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雨的身影自浓稠的夜色中剥离,她脸上的狐狸面具已然摘下,露出其下那张缺乏表情、却异常清丽的脸庞,面具上那双冥花色的瞳孔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戾气,如同暗火余烬。
她如同墨滴融入清水,廊檐下的阴影仿佛比别处更浓稠几分,细密的雨丝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一只渡鸦收拢翅膀,落在湿漉漉的廊柱上,漆黑的羽毛与雨幕几乎融为一体,唯有那双锐利的鸟瞳,在昏暗中闪着微光。
纸门被轻轻拉开一条缝,温暖的灯光流淌出来,勾勒出一只长着猫耳、猫尾巴的女人倚门而立的身影。
她指尖夹着那张牡丹与蝶的花斗牌,黄瞳在渡鸦和她身后空无一人的雨巷间扫过,声音带着一贯的慵懒,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
“解决了?”
渡鸦歪了歪头,喉咙里发出低哑的“咕噜”声,算是回应。
那猫娘指尖微动,花斗牌在她指间翻转,牡丹的雍容与蝶的翩跹在灯光下忽隐忽现。
她并不追问细节,仿佛早已预料到结果,只是淡淡开口,声音轻柔:
“水户御前家.……不够,不够。杀光了他们一家也不能挽回失去的人们。”
她轻哼一声,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不屑,
“腥气沾身了,就在这儿处理干净再进去,别吓到‘小家伙’。”
渡鸦——或者说,莲雨所化的使魔,周身泛起微弱的黑雾,羽毛上沾染的些许血腥气连同雨水的湿气一同被蒸发殆尽。
她再次发出一声低鸣,振翅飞入屋内阴影深处,消失不见。
猫娘这才缓缓收起花斗牌,目光投向御前家天守阁的方向,那里灯火通明,隐约传来些许……不同于往日严肃氛围的、略显混乱的声响。
“我一定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哈——!”
—————
回到平安京御前家内,气氛确实有些微妙。
小绫月——或者说,身形缩水至幼童状态的御前绫月,正陷入一场“严峻”的危机。
她那身华美的绛紫色和服对于如今五头身的身材来说实在过于宽大,简直像套了个精致的麻袋。
试图保持端庄的步态,结果却是宽大的袖摆和下摆不断绊住她的小短腿。
“呜!”
又一次差点被自己过长的衣摆绊倒,小绫月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小手慌乱地在空中抓挠了几下,幸好旁边的残月眼疾手快,一把将她捞进怀里。
“母亲,小心点∽”
残月忍着笑,将轻飘飘的小身子抱稳。
入手是孩童特有的柔软和纤细,还带着一丝奇妙的微凉,让她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这、这怎么这么平啊!”
小绫月靠在女儿怀里,脸颊涨得通红,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她想推开残月自己站稳,奈何手脚都被困在过大的和服里,挣扎起来更像只笨拙的娃娃。
淡蓝色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努力想摆出威严的样子,却只让人想捏捏她鼓起的腮帮子。
满月抱臂站在一旁,紫瞳里带着几分戏谑,看着这位“年幼”的岳母。她倒是适应良好,甚至觉得挺有趣。毕竟,一个板着脸试图讲道理的小萝莉,可比一个哀愁忧伤的怨灵看着顺眼多了。
残月看着母亲穿着那身极不合身的“麻袋”和服,笨拙又努力地想维持平衡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忍俊不禁。
她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什么,狐尾轻轻一晃,却被满月抢先一步说出来:
“看来,当务之急是给夫人准备合身的衣物。”
满月语气平淡地指出事实。
残月连忙点头:
“对对对!莲雨!莲雨呢?快去……”
她话音未落,才想起莲雨似乎去“处理”一些“杂事”了,还没回来。
“不必劳烦他人。”
清冷慵懒的声音自身侧响起。
“可是,母亲,您这样行动太不方便了。”
残月说着,牵起小绫月的手,
“来,我带您去换身合身的衣服。”
“换、换衣?”
