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水河一战的惨败,像一场冰冷刺骨的噩梦,久久缠绕在林澈的意识深处。体内那曾经澎湃充盈的力量感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掏空后的虚浮与脆弱。母核如同过度透支的电池,光芒黯淡,运转滞涩,每一次微弱的搏动都牵扯着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疲惫。他甚至能清晰地“内视”到,原本稳定环绕的两颗子核,如今只剩下孤零零的一颗,另一颗已然为了替他赴死而彻底消散。这种“返贫”的感觉,比一开始的一无所有更令人窒息。
补给点的岩洞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自身晶甲残留的、极淡的琥珀能量气息。林澈背靠着冰冷的石壁,缓缓坐下,努力平复着粗重的喘息和依旧狂跳的心脏。
“亏大了……血亏……”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开始计算损失:一颗宝贵的子核、吞噬多个高等级兽核才积累起来的力量(能量等级从7.1暴跌至6.9,甚至可能更低)、仓皇逃窜消耗的能量、还有那辆刚买没多久、很可能已经毁在战斗余波中的山地车……更重要的是,那种“我能反杀”的盲目自信,被9号【掠歌】无情地碾碎成了渣滓。
恐惧之余,一种强烈的不甘和更深的渴望翻涌上来。他需要能量,迫切需要!失去的,必须加倍夺回来!那个补给点虽然隐蔽,但经历了刚才的传送,能量残留很可能已被玄武卫捕捉到,不再安全。
他强撑着站起身,意念集中,沟通体内那枚仅存的、也显得有些萎靡的子核。小心翼翼地,他再次分离出一小部分能量——这个过程如今变得异常艰难,仿佛在挤一块干涸的海绵——将这枚新的、更微小的子核β安置在岩洞最隐蔽的缝隙里,用碎石仔细掩盖好。这是他最后的退路,不能再有失了。
做完这一切,虚弱感更甚。他深吸一口气,晶甲覆盖全身,但光泽远不如前,甚至有些地方出现了细微的、难以察觉的裂纹。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蹒跚着冲出岩洞,沿着赤水河支流陡峭的河岸,向着主战场的方向奔去。
他放弃了再次远程迁越过去的念头,那消耗太大,他负担不起。只能依靠强化后的体能进行奔跑。他的身影在黄昏的天光下化作一道略显黯淡的琥珀色流光,迅捷地掠过红岩嶙峋的河滩,踏过倒伏的枯竹,每一步都在松软的泥地上留下深深的脚印,带起细微的风声。他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战斗或许还未完全结束,或许能捡到一点遗漏的兽核残渣,哪怕只是边角料也好!
然而,当他终于接近那片主战场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却让他猛地刹住脚步,僵在原地。
预想中硝烟弥漫、能量肆虐、怪兽残骸遍地的场景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清理收尾状态。数十名玄武卫士兵正在高效地作业:大型工程机甲用机械臂清理着巨大的桥梁残骸和怪兽尸块;“净街夫”们穿着醒目的橙色防护服,喷洒着中和药剂,处理着地面上残留的荧蓝色毒液和暗红色能量腐蚀痕迹;更有穿着白色密封研究服的人员,正小心翼翼地采集着土壤、空气和9号【掠歌】最后消失区域的空间样本。
战斗……已经结束了?
林澈的突然出现,就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几乎是在他落地的瞬间,所有附近的玄武卫人员动作都停顿了一下。无数道目光——惊愕、警惕、探究、难以置信——齐刷刷地聚焦在他身上。各种探测仪器也瞬间发出密集的嗡鸣,将他牢牢锁定。
他原本还想着用一个比较帅气的姿势降临,挽回一点上次狼狈逃窜的形象,结果一抬头,就与眼前这群沉默的、装备精良的“清理工”们来了个彻彻底底的、大眼瞪小小眼的——
相顾无言,唯有尴尬。
林澈的大脑宕机了一秒。这跟他预想的完全不一样!说好的惨烈战场捡垃圾呢?怎么变成大型战后处理现场观摩会了?而且他还是那个突兀闯入的、浑身散发着非人能量波动的“观摩嘉宾”!
几乎是本能反应,在下方一名看似小队负责人的玄武卫刚刚抬起手,似乎想开口说什么的瞬间,林澈的意念已经疯狂催动!
“等一下!关于你上次说的交易……”那名队长的话才刚喊出一半。
嗡——!
