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家武道场,以青石铺就,四周悬挂着素白帷幔,在深秋微风中轻轻拂动。
场边武器架上陈列着各式太刀、薙刀,寒光凛冽,映照着场中对峙的两人。
残月回到卧室,把绫月带了过来,站在场边廊下,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小绫月似乎也感受到空气中紧绷的气氛,小手紧紧抓着残月的衣襟,淡蓝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场中。
场中央,有希与满月相隔十步而立。
有希已卸下羽织,仅着墨绿色劲装,勾勒出矫健利落的线条。她缓缓抽出双刀——“风切”与“雷瞬”。
刀身出鞘的瞬间,仿佛有清风与微弱的电弧萦绕其上,气流为之扰动。
她嘴角噙着自信而狂气的笑容,碧绿眼瞳中战意燃烧,如同锁定猎物的雌豹。
“让我好好享受一下吧,‘半神’家主!”
相比之下,满月依旧是一身简便的深紫色和服,银白长发仅用一根发绳束起,紫瞳平静无波,仿佛面对的并非一场决定命运的比试,而只是一场寻常的晨间活动。
她甚至没有取出她的双刃,只是背着手,周身气息内敛到了极致,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请。”
她只吐出一个字。
“装模作样!”
有希娇叱一声,不再犹豫。
足下发力,青石地面发出细微的碎裂声,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射出!速度快得只在空中留下翠绿色的残影!
“风切”居前,直刺满月咽喉,“雷瞬”藏在背后,隐而不发,暗藏无数杀招。
这是北海道苦修中与狼群搏杀领悟的杀招——
「风狼啸」!刀风凌厉,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场边的残月心提到了嗓子眼,狐耳因紧张而笔直竖起。
然而,面对这迅若雷霆的一击,满月只是微微侧身。
幅度小得惊人,时机妙到巅毫。
“风切”的刀锋擦着她的颈侧掠过,冰冷的刀气削断了几根扬起的银发。
有希瞳孔一缩,藏于后的“雷瞬”顺势横斩,冰冷的刀锋迎面袭来,变招之快令人眼花缭乱!但满月仿佛早已预判,足尖轻点地面,身形如影般向后飘退,再次以毫厘之差避开了斩击,仅仅只是斩掉了她的一撮刘海儿。
“只会躲吗!?”
有希攻势不停,双刀舞动,化作一团毁灭性的风暴,刀光如网,笼罩满月周身要害。
风压卷起地上的尘埃,吹得场边帷幔剧烈摇晃。
满月的身影在刀光中穿梭、摇曳,如同鬼魅。
她的动作看起来并不快,却总能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所有攻击。
紫瞳始终锁定着有希的动作,冷静地分析着每一招的轨迹与力道。
“啧!”
久攻不下,有希心头火起,攻势愈发狂猛。
她无法接受,自己苦修多年的剑技,竟然连对方的衣角都碰不到!这简直是对她骄傲的最大侮辱!
“月月的小情人就这点本事?只会像老鼠一样逃窜!?真是杂鱼!”
她试图用语言激怒满月。
满月依旧沉默,眼神中带着不屑,却微微沉下。
在一次侧身避开“风切”的竖劈后,她终于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前进!
如同融入风中,瞬间切入有希双刀防御的内圈!
‘好快!’
有希心中警铃大作,“雷瞬”回防已来不及!她毫不犹豫,弃守强攻,“风切”顺势回撩,试图以伤换伤!
但满月的手,比她想象中更快。
那只白皙修长、看似柔弱的手,如同穿透虚空般,精准地搭在了“风切”的刀脊上。
指尖萦绕着极其淡薄、几乎看不见的紫色光晕——被压缩到极致的月蚀之力。
“什么!?”
有希只觉一股诡异的力量顺着刀身传来,并非刚猛的冲击,而是如同泥沼般的吸附与侵蚀!她灌注在刀身上的气劲竟如同冰雪消融般被迅速瓦解!刀势瞬间凝滞!
就在这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的瞬间——
满月另一只手并指如刀,指尖紫芒微闪,快若闪电般点向有希持握“雷瞬”的手腕!
“呃!”
