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残缺与危险

作者:紫色月亮小姐 更新时间:2025/10/9 17:27:43 字数:7847

残月凝视着母亲那虚幻而美丽的身影,一个大胆甚至有些荒诞的念头如同破土的幼芽,猛地钻了出来。

“母亲……”

她声音有些发紧,带着试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您……想不想……出去看看?”

绫月那双盛满悲伤的秋水眸子微微睁大,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

她的身影轻轻摇曳了一下,如同被微风吹拂的水中倒影。

“出去……?”

她的心念带着茫然和一丝本能的畏惧,

“阳光……会灼伤我的……月月。”

“不是大白天!是……等一会儿。”

残月急忙解释,目光投向窗外依旧连绵的雨幕,

“您看,外面还在下雨,没有阳光。只有雨……阴天,雨水也是阴的,或许……或许您可以!”

她的语气越来越急切,带着一种抓住救命稻草般的渴望。

她不能让母亲继续困在这片废墟里,哪怕只是短暂地带她离开,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她如今生活的居酒屋,看看那些她口中提到的人们!

绫月顺着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细密的雨丝仿佛也牵动了她的心绪。

她沉默着,似乎在感知、在权衡。

那冰冷的、属于灵体的本能告诉她,离开这片执念凝聚之地是危险的,但女儿眼中那炽热的期盼,又让她无法拒绝。

“……可以……试试……”

良久,绫月的心念才带着一丝不确定传来,

“但……我不能离开依附之物太远……否则,会消散……”

依附之物?残月的心猛地一沉。

她环顾四周,除了破败的织机、灰尘和腐朽的木头,哪里有什么合适的物品?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最终,定格在森川夜放在一旁的那个——木食盒上。

那是寺花用来给她们装食物的普通木盒,此刻空空如也,还残留着些许炸豆腐皮的油香和樱饼的气息。

“这个……这个可以吗?”

残月几乎是扑过去将食盒拿起,有些笨拙地打开盒盖,展示给母亲看,

“虽然……虽然有点简陋,还有点油味……但、但应该可以暂时……”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自己也觉得这个提议太过离谱对母亲不敬。

让母亲暂时栖身于一个装过食物的普通木盒?

森川夜在门缝中看得目瞪口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把、把那么漂亮的夫人……塞进食盒里?!这、这简直是……

然而,御前绫月看着女儿那急切、甚至带着点慌乱的模樣,看着她手中那个散发着生活气息的普通木盒,眼中却闪过一丝极淡的、近乎温柔的波动。

她并未感到被冒犯,反而从那简陋的食盒上,感受到了一种鲜活的、属于女儿现在生活的气息。

那里面,有食物的味道,有烟火人间的暖意。

“……好。”

绫月的心念轻柔地响起,带着一种纵容和信任,

“就……用它吧。”

残月闻言,眼眶又是一热。她小心翼翼地捧着食盒,走到母亲面前。

“母亲……请您…进来吧。”

她低声说着,声音带着虔诚。

绫月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这间困了她许久的暗室,目光扫过那架残破的织机,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情绪,有释然,也有留恋。

随后,她那绛紫色的、凝实而美丽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淡化,如同投入水中的墨迹,缓缓晕开。

点点淡蓝色的光粒再次浮现,这一次不再是攻击性的汇聚,而是如同温顺的萤火,轻柔地、盘旋着,流向残月手中敞开的木食盒。

它们流入盒中,安静地沉淀下去,最后一丝光芒也隐没不见。

食盒看上去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个普通的木盒。

但残月能感觉到,盒子里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冰凉的寒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母亲的宁静气息。

她轻轻地将盒盖合上,动作轻柔得仿佛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我们走吧。”

残月对还在屋门上偷看的森川夜说道,将食盒紧紧地抱在怀里,用羽织的下摆稍稍遮掩。

森川夜如梦初醒,连忙点头,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的法杖和布包。

残月深吸一口气,拉开了纸门。

门外,庭院中的雨丝依旧细密,带着清新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她迈出脚步,踏入了雨幕之中。

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脸上、身上,但她怀中的食盒却被保护得很好。

她能感觉到,食盒里的那份宁静气息,在接触到外面潮湿阴凉的空气时,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但并未出现排斥或不适。

成功了!母亲真的可以离开御织纺!

