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月安抚好怀中的有希,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庭院。
月光下,一只漆黑的渡鸦静静立在枫树枝头,血红的眼珠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屋内。
当她凝神看去时,渡鸦却扑棱棱展翅飞走,只留下几片飘落的羽毛。
“怎么了?”
残月轻声问。
满月微微摇头,紫瞳中却闪过一丝疑虑。
远处……江户御前家宅邸内。
竼恩维正捏着一枚漆黑的“战车”,悬在纵横交错的棋盘之上。
棋盘并非木质,而是由朦胧的光影构成,其上星罗棋布的光点,隐约对应着远方某些特定的存在。
一只渡鸦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腕上,血红色的眼珠转动,传递着无声的信息。
“哦?‘白鸽’不仅折翼,似乎……看来,我们的白鸽在平安京找到了一个有趣的'新家'呢……”
竼恩维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玩味,褐色的眼瞳在魔女帽檐的阴影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竼恩维抚摸着刚刚飞回的渡鸦,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御前有希……到底还是个孩子,一次彻底的败北,一点虚假的温情,就足以让她动摇。”
她轻轻落下“战车”,光点棋盘上,一个代表着有希的、原本偏向江户的黑色光点,此刻正微微颤动着,散发出暧昧不明的白芒,并且稳固地停留在代表平安京的对方区域。
“无妨。”
她低语,仿佛在安慰躁动的渡鸦,又像是在对自己陈述。
“棋子脱离掌控,有时反而能引出更深藏的‘王’。平安京的那位半神……满月,你越是展现你的力量和庇护,就越会吸引‘它们’的注意。残月、绫月、有希……你珍视的‘锚点’越多,你的弱点也就越明显。”
她抬起手,渡鸦乖顺地飞回阴影中的栖木。
更多的鸟儿在笼中无声地转动眼珠,它们的视线仿佛穿透了空间的阻隔,共同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御前家族疆域的监视网络。
“至于‘血神祭’……容器已经快要挑选好了。血之魔女,你再坚持一下,很快,你就能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而御前家真正的力量,将由我来继承。”
竼恩维的指尖拂过棋盘中央一颗黯淡无光、却被无数黑色丝线缠绕的星辰,脸上露出了一个混合着期待与残酷的微笑。
“平安京的风,也该吹得更猛烈些了。”
平安京御前家宅邸的夜晚,似乎比往日更加静谧,却又暗流涌动。
满月独自坐在家主书斋内,面前摊开着关于江户商路与各藩往来的文书,但她的目光却并未落在纸上。
紫瞳深处,月蚀之力如同静谧的深海,表面平静,其下却酝酿着漩涡。
有希透露的信息碎片在她脑中拼接——被囚禁的御前夜乃、诡异的“血神祭”、那个神秘魔女槐名竼恩维的野心,以及……对方将残月也列为目标的企图。
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她不喜欢这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更无法容忍有人将贪婪的目光投向残月。
江户御前家,或者说掌控了江户的那个魔女,已经越过了她心中无形的红线。
“唉……光是‘立威’还不够……当家做主怎么这么累啊!”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书斋内回荡,
“我想无忧无虑的在异世界躺平嘛!突然有点想家了。”
就在这时,书斋的阴影角落,如同墨滴入水般,一道纤细的身影悄然凝聚。
莲雨无声无息地出现,依旧穿着那身青灰色的振袖,脸上戴着狐狸面具,气息收敛得如同不存在。
“满月家主。”
莲雨微微躬身,声音清冷平静。
“呜哇!谁呀?”
满月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微微一颤,掌心的月蚀之力瞬间凝聚又迅速消散。
她抬起头,看向阴影中的莲雨,紫瞳中闪过一丝无奈。
“是你啊,莲雨……下次出现前能不能先弄出点动静?”
