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千家暗，几度年华惊换。”
——风信子·芒《灵川诗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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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的天空阴沉，房间里的茶几旁边，一个小男孩盘腿而坐，手中拿着一本书。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阳台上的瓷砖，凉风徐徐地穿过窗帘，撩动他额角的发丝。
手指翻动书页的摩擦声，在寂静的房间里寂寞地回响。
男孩抬头看了看窗外阴暗的天空，起身打开通往阳台的玻璃拉门，将摆放在窗台下的勿忘我搬回房间。
房间的大门打开了，一双白色的拖鞋，一双瘦弱的小腿；男孩的半只脚跨进房间，双眼定定地凝视着面前的地板。
“你，把那个放下。”
恐怖而喧闹的命令，声音在令人窒息的空气之中，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双瘦弱的手伸出，抓住男孩手中的勿忘我花盆；手臂颤抖着，对面的力道，透露出毫不犹豫的不容置疑。
男孩半闭上眼睛，余光注视着那双枯槁的手，将花盆狠狠地砸在窗台上，轰鸣声在脑海里回响，旁边是康乃馨、三色堇、晚香玉和风信子。
他默默地收回了视线，默默地盯着那一双瘦弱的小腿返回房间，默默地盯着那一副瘦弱的身板在面前坐下，默默地盯着茶几上摊开的那一张纸。
“我需要你的解释。”
白底黑字的表格，打印字体的数字，刺得他的双眼发疼；左手静悄悄地将茶几上的书放到桌下，眼角的余光看见那副瘦弱的身板，在一上一下地微微起伏着。
通往阳台的玻璃门敞开着，外界的雨声清晰可闻；房间里的大门却紧紧的关闭，静谧得落针可闻。
“你知道……你多大了吗？”
良久的沉默之后，在他无聊得快要闭上双眼之前，那个声音在对面的某一处响起，仿佛在他的大脑之中引爆了一颗炸弹，他的身体经受不住这样的冲击，狠狠地抖了一抖。
窗外的雨势似乎变大了些，雨中的凉风似乎也变大了些，还有远处的天边隐隐的雷声，似乎更加清楚了一些。
“十七岁，高三学生。”
男孩依旧低垂着脑袋，耳边回荡着漆黑一片的呢喃，双眼紧盯着桌子底下，那本还没看完的书，还有那双瘦弱异常的小腿。
一只手突兀地闯入了他的视野，男孩早已习惯，习惯了上面的皱纹，还有清晰可见的皮肤下面的骨骼；黄得发黑的手指，轻轻地抵在那张白纸上，白底黑字的表格的一角。
“我不知道，你做那些事……到底有什么意义。”
这是六年以来，他听到的最多的话语；无论是饭桌上、大街上，还是睡梦中，抑或是哪个人的口中。
窗帘飞舞着，带进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光线；男孩的双手半握成拳，紧紧地捏着下半身的裤子。
男孩依旧低垂着脑袋，耳边徘徊着若有若无的低语，双眼紧盯着桌子底下，那本看到一半的书，还有那双枯瘦异常的小腿。
“我们对你提出的要求，你一个都没有做到。”
手指冷酷无情地戳了戳表格上的数字，男孩的视线勉强地被拉扯过去，按倒在它的面前。
手指慢慢地退回去，退回到它原本的位置；就像一条半死不僵的百足虫，颤抖着退回了它阴暗潮湿的洞穴。
窗外的风声变得猛烈，仿佛催命鬼一般撞击着摇摇欲坠的窗户；他的双手握得更紧，掌心变得湿漉漉，头发好像一张满是芒刺的皮，紧裹着他苍白空洞的躯壳。
“我们已经不打算对你说什么了。”
男孩依旧低垂着脑袋，耳边游移着令人窒息的呻吟，双眼紧盯着桌子底下，那本行将完结的书，还有那双干枯过分的小腿。
他抬起头来，注视着茶几对面，那副仿佛随时都会散架的身体；那双空洞的眼睛，漠然地注视着他。
“我有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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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双枯槁的手摇动一番。
那具瘦小的身体缓缓升起。
那双干瘪的小腿离开茶几，跨过了通往阳台的玻璃拉门。
“你有打算……？”
勿忘我在地上摔成了几块，泥土仿佛天上的星星一般，四散在阳台的地板上；那双白色的家居拖鞋，此刻沾染上了乌黑的泥垢。
“你有打算……？”
挂在阳台的墙壁上，带着橡胶套的剪刀被粗暴地扯下来，钩子也在地上发出了骇人的声响；三色堇的花瓣在窗台上零零落落，花茎、花叶，全都伤痕累累。
“你有什么打算？！”
康乃馨、风信子和晚香玉的花盆，从打开的窗台上往下坠落，不留下一丝痕迹地，在楼下的水泥地板上殒命成数不清的碎瓷片和泥土屑。
眼前的一切景象，似乎变得模糊起来；耳边淅淅沥沥的雨声和萧萧的风声，似乎变得虚幻起来；心中想要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似乎变成了无言的叹息。
那一刻，他失去了几乎所有的感觉。
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手中书本的重量，耳边雨声风声的喧嚣，眼前仿佛末日尽头的恐怖景象。
书脊尖上点点的血迹，不停颤抖的手臂和心脏；还有一如往日安静无声的阳台。
肮脏的白色拖鞋，折弯变形的瘦弱小腿，几近散架的枯瘦身体，还有披散在地板各处的黑色头发。
空气里淡淡的腥味，男孩狠狠地吸了一口；那双干枯的手中，紧紧地攥着一把剪刀。
取下剪刀柄上的橡胶套，男孩缓缓地蹲下身来；无神的双眼紧盯着面前，那个看上去毫无防备的，黄褐色的脖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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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永远不想回去了。
就算看到了面前的马路上，雨水冲刷而过的那一片刺目的红色。
那片红色，一如山茶花一般，美得摄人心魄的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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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旸将手中的小石块投进湖中，水面泛起阵阵的涟漪，打破了那片猩红色的倒影。
抬头仰望着漆黑一片的夜空中，淅淅沥沥而下的雨水，在雨伞的伞面上留下徘徊不去的回声。
乌怨泽夜晚的雨，和他的雨伞下的一袭白衣。
“得找个时间，和阎罗王见上一面了……”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