残月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酸楚。

她抱着食盒举着油灯,像是抱着整个世界最珍贵的秘密,沿着来时的路,快步向居酒屋走去。

森川夜举着纸伞,紧跟在她身旁,时不时好奇又担忧地看一眼那个被残月紧紧抱在怀里的木盒子。

雨,依旧下着。

在这寂静的雨夜,无人知晓,一个困于过往的优雅灵魂,正藏身于一个普通的食盒中,被她深爱的女儿,带离了那片悲伤的废墟,走向一个她未曾亲眼见过的……新世界。

雨丝依旧细密,敲打着青石板路和两旁的屋檐,发出连绵不绝的淅沥声。

残月抱着怀中的木食盒,脚步比来时轻快了许多,却也更加小心翼翼。

她几乎是用整个上半身护着食盒,羽织宽大的袖子严密地遮挡着,生怕有一滴雨水、一丝不该有的光线惊扰了盒中安眠的母亲。

森川夜举着纸伞,努力将伞面倾向残月,自己的半边肩膀很快就被雨水打湿了,但她浑然不觉,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既兴奋又紧张,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那个看似普通的食盒,仿佛里面装着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宝。

“残月小姐……夫人她……在里面还好吗?”

她终于忍不住,用气声小心翼翼地问道,生怕声音大了都会惊动什么。

残月低头看了一眼怀中的食盒,感受着那份冰凉的宁静,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同样压得很低:

“应该……没事。”

她加快了脚步,居酒屋温暖的灯光已经在前方巷口隐约可见,像是指引归途的灯塔。

推开居酒屋的竹帘,带着一身湿冷的寒气踏入室内,温暖的空气和食物残存的香气瞬间包裹了她们。

寺花正在擦拭最后几个杯子,听到声响抬起头,黄瞳在残月和森川夜身上扫过,最后落在残月紧紧抱在怀里的、那个本应空了的食盒上。

“回来了?”

寺花的声音带着一如既往的平静,但眼神里多了几分探究,

“事情……解决了?”

她的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食盒。

莲雨也从二楼走了下来,她显然刚回来不久,发梢还带着点湿气。

看到残月安然无恙,她明显松了口气,但随即也注意到了那个被残月异常珍视抱着的食盒,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残月没有立刻回答寺花的问题。

她先是谨慎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确认窗户都关好了,不会有阳光透入,尽管此刻是雨夜……然后才走到吧台最内侧、光线最柔和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将食盒放在了铺着软垫的高脚凳上,仿佛那是什么需要精心供奉的神龛。

她的这番举动,让寺花和莲雨交换了一个更加疑惑的眼神。

森川夜则在一旁紧张地绞着手指,看看食盒,又看看残月,一副想说什么又不敢说的样子。

“大小姐?”

莲雨率先开口,语气带着询问。

残月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面对她们。

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情绪,有疲惫,有释然,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神圣的郑重。

“母亲……我带回来了。”

她轻声宣布。

寺花擦拭杯子的手顿住了。

莲雨的瞳孔微微收缩。

“带回来了?”

寺花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诧异,目光再次落向那个普通的木食盒,

“在…这儿?里面?”