她揉了揉眉心,语气带着些许疲惫,
“当这个家主,确实比想象中累得多。”
莲雨保持着微微躬身的姿势,面具下的声音毫无波澜:
“失礼了。只是江户方面有新的动向,需要立即向您汇报。”
满月坐直了身体,眼神锐利起来:
“说。”
“江户方面,尾张、水户两家家主身亡后,内部陷入短暂混乱,但很快被御前志乃以铁腕手段压下。‘血神祭’的筹备并未停止,据我探查……关于槐名竼恩维的情报很少,她深居简出,身边总有式鸟环绕,难以接近。其来历成谜,推测与西方失传的某种黑魔术或本土的邪神信仰有关。同时,江户城内的‘血神祭’筹备明显加快,他们似乎……已经选定了下一次的‘祭品’……”
莲雨的声音依旧平静,但内容却令人心惊,
“此外,有迹象表明,竼恩维的‘眼线’已经渗透到平安京。这几日宅邸内可能会出现异常乌鸦,很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满月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烛光在她深邃的紫瞳中跳跃,映照出冰冷的杀意。
“祭品……是谁?”
她的声音低沉。
“尚未确定。但江户近期有多名拥有微弱法力的少女失踪,恐怕……”
莲雨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然明确。
“呵……”
满月发出一声冰冷的轻笑,
“把手伸到无辜者身上,还想碰残月……这个魔女,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沉静的月色。
“莲雨。”
“在。”
“加大对江户情报的搜集力度,我要知道那个‘血神祭’的具体时间、地点,以及仪式的所有细节。特别是关于夜乃夫人和那个魔女的目的。”
“明白。”
“另外,”
满月转过身,紫瞳锁定莲雨,
“准备一下,近期我可能需要亲自去一趟江户。”
莲雨面具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家主,江户如今敌友难辨,您亲自前往,风险太大。不如由我……”
“有些事,必须我亲自去确认,亲自去了结。”
满月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
“而且,躲在平安京,永远无法真正解决问题。既然风暴将至,不如主动迎上去。”
莲雨沉默片刻,不再劝阻:
“明白了。我会安排。只是……
”莲雨略微停顿,
“有希小姐那边,该如何安排?她毕竟是江户来的……”
满月沉默了片刻。
“有希……暂时不用特别监视。她今天说的,应该是真话。一个连骄傲和尊严都被我亲手打碎的人,短时间内掀不起风浪。而且……”
她的目光似乎穿透墙壁,望向有希所在的方向,
“留着她在明处,说不定还能钓出一些藏在暗处的鱼。”
“是。”
莲雨躬身领命。
“还有一件事,”
满月叫住准备退下的莲雨,语气略显复杂,说道:
“……帮我找找有没有什么……适合小孩子玩的东西。绫月夫人她……现在这样,总待在房间里也许会闷。”
莲雨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似乎对这个命令感到些许意外,但她很快便恢复如常:
“……属下会留意。”
“去吧。”
满月挥了挥手。
说完,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阴影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书斋内再次恢复寂静。
满月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户,任由微凉的夜风吹入,银白的发丝在夜风中微微拂动。
她看着平安京沉睡的轮廓,眼中情绪翻涌。
江户的魔女,北海道的势力,家族内部的暗流,还有对残月潜在的威胁……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
她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带着一丝只有自己能听到的抱怨和不易察觉的思念:
“真是的……明明只是想在这个世界找个地方,和那只笨狐狸安稳度日,只需要打打杀杀就能解决问题的简单世界,怎么就这么难呢……有点想念原来那个小窝了。”
平安京的夜空繁星点点,与江户那被阴谋与欲望笼罩的夜色,仿佛是两个世界。
她知道,踏入江户,意味着将自己彻底暴露在未知的危险之中。
然而,当她目光扫过桌上残月不小心落下的一根尾巴毛时,紫瞳中的迷茫瞬间被坚定所取代。
但为了守护身后的一切,这一步,她必须迈出。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窗棂洒入别院。
有希很早就醒了,或者说,她几乎一夜未眠。
昨日的惨败、吐露心声的羞耻、以及对未来的迷茫,如同梦魇般缠绕着她。
她穿着那套深蓝色的近卫服饰,感觉浑身不自在。
没有熟悉的双刀在侧,让她感觉自己像个被拔去獠牙的野兽,空落落的。
纸门被轻轻拉开,一名侍女恭敬地低头:
“有希小姐,满月家主请您去武道场。”
有希的心猛地一沉。
武道场……那个让她尊严扫地的地方。难道还要继续昨日的折辱吗?
她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再次踏入武道场,昨日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的脚步有些虚浮。
然而,场中的情景却让她愣住了。
满月依旧站在场中,但她的面前,并排摆放着两把刀——正是她的“风切”与“雷瞬”!