有希闷哼一声,只觉手腕一麻,如同被冰冷的针刺穿穴道,“雷瞬”几乎脱手!她强忍酸麻,死死握住刀柄,脚下踉跄后退,试图拉开距离。
然而满月如影随形。
她不再给有希重整旗鼓的机会,身形晃动间,已再次贴近。
掌风拂过,并非刚猛掌击,而是如同拨动琴弦般,精准地拍在有希双臂、肩胛的关节与发力点上。
每一次轻拍,都带着一丝冰冷的月蚀之力侵入,扰乱有希的气场流淌,破坏她的发力姿势。
有希只觉得浑身力量像是被无形锁链捆缚,双刀挥舞变得滞涩沉重,步伐也开始散乱。
她引以为傲的速度与力量,在对方这种诡异莫测的“瓦解”战术面前,竟显得如此笨拙无力!
“混蛋!有种正面接我一刀!”
有希愤怒地嘶吼,碧瞳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强行破局的力量,双刀交错,使出绝技——「斩!瞬光·风雷喰」!风刃与电光交织成巨大的十字,带着呼啸的破空声,悍然斩向满月!
这一击,凝聚了她全部的力量与信念,势要将眼前这个装神弄鬼的家伙连同她的傲慢一起斩碎!
那交织着风压与电弧的巨大十字斩击撕裂空气,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仿佛要将整个武道场一分为二。
面对这石破天惊的一击,满月终于停下了闪避。
她站在原地,紫瞳中第一次闪过一丝认真的神色。
她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上,一缕凝实如液态紫水晶般的月蚀之力悄然浮现,化作一杆刀柄,凝实月蚀之力构成的刀柄骤然延伸、塑形——并非化作完整的“月痕”,刹那间,刀身燃起了紫焰。
“喂喂喂,可不要把风头全部占完啊喂……”
满月那带着慵懒戏谑的嗓音,与眼前石破天惊的景象形成了荒谬的对比。
就在那风刃与电光交织的巨大十字斩击即将把她吞噬的刹那,她右手随意地向前一挥——与其说是挥斩,不如说更像拂去肩上落花般轻描淡写。
那柄由凝实如液态紫水晶般的月蚀之力构成的“月痕”,甚至没有显现出完整的形态,只是带着一抹凄艳的弧光,轻柔地迎上了狂暴的「斩!瞬光·风雷喰」。
没有预想中惊天动地的碰撞轰鸣。
仿佛热刀切入凝固的油脂,又像是晨曦融解暗夜的冰层。
那凝聚了有希全部力量与信念、足以开山裂石的十字斩击,在与那抹凄艳紫光接触的瞬间,竟如同被投入虚无的画卷,从中心开始无声无息地瓦解、崩散。
风刃哀鸣着消散,电光如同脆弱的琉璃般寸寸碎裂,化作无数细碎的光点,旋即被弥漫开的月蚀之力彻底吞噬,湮灭于无形。
整个过程,安静得令人心悸。
只有残余的能量气流吹拂着满月的银发和衣袂,猎猎作响,衬得她屹立不动的身影愈发深不可测。
“怎么可能……!?”
有希脸上的狂气与自信瞬间凝固,如同精美的瓷器表面乍现裂痕。
碧绿的眼瞳因极致的震惊而收缩到极致,映照着对面那双平静得近乎残酷的紫瞳。
她最强的奥义……苦修多年,自信能斩断一切的「斩!瞬光·风雷喰」……竟然被如此轻描淡写地……“抹除”了?
这不是格挡,不是破解,是更高次元上的、绝对的“否定”!
信念的崩塌,远比力量的冲击更致命。
就在有希心神剧震、露出致命破绽的这一瞬!满月动了……
她之前一直如同深潭静水的身影,此刻化作了撕裂空间的鬼魅。
众人眼中只捕捉到一抹残影掠过十步的距离,仿佛她本身就同时存在于起点与终点。
再次清晰时,她已经贴身站在有希面前,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自己的倒影。
“糟了!”
有希头皮发麻,战斗本能让她下意识地想要后撤,双刀本能地回护。
但太迟了。
满月的左手如同穿透水幕般,轻柔地搭在了她紧握“风切”的右手腕上。
指尖冰冷的触感之下,是更为冰冷的、如同万千细针般钻入的月蚀之力,瞬间麻痹了她的整条手臂经络。
“呃啊!”
有希右手一麻,五指不受控制地松开,“风切”脱手坠下,却被满月脚尖随意一挑,轻巧地落入她空着的左手中。
与此同时,满月的右手如法炮制,精准地扣住了有希反持“雷瞬”的左手腕。
同样的冰冷侵蚀感传来,“雷瞬”也发出一声不甘的轻鸣,颓然落地,被满月用脚背稳稳接住。
电光火石之间,双刀易主!
