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户城,一切由幕府规定,幕府将江户城简单划分为三个区域来管理,第一个区域是上城町区,在江户城靠北的区域,天守阁以北都是。
那儿拥有着极致的奢华,吃喝、金钱、情欲、交易,样样俱全,这可比平安京的框框条条、死的规矩好多了。
其中最著名的街区,是由七蒲家开办的黑猫黑市,也是七蒲奈月的“猫乃屋”所在地。
洋货、本地货,应有尽有,一句话总结,江户版的“华尔街”,资本与情报无声交锋的战场。
而在这片繁华的中心,七蒲奈月经营的居酒屋“猫乃屋”如同一颗温润的珍珠,悄然镶嵌其中。
白天,它是商人们洽谈生意的静谧场所;入夜,则成为各路信息交汇的中心。
奈月那对雪白的猫耳总能捕捉到最隐秘的流言,而她甜美的笑容背后,是堪比最精明账房先生的头脑,默默编织着自己的信息网络。
第二个区域便是天守阁下的御前宅邸,坐落于江户城的中枢区域——城中町区。
这里是武家与旗本聚居之地,象征着幕府的权威与统治秩序。
与上城町区的喧嚣奢华形成鲜明对比,中城町区街道宽阔规整,高大的武家屋敷围墙林立,透着不容侵犯的肃穆。
巡逻的士兵脚步声规律而沉重,家家户户门帘上印着的什么什么前缀的御前家家纹,无声地诉说着门第与荣耀。
江户御前家的宅邸便雄踞于此,其规模与气派远超平安京的御前家。
当然,如今这片本该是权力核心的区域,却被一种无形的压抑氛围笼罩。
自御前夜乃“抱恙隐居”,其妹御前志乃与神秘魔女槐名竼恩维掌控大权后,往来于此的不再是各藩使者与幕府重臣,更多了些身份不明、眼神锐利、不怀好意的人,以及偶尔在深夜悄然驶入的、遮得严严实实的轿辇。
空气中弥漫的不再是檀香与书卷气,而是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血腥与陈旧熏香混合的气息。
往南越过天守阁,第三区域,便是下城町区的世界。
这里是庶民的天地,狭窄的街巷里飘着酱油与味噌的香气,工匠的敲打声与商贩的吆喝此起彼伏。
这里充满了烟火人间的活力:鱼贩的吆喝、澡堂“猫之汤”升起的热气、孩子们在街角的追逐嬉闹、以及从奈月经营的寺子屋“明慧堂”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然而,近来,一种隐约的不安也开始在庶民中蔓延。
关于少女失踪的流言、夜间加强的巡逻、以及某些区域突然出现的、眼神阴鸷的“巡查”,都让这座原本充满生机的区域,蒙上了一层难以言说的阴影。
喜多川家的宅邸静静伫立其中,来自平安京的客人们正在檐下眺望这座陌生的城市。
港口区永远忙碌,各地藩国的船只在此停靠,带来远方的货物与消息。
雨幕之下,这三重区域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所有人的命运卷入其中。
在喜多川家满月仨人的卧室内,满月听完莲雨关于江户三区分布的简要汇报,紫瞳中闪过一丝了然。
“棋盘已经看清了……”
她低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划过,仿佛在勾勒城市的轮廓,
“上城是饵,中城是网,下城……则是随时可以被牺牲的杂鱼。那个魔女,倒是选了个好战场。但我却想把战场放在城中町区。”
残月摸了摸已经熟睡的小绫月的额头,忧心忡忡地望着窗外:
“母亲她……好像有点发烧了。”
满月闻言立刻起身,走到残月身边,伸手探了探小绫月的额头,触手一片微烫。
她眉头紧锁,紫瞳中月蚀之力微闪,一丝极其清凉柔和的气息渡入小绫月体内,暂时压下了那点热度。
“大概是船上摇晃,加上江户湿气重,有些水土不服吧。”
满月收回手,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莲雨,去请最好的大夫,要信得过的。”
“是。”
莲雨躬身领命,身影无声地消失在门外。
“唉……为什么纯能量构建的躯体也会生病啊?……”
满月疑惑的看着小绫月,不解的说道,
“这不科学,也不魔法!难道是月神当初捏‘身体’的时候,不小心把‘模拟感冒’的模块也塞进去了?”
残月正心疼地用湿毛巾擦拭小绫月额头的细汗,闻言立刻甩了她一个白眼,狐耳不高兴地抖了抖:
“笨蛋!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模块’啊!母亲现在就是母亲,才不是什么月神捏出来的手办!肯定是今天在船上颠簸,又吹了江户的冷风,着了凉气!都怪你选的什么破船,颠得那么厉害!”
满月被怼得噎了一下,鼓起脸颊辩解:
“喂喂喂,这也能怪我?明明是海浪的错!而且谁知道能量体也会被物理法则影响……难道是因为‘设定’太真实了,自动补全了生理反应?”
“设定你个头啦!”
残月气得用空着的手捶了一下满月的肩膀,力道却轻得像挠痒痒,
“现在是讨论你那些异世界奇怪理论的时候吗?母亲在难受!你看她的小脸,都皱成一团了!”