小绫月仰起小脸,淡蓝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茫然,但属于成年灵魂的矜持让她下意识地理了理过宽的领口,
“此身衣着……虽略有不便,但……”
“没有‘但’啦!”
残月笑着打断,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亲昵,半推半抱地将小巧的母亲带向了卧室深处的衣箱,
“您现在这样,穿我的旧衣服正合适哦?我记得有一件很可爱的振袖……”
“月月的……旧衣?”
小绫月微微睁大了眼睛,似乎被这个提议触动,抵抗的力道小了许多,任由女儿将她带到巨大的衣箱前。
月神不知何时又凑了过来,紫眸兴致勃勃地盯着小绫月,指尖萦绕着淡淡的月华光芒,说道:
“此等小事,吾举手之劳。”
“不用了。”
残月熟练地翻找着,很快拿出一件叠得整整齐齐、颜色素雅但布料很考究的小振袖,袖口和衣摆绣着细小的藤花图案,正是她幼年时穿过的。
“来,母亲,试试这个。”
小绫月看着那件明显属于孩童的衣物,脸颊又有些泛红,但最终还是拗不过残月的坚持,或者说,她内心深处也对“穿上女儿小时候的衣服”产生了一丝微妙的、难以言喻的情感。
在残月的帮助下,那身过于宽大的华丽和服被小心褪下,换上了合身的小振袖。
布料是柔软的丝绸,贴合着孩童纤细的身形,袖长和衣长都恰到好处。
残月退后两步,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哇!很适合您呢,母亲!”
小巧的绫月穿着素雅的浅紫色小振袖,墨黑的长发披散着,衬得小脸更加白皙精致。
过大的成人服饰带来的违和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浑然天成的稚嫩与贵气。
“真、真的吗?”
小绫月有些不自在地拉了拉袖口,低头打量着自己。
这陌生的、幼小的身体被熟悉的女儿旧衣包裹,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安心,同时又因这全新的体验而有些不知所措。
残月却觉得还不够,她兴致勃勃地拿出两条黑紫色的精致丝带。
“母亲,我再帮您扎一下头发吧?这样会更利落,也更可爱哦!”
“可、可爱什么的……”
小绫月小声嘟囔,象征性地抗议了一下,但还是乖巧地坐了下来,背对着残月。
残月跪坐在她身后,小心翼翼地将她耳朵上方两侧的头发各挑起一缕,用那黑紫色的丝带,熟练地扎成了两个小巧可爱的马尾,丝带末端自然地垂下。
这个发型瞬间给原本略显沉静的小绫月增添了几分灵动与俏皮。
“完成了!”
残月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拿过一面小巧的铜镜,递到母亲面前,
“您看,是不是很可爱?”
小绫月看着镜中的自己——熟悉的眉眼,却是缩小了数倍的稚嫩轮廓,穿着女儿幼时的衣服,还扎着从未尝试过的、略显活泼的发型。
镜中的小人儿,淡蓝色的眼眸里写满了惊讶和一丝……陌生又新奇的认同感。
她下意识地抬手,轻轻碰了碰垂在耳侧的丝带,软软的触感传来。
“……嗯。”
她最终发出一个极轻的音节,脸颊微红地移开了视线,算是默认了“可爱”这个评价。
“真可爱呢。”
满月语气平淡却真诚。
小绫月闻声抬起头,看到满月,似乎想起了之前被她“镇压”的经历,小嘴微微抿起,带着点小小的不服气,但眼神里已没了最初的恐惧,更多的是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她小声说:
“……多谢。”
残月看着母亲这别扭又可爱的样子,忍不住再次笑出声,从后面抱住了小绫月,用鼻子贴着刚刚扎好的头发,猛猛吸。
“呀!不、不可再弄乱发型!”
小绫月立刻护住自己的脑袋,发出软糯的抗议,像只被逗弄急了的小猫。
“呜哇——!都、都说不要再蹭了啦,月月!”