阳光照在刀鞘上,反射出熟悉而温暖的光泽。
有希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
“这是……”
她声音干涩。
满月转过身,紫瞳平静地看着她:
“你的刀。”
有希几乎要冲过去,但残存的理智让她停住了脚步,警惕地看着满月:
“……条件是什么?”
她不相信这个女人会如此轻易地将刀还给她。
满月嘴角微勾,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没有条件。”
她淡淡道,
“或者说,条件昨天已经说过了——你是我的近卫。近卫,自然需要佩刀。”
有希怔住了。
她看着那两把失而复得的爱刀,又看看满月,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但是……”
满月话锋一转,语气变得冷冽,
“记住,有希。这两把刀,从现在起,是为了守护御前家而挥动。若你再将刀锋指向不该指的人或事……”
她没有说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再次弥漫开来,让有希脊背发凉。
有希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伸出微微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风切”与“雷瞬”的刀柄。
熟悉的冰冷触感传来,仿佛为她注入了一丝力量。
她将双刀郑重地佩在腰间,感受着那份沉甸甸的重量,复杂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有失而复得的喜悦,有被信任的错愕,也有沉甸甸的责任感。
“我……明白了。”
她低声说,这一次,声音里少了几分抵触。
满月微微颔首:
“今天开始,你的职责是护卫内院,尤其是绫月夫人和残月的安全。具体安排,莲雨会告诉你。”
说完,满月便转身离开了武道场,似乎只是来完成一件寻常的交托。
有希独自留在场中,抚摸着腰间的双刀,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阳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修长。
失去了以往的张扬不羁,却多了一丝沉淀下来的坚毅。
她知道,从她再次握住刀柄的那一刻起,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不再是那个只为证明自己而战的江户大小姐,她有了需要守护的对象,也有了……必须遵从的主人。
未来的路或许依旧迷雾重重,但至少,她重新握住了自己的力量。
就在这时,一个软糯好奇的声音从道场门口传来:
“小有希……你的刀,找回来了吗?”
有希转过头,看到小绫月正扒着门框,探出半个小脑袋,淡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地望着她腰间的双刀。
残月站在她身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看着那纯真无邪的眼神,有希心中某处柔软的地方似乎被触动了。
她别扭地“嗯”了一声,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
“嗯,找回来了。姨妈。”
她回答道,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和。
过了一会,残月小心地将一枚淡紫色的发簪别入小绫月墨黑的发间。
绫月身上穿的仍是残月幼时的淡紫色小振袖,但外面多加了一件更厚实的白色棉羽织,领口缀着一圈柔软的兔毛,让她看起来像个雪团子。
“好了,母亲。”
残月退后一步,满意地端详着,
“这样就不怕着凉了。”
小绫月好奇地伸手摸了摸发簪上垂下的细碎流苏,又低头看看自己身上簇新的羽织,淡蓝色的眼睛里满是新奇。
“月月,我们……又要去街上?”
她的声音带着孩童的雀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也带着名门望族的刻板印象。
“是呀∽”
残月笑着牵起她柔软的小手,
“带母亲出去转转,买些好吃的,还有好玩的。”
“哼,庶民聚集的街市有什么好看的。”
有希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她抱着臂,倚在门框上,依旧是一身利落的近卫装扮,腰间的“风切”与“雷瞬”已重新佩好,只是眼神比起昨日少了几分尖锐,多了些复杂的审视。
她被满月指派今日随行护卫,显然对这个任务颇有些不以为然。
残月瞥了她一眼,懒得斗嘴,只是细心地将小绫月羽织的带子重新系好。
“某些人要是觉得无聊,可以不用跟来。”
“你以为我想?”