小绫月似乎感应到周围的“争吵”,无意识地嘤咛一声,往残月怀里缩了缩。
满月立刻噤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紫瞳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她伸手又想探点月蚀之力过去,被残月一把拍开。
“别瞎弄了!你那毁灭的力量,万一把母亲炸了怎么办?”
残月护犊子般地把小绫月搂紧,
“你已经让莲雨去请可靠的医生了。在医生来之前,你给我老老实实待着,不许再用你的‘常识’来挑战正常人的认知!”
满月悻悻地收回手,小声嘟囔:
“我的常识明明很正常……是这个世界和你母亲的状态太奇怪了嘛……好吧好吧,听你的,我的大小姐。你说这是生病,那就是生病。需要我去煮点姜汤吗?虽然可能不太美味……”
残月看着她那副难得吃瘪又试图补救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消了一半,没好气地说:
“算了吧……你煮的东西,没病都能喝出病来!厨房的事交给喜多川家的人就好。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保持安静,别添乱!”
“嗨~嗨~”
满月拉长了声音,故作委屈地坐到一边,托着腮看着残月细心照顾小绫月的侧影,小声补充了一句,
“月月凶起来也好可爱……”
“你、你说什么?!”
残月耳朵尖瞬间红了,羞恼地瞪过来。
“我说——”
满月拖长了调子,紫瞳里闪着狡黠的光,
“我的夫人,训斥起人来,真是越来越有气势了∽”
“笨、笨蛋满月!谁要你评价这个了!杂鱼家主!”
残月脸颊爆红,抓起旁边一个软垫就砸了过去。
满月笑嘻嘻地接住软垫,看着残月虽然羞恼但眼神已然缓和,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过了一会儿……
大夫诊脉后,只说是旅途劳顿加上水土不服,开了些安神祛湿的方子。
残月细心喂小绫月服下药汤,小家伙很快便在母亲怀里沉沉睡去,呼吸变得平稳,额头的热度也退了下去。
满月站在窗边,她的紫瞳映照着庭院中石灯笼微弱的光,仿佛能穿透重重雨幕,直视那座遥远而压抑、盘踞在城中町区中心的巨大阴影——天守阁上。
“还在想‘棋局’的事?”
残月轻柔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她走到满月身边,自然地靠在她身侧。
“棋盘太大,棋子太多。”
满月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锐利,
“那个魔女以整座江户城为局,上城区的奢靡是诱饵,中城区的肃杀是罗网,下城区的生灵则是她随时可以牺牲的筹码。而我们,”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窗台,
“是闯入棋盘,试图掀翻棋局的‘异数’。”
残月将手覆在满月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持:
“那就把棋盘掀了,你不是最擅长这个吗?”
满月低笑一声,反手扣住残月微凉的手指:
“说得对哦!跟不讲规矩的人下棋,最好的办法就是掀桌子!”
她目光微转,落在残月因刚刚的话而放松的眉心上,语气缓和了些:
“夫人怎么样了?”
“喝了药,睡熟了。”
残月叹了口气,
“希望只是普通的水土不服。江户这地方……总觉得连空气都不对劲。”
“有我在。”
满月将她揽入怀中,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
“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们。”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几乎与风声融为一体的振翅声从窗外掠过。
满月紫瞳瞬间锐利,但并未感知到恶意。
片刻后,莲雨如同融入阴影般出现在房门外,隔着纸门低声道:
“家主,明日可以去江户城的上城町区的‘黑猫黑市’探……不,‘逛逛’了。您看看何时可以动身。”
残月闻言,狐耳轻轻一颤,深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被坚定取代。
她看向满月,轻声道:
“要去那种地方吗?听说那里鱼龙混杂……”
“正因为鱼龙混杂,才是打听消息、观察风向的好地方。”
满月松开扣着残月的手,紫瞳中闪过一丝兴致,
“而且,‘黑猫黑市’……这名字听起来就很有趣,不是吗?说不定能淘到些平安京没有的好东西,给母亲买点新奇的玩具。”
她语气轻松,仿佛真的只是打算去闲逛购物,但残月知道,满月的每一个举动都必有深意。
探查魔女动向、寻找“血神祭”的线索、接触可能的盟友或敌人……这些才是真正的目的。
“我也去。”
残月立刻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当然……”
满月嘴角微勾,
“你可是我的‘监督官’,不是吗?免得我又去‘招惹蜂蝶’。”
她故意用残月之前的话调侃道。
残月脸颊微红,嗔怪地瞪了她一眼,却没有反驳。
满月转向门外的莲雨:
“明日一早,我们便去‘逛逛’。至于铃木姐妹……”
她略一沉吟,
“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轻举妄动。”
“是。”
莲雨领命,身影再次无声退入阴影。
“好了,”
满月伸了个懒腰,慵懒地打了个哈欠,
“今晚先好好休息吧。养足精神,明天去看看这江户的‘华尔街’,到底是个什么光景。”
窗外,雨声未歇,敲打着江户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