小绫月发出毫无威慑力的悲鸣,小手徒劳地试图推开像只大型犬一样在她头顶和脖颈间乱蹭的女儿。
残月那头柔软的银色发丝搔得她痒痒的,更别提那对总是敏锐抖动的狐耳时不时擦过她的脸颊。
“因为——母亲现在小小的,软软的,还香香的!根本忍不住嘛!”
残月理直气壮地宣言,脸上洋溢着幸福到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光芒,尾巴欢快地摇成了扇形,
“嘿嘿嘿,这就是‘吸娃’的快乐吗?我好像有点理解那些总是想捏小孩脸蛋的大人了!”
“无、无礼!我可是你的母亲!”
小绫月转过身,鼓起腮帮子,试图用最严厉的眼神瞪视残月,可惜那双圆溜溜的湛蓝色眼眸和微微泛红的脸颊,只让她看起来像只被惹恼了的幼猫。
“是~是~我知道哦,是我最~最~重要的母亲大人!”
残月笑嘻嘻地应着,终于稍稍松开了手臂,但依旧将小绫月圈在怀里,低头用鼻尖亲昵地蹭了蹭她的额头,
“只是现在的母亲,实在是太可爱了!超高校级别的可爱!”
小绫月被女儿这直白的“可爱攻击”弄得手足无措,白皙的小脸彻底红透,连耳尖都染上了绯色。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残月胸前的衣襟,将半张脸埋了进去,只露出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声嘟囔:
“这样的大小姐……成何体统……”
看着这对互动模式完全逆转的母女,一旁的满月忍不住轻笑出声。
紫瞳中漾着难得的、纯粹的暖意。
她走到两人身边,蹲下身,平视着将脸藏在残月怀里的小小岳母。
“夫人……”
满月的声音比平时柔和了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促狭,
“是否需要我帮您‘管教’一下这个得意忘形的女儿?”
小绫月从残月怀里抬起头,看了看满月,又看了看一脸陶醉其中的残月,小嘴微微撅起:
“……你二人,分明是一伙的。”
语气里带着点小委屈和小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撒娇意味。
“被看穿了呢。”
满月挑眉,伸手轻轻捏了捏小绫月另一边空着的、柔软的脸颊,
“不过,夫人您现在确实需要适应一下‘新身份’。”
“呜……”
脸颊被偷袭,小绫月发出含糊的抗议声。
就在这时,纸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
拉门被悄悄推开一条缝,槲奈子探进头来,脸上带着温和又有些好奇的笑容:
“那个……我准备了些樱饼和热牛奶,想给……呃……”
她的目光落在被残月紧紧抱着、穿着小振袖、扎着双马尾、脸颊还泛着红晕的小小身影上,话语瞬间卡壳,眼睛惊讶地微微睁大。
“啊,奈奈!来得正好!”
残月兴奋地朝她招手,
“快看!我母亲是不是超——可爱的!”
槲奈子眨了眨眼,努力消化着眼前这过于具有冲击性的画面。
那位记忆中残月曾经说过的优雅娴静、总是带着淡淡忧郁的夫人,如今变成了一个……会鼓腮帮子、会被女儿逗得脸红、扎着可爱双马尾的小萝莉?这信息量有点大。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正经的模样,端着托盘走进来,将点心和饮品放在矮桌上,然后对着小绫月微微躬身,语气尽可能自然:
“嗯……小姐,请用些茶点。”
小绫月对这个称呼似乎有些别扭,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
“有劳了。”
她的目光随即被桌上那碟散发着甜蜜气息的樱饼所吸引。
孩童的本能让她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但成年灵魂的矜持又让她端坐着,没有立刻动手。
残月看着母亲这副想吃得不得了却又强自忍耐的模样,心都要化了。
她拿起一小块樱饼,递到小绫月嘴边,声音放得极软:
“来∽啊——”
小绫月脸颊微红,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翼翼地张开小嘴,就着残月的手咬了一小口。
樱饼细腻甜糯的口感在舌尖化开,让她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像只被顺毛的猫咪,连脑袋上那两个用丝带扎起的小马尾都似乎愉快地晃了晃。
“好吃吗?”
