏感，“不，不是压制。是……不兼容。”
玉娇龙仰天，却发不出一声龙啸。她那霸道无匹的万妖本源，在这里像是迷路的孩子，找不到任何可以共鸣的天地之力。
陆雪琪只是默默地抚摸着自己的仙剑，剑身在轻微地震颤，传递出的不是战意，而是一种……茫然。
这里，是法则的荒漠。
林汐环顾四周。
她道祖圆满的修为，与整个宇宙本源相连的至高意志，在这里同样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每移动一寸，都需要消耗海量的力量。在这里行走，比在凡人世界背负一座山脉还要艰难。
她的神识延伸出去，却“看”不到任何物质。
但她能“感知”到。
远处，有一条“河”在奔流。它没有水，它的存在，就是“流动”这个概念本身。任何靠近它的事物，都会被赋予“流动”的属性，直至分解。
更远处，有一座“山”矗立。它没有岩石，它的存在，就是“静止”这个概念的具象化。时间与空间在那里都失去了意义。
一道道彩色的极光，在她们头顶飘过。那不是光，那是“变化”的概念在进行无序的演绎。
这个世界，没有能量，没有物质。
只有……纯粹的，赤裸的，构成了一切世界观基础的，“概念”。
“这……这里是……”瑶姬这位来自远古神族的女神，看着眼前的一切，纯粹的心境掀起了剧烈的波澜。她远古的记忆中，从未有过关于此地的任何记载。
这里超越了神话，超越了想象。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从她们不远处，缓缓地“飘”了过来。
它呈现为一种不断变换形状的，半透明的结晶体。没有五官，没有气息，没有任何生命特征。
“戒备！”幽月魔姬低喝一声，混沌魔气艰难地凝聚在指尖。
玉娇龙也摆出了戒备的姿态，金色的龙威强行透体而出，却在这片空间里显得微不足道。
那个结晶体，对她们的敌意毫无反应。它只是径直地，从陆雪琪的身边擦了过去。
嗡。
陆雪琪手中的仙剑，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锋锐之意，剑身周围的空间被无形地切割出无数细密的裂痕。
但仅仅一瞬间，那股锋锐就消失了，仙剑又恢复了之前的茫然。
那个结晶体，什么都没做，就只是路过。
而它本身，就是“锋锐”这个概念的载体。它的靠近，会暂时性地，将周围的事物也“定义”为锋锐。
所有人都明白了。
这里的生命，或者说这里的“存在”，就是概念的化身。
一个由“锋锐”构成的怪物。
一个由“流动”构成的河流。
一个由“静止”构成的山脉。
这根本不是一个能用战斗去理解的世界。
怎么去攻击“流动”？怎么去杀死“锋锐”？
一股比面对虚无之主时更加深沉的无力感，笼罩在每一位女帝的心头。她们那足以毁灭星辰大海的力量，在这里，变得毫无意义。
【叮！啊……啊……啊……】
系统的尖叫声，在林汐的神魂中姗姗来迟，充满了信号不良的杂音和劫后余生的惊恐。
【警告！维度跃迁完成！当前位置：【概念根源之海】！这里是宇宙最核心的区域！是“程序员”编写世界规则的……后台！】
【叮！警告！现有法则体系在此地被定义为‘低级脚本’，受到根源规则的强力压制！宿主道祖圆满修为，仅能维持基本存在与低速移动！请谨慎探索！】
【叮！检测到大量‘概念体’活动迹象！它们是本世界的原住民！请勿轻易与之发生交互！我们无法解析它们的行为逻辑！】
系统的每一句话，都在印证着林汐的猜测，并且比她猜测的更加恐怖。
低级脚本。
她们引以为傲的道祖之力，在这里，只是过时的代码。
林汐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那股因为离开洛冰凝而产生的空洞感，以及对这片未知世界的悚然。
她是主心骨。她不能乱。
“都别慌。”
她的意念，清晰地传递给六位女帝。
“这里，就是【创世之墟】。或者说，是创世之墟的最外围。我们的力量被压制，是因为我们不属于这里的‘规则’。”
她的冷静，让原本有些慌乱的女帝们迅速安定下来。
“那我们怎么办？”幽月问道，“总不能一直在这里当个木头桩子吧？”
“找到属于这里的‘规则’，然后……成为它。”林汐的回答，简单而直接。
她闭上双目，神魂沉入最深处。
至尊万雌王体，此刻正因为缺少了洛冰凝和秩序之主女帝的两块重要拼图，而处于一种不完整的状态。但同时，它对最后一位女帝，那代表着“创世之源”的终极拼图，产生了前所未有的，疯狂的渴望。
那是一种来自生命本源的，对“完整”的追求。
另一边，那枚来自虚无之主的法则碎片，也在蠢蠢欲动。
它在这片充满了“存在”与“概念”的海洋里，感受到了一种极致的排斥。但同时，它也能最敏锐地“嗅”到，哪里“存在”的浓度最高，最纯粹。
一个代表着“创造”的渴望。
一个代表着“删除”的本能。
两种截然相反的力量，在林汐的体内，却指向了同一个模糊的方向。
那里，“存在”的气息最为浓郁。
那里，也必然是虚无最想抹除的地方。
第九位女帝，创世之源女帝，就在那里！
林汐猛地睁开双眼。
那股笼罩在她身上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沉重压力，似乎在这一刻被她强烈的意志撕开了一道微小的裂口。
她不再迷茫。
她环视着身边，那六张写满了信任与决然的绝美脸庞。
幽月，陆雪琪，玉娇龙，瑶姬，时汐，林曦。
她们放弃了一切，追随她来到了这个连神都无法理解的地方。
林汐没有多说什么鼓舞士气的话。
她只是抬起手，用尽全身的力量，指向了那片概念之海的某个方向。
那里，一片混沌，什么都看不见。
但六位女帝，却同时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投去了自己全部的注意力。
她们的主上，已经为她们，找到了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