残月点了点头,走到食盒旁,指尖轻轻拂过盒盖,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嗯。暂时……栖身在这里。”

她抬起头,看向寺花和莲雨,眼神里带着恳求,

“寺花,莲雨……能请你们……暂时不要点太亮的灯,也不要发出太大的声响吗?母亲她……需要安静。”

她的要求如此奇特,带着一种非现实的诡异,但看着她那无比认真甚至带着一丝脆弱恳求的眼神,寺花和莲雨都沉默地点了点头。

莲雨甚至默默走过去,将吧台最亮的那盏油灯的火芯往下拨了拨,让光线变得更加昏黄柔和。

居酒屋内陷入了一种奇异的寂静,只剩下窗外细密的雨声,以及几人压抑的呼吸声。

残月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食盒旁,低着头,仿佛在聆听,又仿佛在守护。

她的狐尾柔顺地垂在身后,尾尖偶尔轻轻摆动一下。

森川夜蹑手蹑脚地走到残月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屏息凝神地看着食盒。

时间一点点过去,就在这静谧几乎要凝固的时候——

那看似普通的木食盒,忽然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非常轻微,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极小心地调整了一下位置。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了过去!

在四道目光的注视下,那朴素的木食盒盖子,被从里面,轻轻地、缓慢地,顶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光华万丈,也没有阴风阵阵。

只有一只苍白得近乎透明、却又带着玉石般温润光泽的手,从那道缝隙中,缓缓地、优雅地探了出来。

那只手纤细修长,指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淡淡的粉色。

它美得不像凡俗之物,仿佛是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精心雕琢而成,只是缺少了活人的血色与温度。

它轻轻地搭在了深色的木制盒沿上,指尖微微弯曲,形成一个极其优雅的弧度。

仅仅是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却仿佛带着一种沉淀了岁月的、古老的韵律,让看到它的人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紧接着,第二只手也探了出来,同样苍白、同样优雅,轻轻搭在另一边的盒沿上。

然后,在所有人近乎窒息的目光中,那食盒的盖子被这两只美丽得诡异的手,缓缓地、无声地向上推开。

更多的淡蓝色光粒如同被惊扰的流萤,从盒内飘散出来,在昏黄的灯光下氤氲出一片朦胧的光雾。

光雾之中,一个身影如同水中升起的明月,缓缓自食盒中“浮”起。

依旧是那身华美深邃的绛紫色和服,上面月光藤花的暗纹在光雾中若隐若流。墨缎般的长发披散着,衬得那张绝世的容颜更加苍白,也更加空灵。

御前绫月,就这样以一种超越常理的方式,出现在了居酒屋温暖而略显杂乱的吧台之上。

她悬浮在食盒上方寸许的位置,下半身似乎还隐没在食盒内部那不合常理的空间里,仿佛那小小的木盒连接着某个异度的领域。

她微微侧过头,那双盛满悲伤与思念的秋水双眸,透过挡住脸的发丝,带着一丝初临陌生之地的茫然与谨慎,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她的目光先是落在离得最近的、浑身紧绷如临大敌的莲雨身上,停留了一瞬,似乎感受到了对方那份警惕与恐惧,但并未流露出敌意,只是微微颔首,如同一位贵族夫人面对护卫时自然的仪态。

接着,她的视线转向了站在稍远处的寺花。

当看到寺花那非人的黄瞳和隐约散发出猫的气息时,绫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了然,同样微微颔首。

最后,她的目光,越过紧张得快要同手同脚的森川夜,牢牢地、深深地,定格在了残月的脸上。

那目光中,所有的茫然与谨慎都如冰雪消融,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温柔、怜爱,以及一种近乎贪婪的、想要将女儿此刻模样深深烙印下来的专注。

“……月月。”

没有声音发出,但那温柔的心念再次清晰地传入残月脑海,带着一丝虚幻的满足,

“这里……是居酒屋吧,还有这几位……”

那无声的心念如同涟漪般在寂静的空气里荡开,温柔地拂过每个人的感知。

残月立刻上前一步,像是要为母亲隔开所有可能的惊扰,她微微侧身,用一种混合着骄傲与小心翼翼的语气轻声介绍:

“是的,母亲。这里是寺花开的居酒屋,我常来。”

她的目光转向寺花。

寺花握着抹布的手紧了紧,黄瞳中的警惕未散,但还是依着礼数,微微躬身,声音比平时低沉了些:

“御前夫人。”

绫月悬浮的身影微微颔首回礼,目光再次扫过这间充满烟火气的屋子,那眼神里带着一种久违的、近乎新奇的情绪。

残月又看向莲雨。

莲雨紧张的望着那死而复生的夫人,紧绷的下颌线缓和了些许。

她沉默地行了一礼,没有出声。

“莲雨,她还是我的女仆,也是我最得力的助手。”

残月轻声补充。

绫月的目光在莲雨身上停留片刻,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眸似乎能感知到莲雨身上那份沉淀的忠诚与锐气,她再次微微颔首。

最后,残月的视线落在一旁紧张得几乎要缩起来的森川夜身上,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带着一丝无奈的笑意:

“这位是森川夜,从江户来的魔女学徒。这次……多亏了她的法术,我才能和您说上话。”

森川夜像是被点名的小学生,猛地一激灵,手忙脚乱地想行礼,差点把法杖掉在地上,脸蛋涨得通红,结结巴巴地小声说道:

“您、您好!绫、绫夫人!我、我叫森川夜!很、很荣幸见到您!”

看着她这副笨拙又真诚的模样,绫月那双盛满悲伤的眸子里,竟极淡地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柔和。

她对着森川夜,也轻轻点了点头。

简单的“介绍”在一种微妙而安静的氛围中结束了。

绫月似乎耗去了不少气力,她那凝实的身影边缘开始变得有些模糊,淡蓝色的光粒如同呼吸般明灭不定。她不再看向众人,而是将目光重新投回残月身上,那眼神里带着无尽的眷恋和一丝显而易见的疲惫。

“月月……”

她的心念变得微弱了些,

“有点……累了……”

残月的心立刻揪紧了。

她连忙上前,双手虚虚地护在食盒周围,声音轻柔得如同耳语:

“那您先休息,母亲。就在这里,很安全。”

她看向寺花和莲雨,用眼神示意。

寺花默默转身,将吧台上最亮的那盏油灯又拨暗了些,让角落彻底陷入一片适合安眠的昏沉。

莲雨则悄无声息地退后几步,将自己隐入更深的阴影里,只有眼睛亮着微弱的红光,异常渗人。

绫月的身影缓缓下沉,如同月光沉入静水,一点点重新没入那看似普通的木食盒中。

那两只苍白优雅的手最后轻轻地将盒盖拉下,严丝合缝。

食盒恢复了原状,静静地立在铺着软垫的高脚凳上,仿佛只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物件。

但所有人都知道,里面沉睡着一个跨越了生死的灵魂。

居酒屋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窗外,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有屋檐滴水的嗒嗒声,规律地敲打着夜的寂静。

森川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像是刚跑完一场漫长的法事,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被旁边的莲雨眼疾手快地扶住。

“没、没事了……”

她拍着胸口,小声嘟囔,

“夫人她……真的好美啊……但是也好……吓人……”

寺花没有理会森川夜的碎碎念,她走到残月身边,看着那个食盒,黄瞳中神色复杂,低声道:

“你……真的把她带出来了。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残月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食盒,她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触碰着冰凉的盒盖,仿佛在感受着里面那份宁静的寒意。

“我不知道……”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迷茫,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

“但至少……她不用再一个人待在那个冰冷的地方了。我会……想办法。”

她会想办法,让母亲能更长久地、更安稳地留在她身边,哪怕只是以这种形式。

食盒静静地立在铺着软垫的高脚凳上,仿佛一个寻常物件,却又散发着不容忽视的、冰冷的异样感。

屋内的寂静持续着,被窗外屋檐滴水的“嗒嗒”声衬得格外沉重。

莲雨的目光则锐利如常,在食盒和残月之间扫视,最终沉默地定格在残月身上,带着无声的询问和支持。

打破这片沉寂的是寺花。

她没有像莲雨那样保持距离,也没有像森川夜那样惊魂未定。

她只是放下握在手中许久的、早已光洁如新的酒杯,黄瞳在昏暗中闪烁着复杂的光。

她绕过吧台,脚步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径直走到残月面前,停在那放着食盒的高脚凳旁。

“月月。”

寺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依旧带着点慵懒的沙哑,但仔细听,却能品出一丝刻意压平的紧绷。

她没有看那个食盒,目光直直地落在残月脸上。

残月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像是想用自己挡住食盒,狐耳微微抖动了一下,尾巴也有些不自在地扫过地面。

她迎向寺花的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戒备。

“寺花?”

