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美利加的中部,横亘着一片浩瀚无垠的干旱荒漠,仿佛是大自然刻意设下的残酷壁垒,历来扼杀着文明的触角。
这片死寂之域始于F市外围那脉不祥的、仿佛吞噬光线的黑色群山,延伸至遥远而孤立的RACA-0071前哨站。
放眼望去,尽是赤地千里,渺无人烟的绝望光景。
然而,在这极致的严酷之下,景象却并非一成不变的单调。
这里并存着雪冠覆顶、沉默巍峨的山脉与幽深昏暗、不见天日的峡谷;有湍急的冰河在险峻嶙峋的大裂谷深处奔涌咆哮;也有无垠的平原,冬日被深厚的积雪彻底封冻,夏季则化为一片无边无际、闪烁着死寂灰白的盐碱地。
在这片无望的土地上,人烟绝迹,荒原狼在枯死的灌木丛中悄无声息地潜行,雄鹰在铁灰色的苍穹下盘旋,寻找着微不足道的猎物。偶尔有笨重的灰熊在阴影笼罩的沟壑间蹒跚,徒劳地翻找着岩石,寻觅着可怜的食物。
除此之外,再无居民的痕迹。极目所至,只有一片片灰暗的盐碱地,被一簇簇荆棘般扭曲的矮小灌木零星点缀着,一直延伸到天际线那起伏的山峦之下——那些山峦的脊背上,覆盖着永不融化的斑驳冰雪。铁青色的天空中没有飞鸟的踪迹,暗灰色的大地上没有任何动静。
万籁俱寂,是一种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彻底的死绝。
侧耳倾听,唯有自己心脏的搏动声在无边的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甚至骇人。
就在这片仿佛连时间都已凝固的荒原尽头,一座低矮的、几乎与周围灰褐色岩石融为一体的钢筋混凝土建筑,突兀地矗立在一个背风的峡谷入口处。
它没有窗户,只有一道厚重的、似乎能抵御爆炸的金属大门,门上没有任何标识,只有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微弱的红色指示灯在缓缓闪烁,如同沉睡巨兽唯一睁开的眼睛。
这里便是RACA-0071前哨站(FOB-0071),一个被刻意遗忘在世界角落、用于监视更深层遗忘之物的孤岛。
“真的很难想象这是什么鬼地方……”
一辆经过重度改装、覆盖着厚厚尘土的汽车车,如同一个疲惫的金属甲虫,碾过盐碱地,最终停在这扇冰冷的金属大门前。
瓦洛莉亚刚刚推开车门,一股热浪席卷着沙子扑面而来,飞扬的沙粒打在车门上当当作响。
自己便下意识地捂住脸。
艾拉也跟着下车,她紧紧裹着一件不合身的旧外套,苍白的脸被风沙吹得微微发红,蓝色的眼眸望着眼前这座压抑的建筑,下意识地靠近了瓦洛莉亚。
顶着风沙,慢慢挪动到大门旁,纤细的手指在一个不起眼的通讯面板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代码。
几秒钟后,伴随着一阵沉重的气压释放声,那扇巨大的金属门缓缓向外打开,露出了一条向下倾斜的、灯火通明的通道,与门外死寂荒芜的世界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由魔法所制冷的冷空气从中涌出。
一个穿着RACA标准制服、面无表情的工作人员站在通道内,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瓦洛莉亚和艾拉,尤其是在艾拉显眼的白色头发上多停留了半秒,但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公事公办地递过两个临时通行证。
“瓦洛莉亚专员,前哨站主管在指挥室等您。”
他的声音通过面罩的扬声器传出,带着一丝金属的失真感。
瓦洛莉亚接过通行证,将一个挂在自己脖子上,另一个递给艾拉。
“跟紧。”
她低声重复了之前的嘱咐,然后率先步入了这条通向地下的、与外界绝望景色完全割裂的冰冷通道。
金属大门在她们身后缓缓闭合,最终严丝合缝地锁死。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向下倾斜、灯火通明却异常冰冷的混凝土通道。墙壁是光秃秃的灰白色,每隔一段距离就有嵌入式的应急灯,发出惨白的光。
艾拉紧跟在她身后,下意识地攥紧了脖子上挂着的临时通行证,另一只手不自觉地揪住了瓦洛莉亚的衣角。
“你以前……是干抓鬼的?”