有希僵在原地,双臂无力地垂落,手腕处残留着冰冷的麻痹感。
她怔怔地看着自己被轻易夺走的爱刀,看着对方如同摆弄玩具般随意拿着她视若生命的“风切”与“雷瞬”,一股前所未有的屈辱和冰冷瞬间淹没了她。
败了?
就这么……败了?
不是势均力敌的激战,不是惜败于绝招之下,而是如同成年人对孩童般的、全方位的、碾压式的……戏耍。
“你……”
有希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却发不出完整的声音。
骄傲如同摔碎的琉璃,扎得她心脏鲜血淋漓。
满月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偏头,用那双深邃的紫瞳平静地注视着有希,仿佛在欣赏她脸上交织的震惊、不甘、屈辱与茫然。
失去了武器的有希,如同被拔去了利爪和尖牙的野兽,虽然依旧挺直着脊梁,但那翠绿眼眸中的光芒却黯淡了下去。
满月这才重新将目光落回有希身上,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按照赌约……”
她的话语顿了顿,目光扫过有希身上那件墨绿色的劲装。
“……卸甲。”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在有希耳边炸响,也让场边的残月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有希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脸颊瞬间失去所有血色,变得惨白。
她猛地抬头,死死盯住满月,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最后的倔强。
让她……在众人面前……卸甲?!
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不、不……!”
有希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拳头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满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紫瞳中没有任何催促,也没有任何威胁,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仿佛在说“这是你自己选择的道路”。
空气凝滞了。
深秋的风穿过道场,卷起几片孤零零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轻响,更添几分肃杀与寂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场中央的两人身上。
决斗的结果,毫无悬念。
御前家武道场内,空气仿佛仍残留着力量激荡后的灼热与寒意。
巨大的空间里,只有细微的尘埃在从高窗透入的光柱中缓缓飘浮。
她闭上眼睛,失去了片刻前的所有张扬与桀骜,翠绿色的高马尾无力地垂落,发丝黏在汗湿的额角和脸颊。
残月看着有希那苍白而屈辱的脸,心中五味杂陈,她了解有希的骄傲,知道这比杀了她更残忍。
她下意识地想要开口,却被满月一个眼神制止。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有希的胸膛剧烈起伏着,最终,那紧绷的肩膀一点点垮了下来。
极致的屈辱如同冰水,浇灭了她眼中最后一丝火焰,只剩下空洞的死寂。
“开始。”
满月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最终的审判,敲碎了有希最后的侥幸。
有希猛地睁开眼,眼中已布满了血丝。
她死死瞪着满月,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入灵魂深处。然后,有希像是放弃了所有抵抗,带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决绝,她死死咬着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然后,用颤抖的、如同灌了铅般沉重的手臂,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开始解开头绳,翠绿色的长发披散下来,然后就是解开了劲装的系带……
原本包裹着矫健身躯的墨绿色劲装、绿白混条御太鼓结、襦袢、肌襦補....所有衣物,此刻都被她亲手脱下,一丝不苟地、带着屈辱的颤抖,叠得整整齐齐,放置在她身前冰凉的地板上。
绫月看着卸甲的有希,红了脸,把脸埋进了残月怀中,再也没露出来过。
肩线流畅而分明,锁骨的线条清晰利落。
双臂肌肉紧实,勾勒出柔韧而充满爆发力的轮廓。
胸部弧度饱满而挺翘,如同蓄势待发的弓,嫣红在微凉的空气中无助地硬挺、颤抖。
腰肢紧窄,腹肌线条清晰可见,蕴含着野性的力量。再向下,是修长而笔直的双腿,肌肉线条流畅,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弹跳力与耐力。
然而,这份充满力量与野性的美丽,此刻却笼罩在无尽的屈辱与脆弱之下。
常年锻炼的身体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肌肤因剧烈的战斗和此刻的羞耻泛着淡淡的红晕。
她紧紧并拢双腿,手臂僵硬地垂在身侧,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这点疼痛来压制几乎要冲破喉咙的呜咽和更深的颤抖。
她强迫自己挺直背脊,但那低垂的头颅,和几乎要埋进胸胪的脸颊,昭示着她彻底的败北。
那两把爱刀“风切”与”雷瞬”, 也并排置于衣物之上,刀镡上的风纹黯淡无光, 如同它们主人此刻的心境。
她全身赤裸,初秋微凉的空气接触到火热的肌肤,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刹那间,道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晨光透过帷幔,柔和地洒落在场中央。