“把她带出来,然后呢?”

寺花开门见山,黄瞳微微眯起,像在审视着猎物,

“就放在这儿?放在我的居酒屋里?”

她的语气很平静,甚至算得上温和,但话语里的质疑却像细针一样扎人。

残月的嘴唇抿紧了,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尖刮擦着羽织的布料。

“我……我都说会想办法的。只是暂时……”

“暂时是多久?”

寺花打断她,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步步紧逼的力道,

“一天?两天?还是等到满月也知情?或者等到你找到什么‘办法’?”

她向前逼近半步,目光扫过那个看似普通的木食盒,黄瞳里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

“月月,你清醒一点。她不是活人,甚至连普通的地缚灵都不是。她是凭着一股强大的执念强行留在世间的‘存在’。”

寺花的语气加重了些,

“你把她带离了御织纺,等于强行改变了她的‘根基’。这食盒能撑多久?她的力量会不会失控?这些你想过吗?”

残月的脸色白了白,寺花的话像冰冷的雨水,浇灭了她刚才因“成功”而升起的那点温热。

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深想,或者说,不愿去想。

残月的脸色白了白,寺花的话像冰冷的雨水,浇灭了她刚才因“成功”而升起的那点温热。

这些问题,她不是没想过,只是不敢深想,或者说,不愿去想。

“母亲她不会伤害任何人!”

残月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些,带着被质疑的激动,“她只是……只是想看着我!”

“看着你?”

寺花轻轻哼了一声,那声音里带着点无奈,也带着点尖锐的现实,

“看着她怎么因为这份‘看着’而心神不宁?看着她怎么在商会和奉行所之间疲于奔命,还要分神照顾一个随时可能出问题的‘食盒’?看着她……或许有一天,被这份过于沉重的‘母爱’拖垮?”

“寺花!”

残月猛地抬头,眼中带着悲催和怒意,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母亲!?”

“我不是在说她,我是在说你!”

寺花的语气也罕见地强硬起来,她抬手,指尖几乎要戳到残月的胸口,但在触碰到之前又硬生生停住,只是悬在那里,带着无形的压力,

“你看看你自己,月月!从那天之后,你的眼神就像一根绷得太紧的弦!你还抱着那个盒子的样子,像是抱着救命稻草,又像是抱着一个随时会炸开的火药桶!”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残月的脸,已经被红润占据了脸颊。

“你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后背的伤还没利索,就敢去招惹这么危险的东西?是,她是你母亲,她爱你,可这份爱现在成了执念,成了困住她也困住你的枷锁!你把她带出来,是想解开这枷锁,还是想把它换成更沉重的,锁在自己身上!?”

寺花的话语如同连珠炮,一句接一句,砸得残月节节败退。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寺花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她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不确定。

她何尝不知道这很冒险?何尝不担心母亲的状态?何尝不害怕自己无法承受?

可她怎么能放手?那是她的母亲啊!是她在世上仅存的、能再次见面的至亲之一了!

