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下咖啡，沃尔里斯只觉得脑中一片清明，原本的疲惫，困顿，一瞬间便被一扫而空。
“果然还是咖啡提神。”
“你把手上的神经活性剂放下。”
洛莎维娜面无表情地说道，她看着沃尔里斯手里面拿着的，从软管里面滴出来的神经活性剂，“别老是靠着这玩意，你多久没睡觉了？”
“五天？”
“睡觉去。”
“嘛最近有点忙，等过两天的。”
“你这样早晚猝死。”洛莎维娜瞪了沃尔里斯一眼，“别不当回事。”
“我知道啊，基础医学咱俩一起学的。”沃尔里斯耸了耸肩，“所以心脏和脑血管调理药我也在吃。”
“比起这些，你给我滚去睡觉。”洛莎维娜简直是没法忍了，这个混蛋简直是不要命了，“你猝死我可不给你收尸。”
“好啦好啦，好姑娘，我知道你是好心，只不过最近咱们确实有点忙就是。”
沃尔里斯无奈地安抚着洛莎维娜，“阿莉娅这边还没有完全适应，有的时候还是很生疏，还有哥布林孢子泄露事件，我还得盯着点呢，事情一个接一个的，也不是我不想睡觉呀？”
沃尔里斯如此说道，虽然他的语气是那么的颓丧，但是，看着他那虽然略显疲惫，却仍然闪烁着活力的眼眸，洛莎维娜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至少，今天睡一会。”
洛莎维娜低声说道，“这是我给你的最低要求。”
“好吧，那我现在眯一会。”
沃尔里斯摊了摊手，而后就地躺在躺椅上面，眯着眼睛。
“睡着了吗？”
“睡着了。”
“……”
洛莎维娜很无语，而沃尔里斯只是笑了笑，但这回，他是真的打算稍微眯一会。
神经活性剂效果是有的，但是这东西并不是兴奋剂，发挥功效是需要时间的，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所以使用说明也写了，最好在午后午睡前使用，午睡后精神会很好。
所以，虽然会变得精神，但是现在要是睡一会，就他这个五天没睡觉的状态，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可当沃尔里斯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意识平静的瞬间，那些恼人的低语声，又一次回荡在他的耳畔。
如同不知何处吹来的风，如同不知从何处滴落的水，无孔不入，无休无止。
意识像是沉入了深海之中，五感都被无穷无尽的浓雾包裹，雾中，某些邪恶的生灵正在朝着他吐出毒蛇的信子，摇动响尾蛇的尾巴一般。
“你吓不到我。”
沃尔里斯如同梦呓般轻笑着说道，洛莎维娜则是在他的梦之外，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褪下一件，为他披在身上。
“我早已见过你。”
“……唉。”
洛莎维娜轻声叹气，而后，她便转身离去，为沃尔里斯关上了房间的灯，留下那一次次重复的梦魇。
……
……
“你畏惧着。”
“你恐惧着。”
“你逃避着。”
低语声不绝于耳，而后，那汹涌的恶意又一次吞噬了沃尔里斯，像是某条毒蛇张开了血盆大口，将他活生生吞下一般。
但沃尔里斯也只是静静地闭着眼睛，仿佛在安睡一般，哪怕那恶意要将他淹没，他却只像是小憩一般平和。
“如若不是畏惧，你为何不愿沉睡？”
“如若胆敢面对，你为何不入梦中？”
“虽然说已经差不多习惯了你的叨逼叨了吧，但是别在别人午睡的时候吵闹吧，很没礼貌的。”
沃尔里斯懒懒地说道，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懒得搭理这个邪恶而疯狂的存在。
“你不愿睡眠，是因为知晓，只要睡眠，你就必须面对我。”
“懦夫。”
“你什么玩意，我怕你有啥意义？你又不可能真的伤害我。”
沃尔里斯打了个哈欠，像是翻了个身一般，一边嘟囔着一边说道，“你单纯就是烦人罢了，除了在我耳朵里面胡说八道，什么也做不到。”
“懦夫，你在逃避！”
“你以为我不睡觉，是害怕你吗？你多大脸啊，能抗几门炮是吗？”沃尔里斯没好气地说道，“就你，也配？”
“你没法否认——”
“睡眠活动，虽然在生理上是一种单纯的人体节律，但是从比较哲学和诗意的角度来说，睡眠，就像是人类在尝试着接纳死亡。”
沃尔里斯见这个怪物不打算让自己好好睡觉，并且还要自以为是地得意起来了，不由得没好气地反驳着。
他可不要惯着这家伙，不然以后更是要叨叨个没完没了了。
“睡眠和死亡何其相像呢，死亡，是闭上眼眸，不去管人间的一切，睡眠，不也一样吗？”
“所以，人们打算睡眠，只是在练习如何接纳自己注定要来临的死亡。”
“所以，这没什么好说的，我不愿睡觉，单纯是因为，我觉得现在的我，并不适合去练习如何选择自己的死亡。”
“我还没有什么成就呢，就这么死去，我觉得多多少少有点不合适。”
沃尔里斯懒懒地说道，“人还没有成就，就死了，那多亏得慌啊？”
“怎么说，我也打算好好的活着，然后干出一点什么来之后，再说要不要死的事情。”
“也就是说，你还是在逃避。”
“这倒是没说错，我就是在逃避。”
沃尔里斯这一回，倒是明白直接地承认了这一点。
面对着睡眠里的阴影，他笑着说道，“睡眠，让我意识到，我还是要死的。”
“可我不愿意再一次睁眼，我自己还是一事无成地状态。我渴望能够有所成就，我希望我的死亡能够有意义，有价值。”
“而每一次睡眠，都让你意识到，你什么都没有做到。”
“嗯哼，你说的对。”沃尔里斯耸了耸肩，“所以呢，你有什么好怕的，你不过是一个只能在我耳朵旁边叨逼叨的混蛋罢了，比起我的人生，比起平凡的岁月，你一点都不算可怕。”
“外物哪里有自己可怕呢？”
沃尔里斯的话语直接给怪物干沉默了，而后，沃尔里斯这才能好好地睡过去。
沉默，沉湎，沉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