有希撇撇嘴,
“这是家主的命令。”
她目光扫过小绫月,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外面人多眼杂,跟紧点,小……姨妈。”
那声“姨妈”叫得依旧有些别扭。
小绫月却似乎很高兴,仰起脸对有希露出一个软乎乎的笑容:
“嗯!小有希也一起,保护月月和我。”
有希被这纯真的笑容和依赖的眼神看得一怔,有些不自然地移开视线,耳根微热。
“……啰嗦,走了。”
一行人穿过御前家幽深的回廊,两人带一孩走过了护城河。
平安京的街市,在深秋的晴空下焕发着勃勃生机。
不同于江户的粗犷喧嚣,这里的喧闹带着一种千年古都特有的、沉淀后的活力。
叫卖声、交谈声、木屐踏在石板路上的清脆声响,混杂着刚出炉的糕点甜香、烤鱼摊的咸鲜气味以及线香店铺逸出的淡淡檀香,构成一幅鲜活生动的市井画卷。
小绫月一踏入这条熙攘的街道,淡蓝色的眼眸就瞬间被点亮了。
她紧紧攥着残月的手指,小脑袋却像拨浪鼓一样左右转动,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每一样都让她目不转睛。
“月月,那个……会转!”
她指着风车,小声惊呼。
“那是风车,喜欢吗?给母亲买一个。”
残月温柔地笑着付了钱。
当小绫月小心翼翼接过那只鲜红色的风车,看着它在秋风中欢快旋转时,脸上绽开的纯真笑容,让残月心头暖意融融。
有希抱着刀,跟在两人身后半步的距离,锐利的绿眸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人群,保持着警惕。
她本想吐槽这幼稚的玩意儿,但看到小绫月那毫不掩饰的开心,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只是鼻子里轻轻哼了一声,目光却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
“母亲,尝尝这个?”
残月在一个卖团子的摊位前停下,买了一串裹着香甜黄豆粉的糯米团子。
小绫月学着旁边孩童的样子,小口咬下,软糯的口感和甜滋滋的味道让她幸福地眯起了眼睛,嘴角都沾上了粉末,像只偷吃成功的小猫。
“唔…好吃。”
她含糊不清地说着,努力保持着进食的仪态,但那雀跃的小腿却暴露了她的好心情。
有希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再次浮现。
这种平凡的、温暖的市井生活,对她而言遥远又陌生。
在江户,她要么在严苛的训练场,要么在勾心斗角的家族会议中,何曾有过如此……悠闲的时光?
“喂,残月……”
有希忍不住开口,声音压得有些低,
“我们这样太显眼了。”
确实,一位衣着华美的狐耳少女,一个气质冷峻、佩戴双刀的绿发女武士,再加上一个粉雕玉琢、被精心呵护的萝莉,这样的组合在街上回头率极高。
残月却似乎并不在意,她细心地用手帕擦去绫月嘴角的糖粉。
“怕什么?在平安京,还没人敢对御前家不利。”
她语气淡然,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自信。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卖面具的摊位吸引了小绫月的注意。
她拉着残月的手走过去,踮起脚尖,好奇地指着其中一个白狐面具。
“月月…那个,像你。”
残月拿起那个做工精巧的白狐面具,眼底闪过一丝温情。
“母亲喜欢这个?”
小绫月用力点头。
“好,那就买这个。”
残月将面具轻轻戴在小绫月脸上。
面具对她的小脸来说有些大,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淡粉色的嘴唇,看起来格外娇小可爱。
有希看着戴上面具后更显稚气的“绫月姨妈”,嘴角忍不住抽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忍住,低声吐槽:
“……这是什么,大小狐狸吗?不愧是母女。”
残月闻言,挑眉看向有希,忽然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她迅速从摊位上拿起另一个凶恶的鬼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在了有希脸上!
“哇啊!你干什么!”
有希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想摘下面具。
这个鬼面后面要考。
“噗——”
看着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有希顶着一张滑稽的鬼面,残月忍不住笑出声,
“很适合你啊,有希,凶巴巴的。”
“笨蛋残月!快给我拿下来!”