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上来,在眼眶里打转,残月倔强地仰起头,不让它们掉下来。

狐耳彻底耷拉下来,紧贴着发丝,尾巴也无精打采地垂在身后,像个做错了事被严厉训斥的孩子。

莲雨在一旁沉默地看着,眉头微蹙,似乎想开口为残月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寺花那罕见的严肃表情,又看了看残月强忍泪水的模样,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这是她们之间的问题,需要她们自己解决。

森川夜更是大气不敢出,缩在吧台侧边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感觉自己好像目睹了一场不得了的风暴。

居酒屋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残月压抑的、细微的抽气声,和窗外那持续不断的、令人心烦意乱的滴水声。

寺花看着残月这副模样,严厉的眼神深处,终究还是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但她没有软化,她知道,有些话必须说透,有些现实必须面对。

为了残月,也为了这居酒屋里所有人的安宁。

她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再说些什么……

就在这时,那静静立在软垫上的木食盒,再次极其轻微地、几不可闻地动了一下。

非常非常轻,像是里面沉睡的人,在无意识的梦境中,轻轻翻了个身。

这一下微动,却像一道无声的惊雷,瞬间劈开了屋内凝滞紧张的气氛。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齐刷刷地投向了那个小小的木盒。

残月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连哭泣都忘了,只是死死地盯着食盒,生怕下一秒就有不可控的事情发生。

寺花也皱紧了眉头,黄瞳中的锐利被警惕取代,身体微微紧绷,做出了防备的姿态。

然而,食盒只是动了那一下,便再次归于沉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众人的错觉。

但这短暂的异动,已经足够让寺花将到了嘴边更严厉的话语咽了回去。

她看着残月那瞬间变得红、写满担忧和恐惧的脸,看着她还挂着泪珠却强撑着不肯掉下来的倔强模样,心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压力已经给够了……逼得太紧,这根弦可能真的会断。

“……罢了。”

寺花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平时的慵懒,只是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

她转过身,不再看残月和那个食盒,走向吧台后面,拿起那块仿佛永远也擦不完的抹布。

“你想留,就暂时留着吧。”

她的声音从吧台后传来,有些闷。

“但我把话说在前头,月月。如果……如果出了任何问题,如果她影响到你,影响到这里的任何人……”

寺花没有把话说完,但那份未尽的警告,却比任何明确的威胁都更具分量。

残月站在原地,身体微微发抖。她知道,寺花的让步,并非认同,而是出于无奈和对她的最后一丝纵容。

她看着那个安静的食盒,又看了看背对着她、默默擦拭吧台的寺花,心中五味杂陈。

带母亲离开御织纺,或许真的不是一个结束,而是另一个更加艰难、更加不可预测的开始。

而她,必须独自承担起这份选择带来的一切后果。

夜色更深了,居酒屋内的灯光昏黄,映照着几个心思各异的人,和一个装着过往灵魂的……普通木盒。

黎明,似乎还很遥远……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大小:
字体格式:
简体 繁体
页面宽度:
手机阅读
菠萝包轻小说

iOS版APP
安卓版APP

扫一扫下载

tokenim.vip qimao.tokenim.vip shuqi.tokenim.vip qidian.tokenim.vip 52shuku.tokenim.vip ifeng.tokenim.vip qq1.tokenim.vip zhizihuan.tokenim.vip milubook.tokenim.vip tiandizw.tokenim.vip xiang5.tokenim.vip 3gsc.tokenim.vip hanwujinian.tokenim.vip 51changdu.tokenim.vip sfacg.tokenim.vip youdubook.tokenim.vip 8kana.tokenim.vip douban.tokenim.vip ihuaben.tokenim.vip qq.tokenim.vip qdmm.tokenim.vip xxsy.tokenim.vip hongxiu.tokenim.vip xs8.tokenim.vip readnovel.tokenim.vip rongshuxia.tokenim.vip ireader.tokenim.vip hongshu.tokenim.vip zhangyue.tokenim.vip quyuewang.tokenim.vip shenqiwang.tokenim.vip pinyuew.tokenim.vip iciyuan.tokenim.vip iyoule.tokenim.vip foreader.tokenim.vip iqiyi.tokenim.vip jjwxc.tokenim.vip tadu.tokenim.vip zhulang.tokenim.vip zongheng1.tokenim.vip zongheng.tokenim.vip avap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