“嗯…算是吧。”
“那……那你会不会怕啊?”
天真的问题永远都是这样单纯的从稚嫩的小孩子口中说出来。
“怕过。”
瓦洛莉亚侧过头,走廊灯恰在此时亮了,暖黄的光落在她下颌线,把那点漫不经心的笑意照得清晰。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拨开艾拉揪得太紧的手指,替她理了理被扯皱的衣角,
“但怕没用,不如想着怎么让它们怕你。”
“可是……”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们处理完事情就带你去克莱顿吃好吃的。”
瓦洛莉亚打断了艾拉那无关紧要的担忧,俯下身子轻轻地rua了rua艾拉的头。
通道尽头是一道同样厚重的气密门,旁边的指示灯闪烁着绿色。
刷了一下自己的临时通行证,门嘶嘶地滑开,露出了前哨站内部的核心区域。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但与外面封闭的空间好不到哪去。
这是一个宽敞但低矮的圆形大厅,中心是一个下沉式的指挥区,周围环绕着多层工作台和闪烁着各种数据和图像的全息屏幕和监控画面。
冰冷的蓝光和白光是这里的主色调,映照着寥寥数名同样穿着制服、表情专注或疲惫的工作人员。
空气中充满了各种仪器低沉的嗡鸣、键盘敲击声和压低的通讯声。
这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任务中,对于新来的两人只是投来短暂而快速的一瞥,随即又投入到屏幕前,没有任何多余的关注或好奇。
“瓦洛莉亚专员,”
一名看起来像是负责人、肩章略有不同的中年男子从中心指挥台站起身,与迎面走来的瓦洛莉亚短暂地握了一下,触感干燥而有力,脸上带着长期缺乏睡眠的疲惫和压力留下的刻痕,但眼神依旧和蔼可亲,见到瓦洛莉亚便露出了久违的‘苦笑’。
“莫里斯?”
“嗯,好久不见。瓦洛莉亚,辞职后的生活想必十分轻松愉快吧…………”
“你应该就是0071的主负责人了,情况报告里已经看了。‘旅人’小组有后续消息吗?”
还没等他说完,瓦洛莉亚便不耐烦且粗暴的打断了他。
莫里斯主管摇了摇头,脸色瞬间变得憔悴阴沉:
“没有。信号在进入异常点后30秒后彻底消失。没有求救信号,没有生物特征残留读数。就像……被彻底抹掉了一样。”
他侧身,指向主屏幕上定格的画面——那是一座在昏黄天光下显得破败不堪的木质农舍,其正门像一个黑洞般吞噬着所有的光线,周围景象因高温扭曲而显得模糊不清。
“异常活动频率在过去二十四小时内增加了百分之三十。‘影掠者’涌出的数量更多,活动范围也有向外扩张的趋势。我们的标准武器效果甚微,只能暂时驱散,无法有效遏制。”
他的目光扫过瓦洛莉亚身后的艾拉,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你居然有跟班了?天啊!瓦洛莉亚,你居然收跟班了!还是个可爱的小女孩!”
莫里斯夸张的呼喊让半个工作室的人尽数回头。
一瞬间,无数带有审视的目光落在艾拉身上,面对突然被这么多人关注,艾拉害羞地低下头,小手转紧了瓦洛莉亚的衣角。
“闭嘴。”
瓦洛莉亚没好气地回应道。
见到瓦洛莉亚突然炸毛,莫里斯只好回到原来低沉阴郁的状态,便接着说正事:
“我们需要你对那个‘门’进行近距离评估。我们需要知道它背后到底是什么,以及如何彻底关闭它。常规手段……已经失效了。”
见到瓦洛莉亚炸起的橘发重新耷拉下去,莫里斯才暗暗松了口气。
瓦洛莉亚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个不详的农舍正门,眼神深邃。
“莫里斯,
“我需要‘旅人’小组进入前最后十分钟的所有传感器原始数据,包括所有非标准能量读数谱段。我试着把他们领回家。”
她开口道,语气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另外,我还需要一套最高级别的个人现实锚定装置,以及……一套不反光的黑衣服给艾拉。”
瓦洛莉亚顿了顿,在莫里斯震惊的目光中露出了一种轻蔑的神情。
“我相信我自己的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