她面向满月,以及满月身旁神色复杂的残月,缓缓地,以一种最标准的、最屈辱的土下座姿势,跪拜下去。
额头紧紧贴着冰冷的地板,披散的长发遮住了她的脸,也遮住了她此刻可能流露出的任何情绪。
“……对……不起……”
声音从齿缝间挤出,低沉、沙哑,带着血沫和难以言喻的苦涩。
“是我……御前有希……狂妄自大……冒犯了……家主……请您……恕罪……”
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
残月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情复杂。
她与有希虽关系微妙,但看到对方如此狼狈屈辱,心中并无快意,反而有些不是滋味。
她下意识地看向满月。
满月静静地看着跪伏在地的有希,看了很久。武道场内只剩下有希压抑的、粗重的喘息声。
终于,满月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平淡,却似乎少了几分之前的冰冷:
“记住今天的教训,有希。御前家的规矩,由强者制定。而你的骄傲,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文不值。”
满月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锻锤,最后一个字敲落,重重砸在有希紧绷的脊背上,让她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了一下。
那原本挺直的、象征着骄傲的脊柱,似乎在这一刻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哀鸣。
然而,预想中更进一步的折辱并未立刻到来。
满月缓缓蹲下身,看着跪伏在地的有希。
她的动作并不急促,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从容。
银白的长发有几缕垂落,扫过冰冷的地板。
紫瞳中的锐利稍稍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难以解读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只是伸出右手,指尖并未直接触碰有希的皮肤,而是悬停在她因剧烈呼吸而微微起伏的后背上空。
那指尖萦绕的极淡月蚀之力尚未完全散去,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让有希光洁的肌肤瞬间泛起细小的疙瘩。
有希的身体僵直如铁,牙关紧咬,等待着接下来的羞辱。
是鞭笞?还是更过分的……
但满月的手指只是轻轻落下,如同羽毛拂过,沿着有希后背中央那清晰优美的脊柱沟壑,极其缓慢地向下滑去。
指尖划过之处,带来一阵奇异的、混合着冰冷与细微刺痛的触感,并非惩罚,更像是一种……烙印,或者说,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呃……”
有希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声极轻的呜咽,这比直接的殴打更让她感到难堪和恐惧。
这种触碰,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意味,让她感觉自己不再是一个战士,甚至不再是一个有尊严的人,而更像是一件被征服、被打上标记的物品。
指尖最终停在她的尾椎骨处,轻轻一点。
随即,满月的手掌整个覆上了有希微微颤抖的背脊。
那手掌并不温暖,甚至带着战斗后的微凉,但掌心传来的力道却沉稳而坚定。
下一刻,满月手臂微微用力,竟将赤裸、颤抖的有希从冰冷的地板上半抱半扶地拉了起来!
有希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身体因为脱力和羞耻而软绵绵地靠在满月身上。
肌肤相贴的触感让她浑身汗毛倒竖,想要挣脱,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屈辱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却被她死死忍住,不肯落下。
满月的手臂环过有希的腋下,支撑着她大部分体重,让她不至于瘫软下去。
这个姿势带着一种奇异的亲密,却又充满了不对等的力量感。
满月的脸颊贴近有希的耳畔,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低语,气息冰冷:
“你的骄傲,你的力量,在江户或许值得称道。但在这里,”
她的声音顿了顿,仿佛在欣赏有希的颤抖,
“它们还不足以支撑你的狂妄。现在,你感受到了吗?属于‘家主’的力量,以及……忤逆的代价。”
有希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她无法反驳,败北的事实和此刻的处境像两把钝刀,反复切割着她的尊严。
她只能紧闭双眼,任由自己的身体被对手支撑、掌控,感受着那份冰冷的气息如同蛛网般缠绕上来。
场边,残月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看到有希的狼狈与屈辱,也看到满月那看似惩戒实则充满掌控欲的举动。
她明白,这不仅仅是惩罚,更是一种立威,一种对江户分家,乃至所有潜在质疑者的强硬宣告。
她下意识地抱紧了怀中的母亲,小绫月似乎也感受到气氛的凝重,将小脸更深地埋进女儿怀里。
满月维持着这个半抱的姿势片刻,让有希充分体会这份无力与屈辱。
然后,她才稍稍松开手臂,但依旧没有让有希完全脱离她的掌控范围。
“想哭就哭吧,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这句话轻若落樱,却比任何利刃都更深刻地刺入有希的心扉。
不是嘲讽,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残忍的温柔。它瓦解了有希强行构筑的最后防线。
“呜……呜啊啊啊——!”