空间迁越特有的、细微却清晰的震颤感再次出现。林澈的身影在原地骤然模糊、虚化,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下一秒便彻底消失不见!只留下那句“交易”的尾音,尴尬地飘散在赤水河畔略带腥气的晚风里。
那名伸出手的玄武卫队长,动作彻底僵在半空,脸上的表情混杂着错愕和一丝无奈。指挥部的命令是尝试接触和交涉,但这家伙……跑得也太干脆利落了!
【龙渊指挥部,第三指挥中心。】
巨大的球形主屏幕上,正分屏显示着赤水河战场清理现场的实时画面和高空无人机回传的俯瞰影像。当林澈那略显黯淡的琥珀色身影突然闯入时,指挥室内原本平稳运行的节奏被打断了。
“警报!检测到高能量反应!是NO.16‘琥珀’!他再次出现在赤水河战场遗址!”监测员的声音瞬间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意味。
所有人员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对应的分屏上。
“他想干什么?难道还想抢夺剩下的怪兽残骸?”
“能量读数……好低!大约在6.9左右波动,极不稳定!比上次监测到的峰值7.1下跌严重!”
“他看起来……状态很糟糕,晶甲光泽暗淡。”
紧接着,他们就看到了林澈与现场队员大眼瞪小眼的尴尬一幕,以及那名队长试图喊话的举动。
“快!尝试通讯连接!稳住他!至少问清楚他的来意!”值班主任秦锋立刻下令,眉头紧锁。这个NO.16的行为模式越来越难以捉摸。
然而,下一秒,屏幕上的林澈没有任何交流的意图,干脆利落地再次发动了空间迁越,瞬间消失!
指挥室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惊呼和低骂。
“又跑了!”
“迁越能量波动已记录!分析组,立刻进行轨迹溯源!尝试定位他的落点!”
“现场单位报告,未检测到高强度空间扰动残留,推测其迁越距离极远或采用了某种我们未知的隐匿技术。”
秦锋的脸色不太好看,他转向旁边的技术主管:“上一次,赤水河战役最后,确认他的生命和能量信号是完全消失了,对吧?”
“绝对确认,主任。”技术主管调出之前的数据记录,指着一条骤然归零的曲线,“这是当时NO.16的能量和生命体征读数,在极短时间内暴跌至零,并持续了数分钟。我们当时初步判断,他已被异常体-9号‘掠歌’击杀并吞噬。”
“那现在这个又是什么?幽灵吗?”秦锋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
就在这时,一位资深分析员猛地抬起头,脸上带着某种发现惊天秘密的震撼表情:“主任!或许……或许他并不是‘没死’……”他快速操作着控制台,将两段战斗录像并列播放。
一段是之前NO.16被9号【掠歌】的暗红锁链彻底包裹、能量读数雪崩式下跌直至归零的画面。
另一段是刚刚发生的,NO.16略显虚弱但确实活蹦乱跳地出现又跑路的画面。
“大家看,”分析员的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结合他之前展现出的特性,以及这种无法解释的‘死而复生’……我们是否可以做出一个大胆的推测:NO.16‘琥珀’,他可能掌握着一种……一种类似于‘复活’的能力!”
“复活?!”这个词像一颗炸弹投入指挥中心,瞬间引起了更大的哗然!
“这怎么可能?”
“是某种基于能量核心的替身手段?金蝉脱壳?”
“所以上次被吞噬的,可能只是一个替身或能量体?而他的本体核心早已通过某种方式转移?”
整个指挥室陷入了激烈的讨论和分析中。技术人员疯狂比对数据,建立模型;战略参谋们则脸色凝重地评估着这个推测如果成立,将带来的巨大影响和威胁级别的重新判定。
秦锋主任盯着屏幕上定格的、林澈消失前的画面,眼神锐利得如同鹰隼,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控制台面板。“不仅仅是空间迁越……还涉及可能存在的……复活?”他低声重复着,饶是见惯了风浪,此刻内心也充满了惊骇。这个NO.16的价值和危险程度,必须重新进行评估了。他所代表的科技或者说生物能力水平,可能远远超出了目前的预估。
“立刻将NO.16‘琥珀’的威胁等级上调至Level 8(高潜在成长性、高智能不确定性、具备空间传送及疑似复活能力)!所有相关数据列为最高机密!”秦锋最终下令,声音沉重,“尝试分析他两次出现和消失的能量特征差异,尤其是与能力特性相关的部分!我要尽快看到报告!”
龙渊指挥部因为一个惊人的推测而高速运转起来,而引发这一切风暴的主角,对此却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