残月期待地问。
“……尚可。”
小绫月细声细气地回答,试图维持平静,但嘴角不小心沾上的点点糖渍和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出卖了她。
满月坐在对面,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着这温馨的一幕,紫瞳中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柔和。
她将自己面前两块没动过的樱饼也推了过去:
“我不吃甜的,这份也给您。”
小绫月抬头看了看满月,又看了看樱饼,小声说:
“……多谢。”
这次的道谢比之前顺畅了许多。
月神瞥了满月一眼,哼了一声,倒是没再继续动作,身影渐渐淡化,如同融入空气中一般消失了,只留下一句飘忽的话音:
“无趣。罢了,吾去也……”
随着月神的离开,房间内的气氛冷了下来。
绫月拉了拉残月的袖子,小声说:
“月月……那个……牛奶。”
残月连忙将温热的牛奶杯递给她。
小绫月用两只小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奶液让她舒服地眯起眼,气似乎也随着牛奶下肚而消散。
“呼∽饱了饱了。”
午后的阳光罕见的透过樟子纸,在榻榻米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残月小心地帮小绫月整理好略显凌乱的发带和振袖,看着眼前这个穿着自己旧衣、矮矮小小的“母亲”,心里依旧充满了新奇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柔软。
她牵起那只柔软的小手,指尖传来微凉的触感。
“母亲,我等下要去商会处理一些事情……”
残月柔声说,
“您……要和我一起去吗?就在附近,不会很久。”
小绫月仰起头,淡蓝色的眼眸眨了眨。她对这个“世界”既感到陌生,又充满了女儿陪伴在身边的安全感。
离开残月,独自待在这个尚且陌生的房间?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残月的手指,小声但清晰地说:
“要跟月月一起。”
“好~”
残月笑容绽放,尾巴轻轻晃了晃。
她转向满月,说道:
“满月,你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再多休息一下吧。我带母亲去去就回。”
满月靠在窗边,闻言挑了挑眉。
她确实能感觉到体内力量尚未完全平复,月蚀之力像潮水退去后留下的虚乏。
但她更不放心让残月独自带着……嗯,状态特殊的岳母出门。
“我没事…”
她刚开口,就被残月打断了。
“不行哦∽……”
残月走到她面前,伸手轻轻按了按她的肩膀,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关切,
“听话,好好休息。商会那边只是些文书工作,很快的。而且……”
她凑近满月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
“让母亲看看我认真工作的样子,不是也挺好的吗?放心吧,有我在。”
满月对上残月坚定的眼神,又瞥了一眼正努力摆出“我很成熟”表情的小绫月,最终还是妥协地叹了口气。
“……随你吧。别耽搁太久。”
“知道啦~”
残月笑着应道,然后看向一旁的槲奈子,
“奈奈,又要麻烦你陪一下满月。”
槲奈子温柔地点点头:
“嗯,交给我吧。”
残月牵着绫月软乎乎的小手,走在御前家通往商会的回廊上。
小小的绫月努力迈着步子,试图跟上女儿的节奏,崭新的小木屐在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轻响,与残月更为沉稳的步伐交织在一起。
她身上那件残月的旧振袖终于合身了,浅紫色的布料衬得她雪白的肌肤愈发剔透,墨黑的双马尾随着步伐轻轻晃动,丝带尾梢飘起可爱的弧度。
御前商会的账房内,弥漫着墨香和旧纸张特有的气息。
残月坐在矮桌后,面前堆叠着账本和文书。
她神情专注,指尖蘸墨,在账册上快速书写核算,时而微微蹙眉思考。
工作的她,与平日里或娇憨或依赖的模样判若两人,透露出一种属于年轻当家的干练与锐利。
小绫月则被安置在残月身旁一个加了软垫的座位上,两条小腿悬空,轻轻晃荡着。
她身上过于宽大的振袖袖口被仔细地挽起了几折,露出纤细的手腕。
她没有吵闹,只是安静地、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高大的书架、堆积的卷宗、女儿伏案时认真的侧脸,以及窗外传来的、属于平安京街市的、模糊而热闹的声响。
偶尔有伙计或管事拉开门,恭敬地向残月汇报事宜。
当他们看到残月身边那个穿着精致小振袖、扎着双马尾、容貌酷似已故夫人年幼时的陌生女童时,无不露出惊愕的神色。
但在触及残月平静的目光后,都迅速低下头,不敢多问,只在退出时窃窃私语,猜测着这位突然出现的、气质不凡的“小孩姐”的身份。
小绫月对投射来的目光似乎有所察觉,她会微微挺直小小的背脊,试图展现出符合记忆中风范的仪态,但那努力维持严肃的稚嫩脸庞,
残月微微侧身,不着痕迹地挡了挡伙计探究的视线,语气恢复了几分平日在商会里的沉稳:
“我知道了。”
“是,大小姐!”