积蓄的屈辱、败北的不甘、信念崩塌的绝望,以及这份突如其来的“理解”所带来的冲击,终于冲垮了堤坝。
有希再也无法抑制,像个迷路的孩子般,在满月怀中放声痛哭起来。
泪水决堤,滚烫地落在满月肩头的衣料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她赤裸的身体因剧烈的哭泣而颤抖,原本紧绷的肌肉彻底松弛,完全依靠着满月的支撑才没有软倒在地。
满月一手支撑着有希,一手扯起宽大的羽织保裹住她的娇艳,为她保暖。
满月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环抱的手臂,另一只手轻轻拍抚着有希因抽泣而剧烈起伏的光滑背脊。
她的动作甚至称得上温柔,与方才战斗中那冷酷的“瓦解者”判若两人。
紫瞳低垂,长长的银色睫毛掩去了其中翻涌的复杂情绪——立威的必要,对这份骄傲的些许欣赏,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对这份纯粹倔强的触动。
残月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尽管一方是强迫性的拥抱,心中百感交集。
有希的哭声让她揪心,那曾是和她一样骄傲、甚至更为张扬的堂姐妹。
而满月此刻展现出的、兼具冷酷与某种奇异包容的姿态,让她再次意识到,她所爱之人,是远超寻常理解的“半神”。
她深吸一口气,抱着小绫月,悄然退下,将这片空间留给场中的三人。
小绫月从残月肩头悄悄探出半张小脸,淡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哭泣的有希,又看看抱着她的满月,小声对残月说:
“月月……那个绿头发的……好伤心。满月……在安慰她?”
残月苦笑着摸了摸母亲的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复杂的一幕。
只是,看着有希那虽然顺从却依旧挺直的背影,残月狐耳轻轻抖动,深红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警惕。这家伙,可不会那么容易就真正驯服啊。
不知过了多久,有希的哭声渐渐转为断断续续的抽噎,最终只剩下疲惫的沉默。
她依旧靠在满月怀里,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连抬起手指的意愿都失去了。
满月这时才再次开口,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却不再带有锋芒:
“哭够了?那么,听好……”
有希身体微僵,却没有动弹,只是将脸埋得更深,仿佛不愿面对。
“把衣服穿好……”
满月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冷,命令道,
“御前家的儿女,即使败了,也不该失了最后的体面……”
有希猛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血丝和屈辱的火焰,但更多的是一种被彻底击垮后的茫然。
她看着近在咫尺的满月,看着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瞳,最终,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但你的狂妄与无知,需要矫正。”
满月继续道,语气不容置疑,
“从今日起,你留在平安京。不是作为客人,而是作为我的‘近卫’。你需要亲眼看看,你所质疑的‘半神’如何治理这千年御前家,也需要亲身体会,何为真正的力量与责任。”
这并非商议,而是命令。
有希张了张嘴,想反驳,想拒绝,但败北的耻辱和方才崩溃的脆弱还历历在目,让她所有反抗的话语都哽在喉间。
留在平安京?留在……这个刚刚彻底击败她、剥去她所有尊严的女人身边?
“这是……惩罚?”
她沙哑地问。
“是惩罚,也是机会。”
满月松开了她,后退一步,拉开了距离。
微凉的空气再次包裹住有希赤裸的身体,让她不由自主地环抱住双臂。
“用你的眼睛去看,用你的身体去感受。等你真正明白自己因何而败,因何而哭,或许,你才能找到属于你御前有希真正的道路,而非固守于江户一隅的狭隘骄傲。”
有希并没有怎么听进满月的话,她只感觉身体在微凉的空气中轻轻颤抖,方才崩溃的泪痕还未干透,紧贴着满月羽织的肌肤却贪婪地汲取着那份奇异的、混合着冰冷与强大威慑力的温度。
理智告诉她应该立刻推开,骄傲的残骸在尖叫着抗拒,但身体却先一步做出了选择——像寻求庇护的幼兽,不由自主地又往那带着月桂冷香的怀抱里缩了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能逃过满月的感知。
她紫瞳低垂,看着怀中那颗翠绿色的脑袋,原本凌厉的眼神微不可察地缓和了一瞬。
“冷……”
有希的声音闷闷地从羽织下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近乎撒娇的委屈。
话音刚落,她自己也僵住了,脸颊瞬间烧起,羞愤欲死。
她怎么能……对这个刚刚彻底击溃自己的女人示弱?!
