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阿加莎·S。生前网名「Suxery_official」，这个有必要tell you。”
原本盛着马蹄酥的盘子已空、拿铁杯已见底，红裙厉鬼客人向季千霜道出委托内容相关的往事。
“拼写是……弼术之肆——浮绘。”
她施展弼术，用手指在空气中反写「Suxery_official」。
她专门提网名，应该是很重要的线索。季千霜记下字母拼写后点头：“原来是外国姐姐，外在却很符合东方厉鬼形象呢。”
从她面前的黑发之帘中窥得见她半张脸，高鼻梁小嘴唇，皮肤白皙至极，眼神恍惚，有点西方美尸的感觉。额头缠着绷带，想必是死因。
S低头答：“我是中英混血，生前最后半年才搬到这边，个别汉语单词有点不熟，sorry。”
那没事了。混血红裙厉鬼，说话夹带英文，还倒怪稀奇的。
“这样啊~我是季千霜，叫我霜霜吧。可以叫你S桑吗？”
“Well，你真可爱。”
“诶嘿嘿……”
季千霜被夸可爱就傻笑起来飘飘然了。
阿加莎·S将话题引回正事：“我生前蛮有地位，母亲是英企CEO，父亲是本国人，比市级更高的……不便细说，您懂得。他们从小教育我要光明磊落走正道，但、嗯，人都是多面的。我一直在英国跟母亲生活，生前最后半年，才来本国跟父亲住。来了才知道，母亲她，她洗钱……父亲corruption（坍乌）。”
季千霜闭上了刚要说什么的嘴巴，上一秒正要表示羡慕富二代呢。
“他们曾经是我很好的榜样，really。嗯或许至今也是，在心底的某处。”
“……我大概理解你的心情。”
“我的信仰崩塌了。”阿加莎·S摊手摇头，“我离开他们，独自住在相对偏僻的一间别墅里，他们也不再管我，我们就此失联。我平日自学糕点……yeah，我的梦想是成为糕点师，同时也有做网络主播赚钱，主要在科学区。那段时间，我很快乐，真的……很快乐。”
“我生前也直播过诶，是动画和舞蹈区的，后来发生了什么？”
“有一次，我在直播间拆穿了灵异探险主播「清商」的骗术，她……带领她的粉丝造谣诽谤我，骚扰我。If她开盒、闹大，我想，她的下场会很悲惨。因为我父母的地位，你能get it。”
“就是啊，她怎么敢！”
“结果是没有……什么都没发生。总之不久后，I dead，坠楼。”
“哼哼，原来如此。”季千霜连点两下头，“所以你想找到网名为「清商」的坏家伙，为自己复仇。”
“不。”
“诶？”
“我要道谢，她是我的savior（恩人）。”
“哦哦，是道……”
季千霜的点头动作戛然而止。
店内瞬间寂静，连北宫渚也张开小嘴。
“……呃、啊？”
这句话的汉语和英文单词都认识，连在一起真没听懂。
……
那一天。
阿加莎·S听到外面有人声，目前为止已经持续半小时了。隐约听得见网络用语、道家词汇、魔术机关的声音，明明是一个人，却像在跟很多人对话。
她无力顾及。
昨天就有批人进来乱走动，布置了许多神奇的魔术道具，所以外面的家伙估计又是像清商那样的作秀主播，跟昨天布置魔术道具的是一伙的。
“Shit，这样消费我……每个人都……”
被陌生人当做直播间的废弃别墅中，阿加莎·S独自在房间内，不得动弹。
她早已放弃了挣扎，她的声音传达不到任何人。
不是自闭，不是被捆起来，只是被无形力量禁锢在房间内。
她已经死了，当前是被封锁的鬼魂状态，无法进入地府，不得步入轮回。想不到自己30岁后的样子，更想不到自己真活不过30岁。
是的，她的死与遭受的网暴毫无关系。她是被人杀死的。
自古就有用「养小鬼」来聚财的邪恶术法，但「养厉鬼」的，在阿加莎·S的别墅内首次发生。
人声和脚步声越来越近，S把视线移向房门。无事可做，也无法做到任何事，不如瞧瞧来者何人。
生前家世显赫，死后不过如此，什么都带不走，什么都得不到。
吱——
房门开了。表情严肃的蓝发女人鬼鬼祟祟走进来，右手持正在直播的手机，左手打着手电，刚进屋就四处端详，手电筒乱照。
今夜天气太差，雷雨交加，居然真有探险博主闯入。
蓝发女人对着手机直播间发言：“我们已经进了别墅主人的房间啊。这屋子确实有东西，跟刚才楼下大厅和卫生间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氛围……背脊发凉，真的汗毛直立，你们瞧瞧。哎，哎，网咋卡了。”
随后，S瞪大了眼睛。
她看清了她手机上直播间的名字。
“——！！？”
显示的ID是「清商」。
她就是那个清商本人，真是路窄，同城只有这一个探险主播么。
手电筒的光照过房间的每个角落后，清商原地伫立，眉毛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清商顿时脸色发紫：“不是，家人们这房间有点……”
有些小物件让你眼熟，对吧？
没错，屋子里的个别装饰——墙上的画、著名伪娘coser的To签海报，有在网上露面过。她一定能看出来，这就是网暴过的科学区主播「Suxery_official」的房间。
没想到她会是个富二代官二代，是个住在别墅里的公主，对吧？
事到如今，都无所谓了。
——S深知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连憎恨的心情都没有。
这种感情就叫做绝望。
生前的财富、地位，死后荡然无存，连自家都成了别人的直播间。堂堂厉鬼，被那种诡异法阵压在房间内，有意识却无法做到任何事情，像个植物人。
这种状态还要持续多久。
死透算了。
“……？”
在S女士的视线中，清商的嘴角、眼神、面部肌肉在持续改变。她从那张脸上读出许多情感。
恐惧。
疑惑。
理解。
悔恨。
冷静。
沉默。
坚决。
不像直播该有的表情，更不像做节目效果。
随后，清商端平手机，切为前置摄像头：“今天的直播到此为止，不好意思啊家人们，今天的打赏我都会退回的，实在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话落，补充一句——
“明天中午之前，我要是没退回打赏金额，那就是出事了，我们新闻见。唉算了也不知道能不能上新闻，看命了。今天结束，今天结束，下播了，再见各位，再见，拜拜，谢谢你们。”
她舍不得下播似的，眼看着大量弹幕划过，迟疑一秒，继续开口。
“我爱你们，谢谢。不知道一个放着厨师工作不好好干，嫌赚不到钱，私下里整烂活的破主播，说出这种话有多少人信。家人们，我真的爱你们，幸好有你们支持我。”
下一秒，她就像要赶快断舍离似的，要摒弃多余感情般，关闭直播间，收起手机。
她打开挎包蹲下身，从中摆出短桃木一条、美工刀一把。
“幸好缠着曾道长学了点……真特么有派上用场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