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晚上好，还没休息真是太好了。看到贵店在招聘厨师，蓝发、网名两个字
优先录取？我想试试。”蓝发来客如是说。
外面贴的那什么奇怪的招聘广告，还真起作用了！
蓝发的来者刚要继续自我介绍，S从座位起身：“清商？”
“是的，您是？”
清商迟疑片刻。走进陌生的店，被陌生红衣女鬼叫出名字，怎么想都怪怪的。
“我是阿加莎·S。也对，先前在网上、后来在别墅里，你都没见过我的face。”S说，“生前就是我吓死的你——这么说好像也不准确。”
她道出清商更为熟知的名字——
“本人网名「Suxery_official」，这样你更能理解，right？”
空气沉寂，北宫渚暂停捏着洗碗布的手，斜眼观察每个人的反应，没有要插嘴干预发展的意思。
总有人想「被鬼吓死，死后跟吓死自己的鬼面对面，多尴尬啊」，现在就是那样的桥段。
两人的相遇气氛特别了些，生前的关系复杂了些，完全没法让人笑出来。
“Suxery……”
清商轻声道，脸上先是惊讶，随后沉下眼神。
“果然你成了厉鬼，没想到会在……”
S出言打断她：“终于可以这样说出口了！你做的事没有对我造成什么伤害，我死于暴徒，是你破除了我的禁锢。”
无需多余的话语，S第一时间、直截了当，释放心中暗憋许久的真相。
“我的死与你无关，谢谢你，real，谢谢你救了我。”
清商听到这里，脑子来不及处理信息量，怔在原地。
意料之中的反应。季千霜倒退着坐回前台，她知道这不是插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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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成为主播前，清商觉得自己蛮厉害，至少运气极佳。
她小学毕业就出来打工，没遇上几个坏人、没遇到不三不四的男性、没染上不良嗜好，堪称一种奇迹。
她刚开始是个切菜小妹，因一些机缘巧合加上自身实力过硬，16岁就当了本店招牌厨师。XX餐厅史上最年轻的厨师、当厨师的天才——这些称号更是让清商愈发自信。
那是2019年，清商人在武汉。
年底，无需多言的那起事件爆发。
餐饮业受到严重打击，线下娱乐更是瞬间残废。清商依然幸运，就职的餐厅没关门。她没失业，但也仅仅是没丢饭碗的状态而已，到手工资少得可怜。
与往常一样下班回到出租屋的清商，这次连澡都没洗，直接脱了外套瘫倒在床。
今天到家也是凌晨。
“厨师这活，真干不动了。”
自言自语罢了。
“自己做的菜，早就吃恶心了。”
倒是有点馋西点蛋糕那些玩意，这段时间也没找到特别合口的。
“不够啊……钱。”
出租屋最显眼的位置，贴着全家福相框。
歪头看到它，清商才悔恨当初没好好学习。
原本工资刚好够自己生活，奈何亲戚表示独居在老家的奶奶重病卧床了。平时对奶奶百依百顺的孝顺父母，现在演都不演了，坐等分财产。
久病床前无孝子指的就是这样吧。亲戚有在照顾老人，压力非常大，总之，重担需要不到20岁的清商来分担。
“为什么我会摊上这种事。”
换言之，清商急需额外收入。
能在做厨师之余，短时间内来快钱的额外收入……这样想着，清商把手伸向自己的隆起的部位。
“嗯，我身子还行吧？要不……”
她想到某种出格的赚钱方式，然而直接失败——第二天，她所在的小区封锁了。
这给了她想法：小区封着，大家都居家办公、居家娱乐，网络烂梗和整活直播必然爆发，这是股势头，显而易见。
“——对哦，搞直播的话呢？既然认识道士和魔术师，利用上，在这方面弄点噱头玩玩？”
睡前躺在床上思考未来的清商，决定了前进方向，开始筹备。
时间来到2020年中旬，灵异探险主播「清商」已经十分活跃。
刚开始的直播，是在小区内。白天请绿码魔术师朋友过来布置道具，给他点答谢，凌晨下班回来便在小区垃圾桶、公厕附近搞些灵异场景。
起步时，不出意外，直播效果不尽人意。
“唉，真有鬼就好了，最好是比较凶的那种。”
——这句话成了清商新的口头禅。
真有鬼也不怕，道士朋友是个吃货姛，给她炒几盘菜、带她认识点好看姑娘，她就把家底都翻出来了。清商从她那里学到点真本事。
……而至今为止的好运，终究是要还给老天的。
清商专门买了小笔记本，某天，她如平常一样拆析其中内容。上面记满了自然合理的节目效果点子、拆析热门主播的切片细节。
她逐渐有了自己的粉丝团体，有了二创和鬼畜视频，热度开始暴涨，也接到不少商单。她将其中九成收入，汇给照顾着奶奶的亲戚。
她发送了今日份的转账，交易总额超过五万元。
这次，亲戚没收钱，反倒打了电话过来。清商心头迸出不好的预感，接起电话。
“你奶奶，你奶奶没了——”电话那边，亲戚嚎啕大哭着。
清商沉默许久，嘴巴开了又合，最后吐出简短句子：“是吗，辛苦你们了。”
等挂了电话，发点客套话过去，却发现消息框旁是红色感叹号。
清商顿时明白了什么。
奶奶病情恶化多多少少会有前兆，为何亲戚不早说？每月转账记录加上红色感叹号，正是显而易见的答案。
一群吸血鬼。
13岁打工至今的清商，正因为运气太好才没遇上多少坏人，直到本次被亲戚拉黑，才把迟来的第一课补回来了。
加上那时清商中招，没法出小区，更不能买票出城。
再后来，奶奶头七已过，某个小程序里显示的某种数字清零，小区解封了。
那天，清商苦笑着，嘲笑某种看不见摸不着却在控制人们的事物。
她对视全家福里笑着的奶奶，想到掉进钱眼里的虚伪父母和亲戚，道出最近的口头禅：
“唉，真有鬼就好了，最好是比较凶的那种。”
……
时间来到近半年——
正坐在电脑前剪视频的清商，听见门铃声，前去开门。
“您的快递。”
“OK。”
又是快递。
清商从快递员手中接过纸箱，踢上门，徒手撕开包装，里面是块锃亮的牌子。
她捧出牌子，一脚踢开包装箱，转身面向客厅——
清商还住在出租屋里，但条件今非昔比，这是个位于商圈和地铁站旁的小区，户型敞亮，设施齐全，出行方便，装修精美，她的生活质量比做厨师时有了质的飞跃，同龄人羡慕不已。
这客厅里摆满了没用的小物件，屋子里更是，似乎没地方放这种奖牌。
她扫视一圈，视线落在墙角小柜上的立着全家福。
就放那吧。
清商走上去，推开全家福相框，将奖牌取而代之。
全家福里，不过是群陌生人和死人罢了。这块奖牌才是当下。
清商已经辞掉了厨师的工作，在当全职主播。
奶奶已走，清商早已没了赚快钱的理由。可是人一度尝到甜头，便不会放下手中蜜柑，人之常情。
灵异探险本身自带猎奇噱头，直播时会科普些正经道家知识，又是个偶尔对着镜头搔首弄姿打擦边的美女，还能跟其他主播联动拍抽象段子。可在惊险、正经、整活、擦边之间无缝切换，塑造反差人设，很难不火。
为了吸引更大的流量，她也没少带过不少连自己都不了解的节奏。现在的清商，已经接近了当初亲戚和父母的模样。
她终于变成了自己讨厌的样子。
流量和收入，成为了清商第二重要的东西。
第一当然是生命，无论自己还是身边熟人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