“败者没有喊冷的资格……”
满月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依旧清冷,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压迫感。
她嘴上说着冷酷的话,环抱着有希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些,宽大的羽织将两人一同裹住,隔绝了外界微寒的空气。
“还是说,江户的武士,连这点寒意都忍受不了?”
“谁、谁受不了了!”
有希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瞪着满月,试图摆出凶狠的样子,可惜红肿的眼眶和未干的泪痕让她的愤怒毫无威慑力,反而像只虚张声势的幼猫。
“我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
满月挑眉,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指尖若有似无地拂过有希光滑肩头一处被自己之前“瓦解”招式留下的一道浅浅红痕。
那触碰带着微凉的痒意,有希身体一颤,到嘴边的硬话瞬间卡壳,脸颊更红,下意识地想躲闪,身体却违背意志地僵在原地,甚至……可耻地觉得那触碰带来一丝异样的安抚感。
她气恼地别开脸,咬着唇,不再说话,只是耳根的红晕一路蔓延到了脖颈。
这副口是心非、又倔强又脆弱的模样,与之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挑战者判若两人。
满月眼底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环绕着腰的手轻轻举起,覆在了有希绿色的发顶上,轻轻的抚摸着她的头。
有希的脊背猛地僵直了。
那只手……那只刚刚以绝对力量瓦解了她一切防御、此刻却轻柔覆在她发顶的手,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暖意。
这感觉比直接的羞辱更让她慌乱。
她能感觉到满月指尖穿过她汗湿的发丝,梳理着打结的翠绿发缕,动作耐心得近乎……宠溺?
“谁、谁允许你摸我的头了!”
她声音嘶哑地抗议,试图甩开,可脑袋却像被钉住般动弹不得。
身体深处某个部分,在惨败和崩溃之后,竟可耻地贪恋起这短暂的、仿佛被接纳的触碰。
这认知让她羞愤得几乎要再次哭出来。
“败者没有抗议的资格。”
满月的声音依旧平淡,听不出情绪,但手上的动作未停,甚至用指腹轻轻按压着她的头皮,带来一阵意想不到的舒缓,缓解了过度紧绷后的胀痛。
“还是……跟残月一样?也是个傲娇的大小姐呢?”
“你……!”
有希气的鼓起了脸,猛地转过头,想要用眼神杀死对方,却猝不及防地撞进那片深紫色的眼瞳中。没有嘲讽,没有胜利者的洋洋得意,只有一片沉静的、如同夜空般浩瀚的深邃。
那里面映照出她此刻狼狈的模样——头发凌乱,眼眶通红,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混蛋。”
她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身体却更诚实地放松下来,任由自己靠在满月身上,汲取着那份支撑着她不至瘫软的力气和……温度。
满月似乎几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那气息拂过有希敏感的耳尖,让她又是一颤。
“现在,把衣服穿好。”
满月命令道,语气恢复了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的近卫,不能一直这副模样。”
有希深吸了一口气,极不情愿地、慢吞吞地从满月怀中抬起头。
眼眶依旧通红,脸颊上泪痕未干,她默默地弯腰,捡起地上叠放整齐的衣物,手指带着细微的颤抖,一件件重新穿上。
动作缓慢而僵硬,每一个系带的过程都像是在重复一场酷刑。
满月就站在一旁,平静地注视着,没有帮忙,也没有催促,直到有希将最后一件羽织穿好,重新束起有些散乱的翠绿色高马尾。
“走吧。”
满月转身,向道场外走去,步伐平稳,
“带你去你的房间。从明天开始,履行你作为近卫的职责。”
有希看着满月挺拔而冷漠的背影,咬了咬牙,最终还是迈开脚步,默默地跟了上去。
双刀“风切”与“雷瞬”依旧静静地躺在原地,她没有去捡,也不敢去捡。
阳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一前一后,主导与跟随,征服与……被迫的依附。
平安京的天空下,来自江户的狂刃,似乎暂时被收入了鞘中,只是这归鞘的过程,充满了屈辱的泪水和一颗悄然滋生、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扭曲的依赖种子。
有希低垂着眼睑,跟在满月身后一步之遥,感受着前方传来的、那股强大而冰冷的气息。
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在疯狂叫嚣着反抗,而另一个声音,却在疲惫地低语,诱惑着她沉溺于这份被强行赋予的“归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