有希气急败坏,隔着面具发出闷闷的吼声。
小绫月看着两人互动,也发出“咯咯”的轻笑声,软糯的声音透过面具传出来:
“小有希……好玩。”
有希的动作一顿,隔着面具看向那个小小的、欢快的身影,最终悻悻地放下了手,任由那张鬼面待在脸上,只是抱着臂,气鼓鼓地别开了头。
只是那微微泛红的耳根,暴露了她并非真的恼怒。
这一幕温馨的玩闹,落在不远处街角一个隐于阴影中的身影眼中。
那人穿着普通的町人服饰,目光却锐利如鹰,悄无声息地注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随后如同融入水中的墨滴,悄然消失在人流中。
残月似有所觉,狐耳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目光瞥向那个角落,却只看到熙攘的人群。
她眼神微凝,但很快恢复如常,继续牵着绫月的手,向前走去。
“走吧,母亲,前面还有更多好吃的。”
有希也察觉到了残月瞬间的异样,她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位置,更加靠近小绫月,手按在了“风切”的刀柄上,翠绿的眼眸如同最警惕的护卫,扫视着周围。
短暂的插曲并未影响小绫月的兴致。
她戴着白狐面具,一手拿着风车,一手被残月牵着,沉浸在初次体验的街市乐趣中。
阳光透过面具的缝隙,映亮小绫月那双对新世界充满好奇的淡蓝色眼眸。
在熙攘的街市一角,那抹窥视目光并未消失。
她如同融入人群的影子,青灰色的振袖在阳光下并不起眼,狐狸面具下的视线悄然望着的三人身影。
她没有立刻上前,而是如同鬼魅般缀在残月一行人后方,确保着绝对的安全距离,嘴角露出了姨母笑。
与此同时,江户御前家,天守阁下。
槐名竼恩维静立于巨大的鸟笼阵中,指尖正逗弄着一只羽毛漆黑的渡鸦。
方才街市上的景象,已通过另一只“眼睛”清晰地传递回来。
她褐色的眼瞳中没有任何波澜,仿佛看到的只是棋盘上几颗无关紧要的棋子移动。
“御前残月,御前绫月……还有,那颗开始动摇的棋子,有希。”
她低声自语,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带着回响,
“平安京的‘半神’倒是放心,让如此重要的‘锚点’暴露在外。是自信,还是……故意示弱?”
她轻轻一弹手指,渡鸦发出一声沙哑的鸣叫,飞回笼中。
“不过,无妨。”
竼恩维走到那光影构成的棋盘前,目光落在代表平安京的区域,那里,几个光点正安稳地闪烁着,
“‘血神祭’的祭品已经选好了人,血之魔女的力量也汲取的差不多了。在真正的‘盛宴’开始前,就让她们再享受片刻的安宁吧。”
她的指尖点向棋盘上另一颗黯淡、却被无数红色丝线缠绕的“皇后”——那是代表被囚禁的御前夜乃的棋。
“再坚持一下,我亲爱的‘血之魔女’……很快,你就能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而你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御前家真正的‘核心’,将由我……们来继承。届时,无论是平安京的半神,还是北海道的蛮族,都将在这股力量面前俯首。”
一抹混合着期待与残酷的微笑,在她唇角缓缓绽开。
经此一闹,游玩的兴致也淡了些。
残月见小绫月似乎有些疲惫,便决定打道回府。
回程的路上,有希沉默了许多。
她不再刻意保持着距离,而是更近地跟在残月和小绫月身侧,警惕地观察着四周有没有奇怪的鸟。
而她,如今是这漩涡中的一份子。
回到御前宅邸,将有些困倦的小绫月安顿睡下后,残月和有希在回廊上遇到了似乎早已等候在此的满月。
“玩得还开心吗?”
满月看着残月,紫瞳中带着温和的笑意。
“嗯,母亲很开心。”
残月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
“就是……还没玩够。”
满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目光转向有希:
“有希,你觉得呢?”
有希抿了抿唇,翠绿的眼眸直视满月:
“还、还好吧。”
满月微微颔首,并不意外。
“好了,都去休息吧。”
满月挥了挥手,目光再次变得柔和,尤其在对上残月时,
“晚上想吃什么?我让厨房准备。”
残月脸上泛起红晕,嗔了她一眼:
“随便你安排就好……家主大人。”
看着残月和满月之间那自然而亲昵的互动,有希默默低下头,心中那份复杂的情绪再次翻涌——屈辱、不甘、一丝莫名的羡慕,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逐渐萌生的归属感。
她转身,向着分配给自己的别院走去。
腰间的“风切”与“雷瞬”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声响,提醒着她新的身份与责任。
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孤独,却似乎不再像昨日那般彷徨。
平安京的夜晚再次降临,而在遥远的江户,一场围绕着“血神祭”与御前家真正力量的暗潮,正加速涌动。
满月站在书斋的窗边,望着江户的方向,紫瞳深处,月蚀之力如同苏醒的巨兽,无声地咆哮着。
“看来,去江户的日子,要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