伙计连忙应声,压下心中的疑惑,匆匆离去。
残月低头,对上绫月望过来的目光。
那双眼眸清澈依旧,却似乎洞察了方才那瞬间的微妙气氛。
伙计离去后,账房内重新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残月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市井喧嚣。
残月悄悄舒了口气,正准备继续核对账目,却感觉衣袖被轻轻拉动。
她侧过头,对上小绫月那双清澈中带着一丝了然的淡蓝色眼眸。
“月月……”
小绫月的声音软糯,却带着超越外表的敏锐,
“他们……在好奇我的身份?”
残月微微一愣,随即莞尔,放下毛笔,伸手轻轻捏了捏母亲柔软的小手:
“母亲还是那么敏锐呢。没关系,他们只是没见过您……现在这个样子。不用在意。”
小绫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小脸上却露出一丝属于成年灵魂的、淡淡的忧虑:
“是否……会给月月添麻烦?”
她记得,作为御前家的主母,一言一行都需谨慎,以免给家族带来非议。
“怎么会是麻烦呢?”
残月心头一暖,语气愈发温柔,
“您能在这里陪我,我不知道有多开心。而且……”
她狡黠地眨了眨眼,压低声音,
“让他们猜去吧,反正他们想破脑袋也想不到,这个小可爱就是我们御前家曾经的主母大人。”
看着女儿俏皮的笑容,小绫月心底那点不安也渐渐消散了。
她学着残月的样子,挺了挺小小的胸膛,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可靠”一些:
“嗯。我……我会乖乖的,不打扰月月工作。”
她那努力模仿大人姿态的稚嫩模样,让残月的心软得一塌糊涂,忍不住又揉了揉她的头发:
“母亲这样就很好了。”
残月重新投入工作,效率竟比平时高了不少。
或许是因为重要的人就在身边,带来了前所未有的安心感。
小绫月果然如她所说,非常安静。
她不再四处张望,而是将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女儿认真工作的侧脸上,看着那与自己相似的眉眼间流露出专注与决断,看着她偶尔蹙眉思考,又很快舒展开来,利落地在文书上批注。
一种混合着骄傲、心疼与欣慰的复杂情绪,在小绫月心中静静流淌。
她错过了女儿太多的成长时光,此刻,仿佛是在以另一种方式,弥补着那些空白。
时间在静谧中缓缓流逝。
阳光逐渐西斜,将榻榻米上的光影拉长。
残月终于处理完手头最紧急的一批文件,轻轻放下笔,揉了揉有些发酸的手腕。
她侧头看去,发现小绫月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她身侧的软垫上,小手还轻轻抓着她的衣角,呼吸均匀绵长,竟是睡着了。
那张毫无防备的睡颜,在夕阳的金辉下显得格外恬静美好,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在眼睑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残月的眼神竟然润了点水光,她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俯下身,亲了亲小绫月光滑、充满奶香的肉脸。
“我爱你,母亲……”
她极轻地在小绫月耳边低语,
“还有,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