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触感从额头传来,一丝刺骨的清醒,将满月从无尽黑暗的漩涡中强行拉扯出来。
她猛地睁开眼,紫瞳中最初的迷茫瞬间被锐利所取代。
她只是转动眼球,迅速望着周遭。
这是一间极其雅致、却处处透着诡异的和室,与她之前见过的任何房间都不同,这里的空间似乎比从外部看起来要宽敞得多,空气中弥漫着那股熟悉的、冷冽中带着一丝甜腻的异香——来源于“朝花”的香水。
墙壁上悬挂的并非寻常浮世绘,而是笔墨淋漓、意境深远的山水,细看之下,那墨迹仿佛在缓缓流动。
角落的香炉升起袅袅青烟,凝结成各种珍禽异兽的形状,旋即又消散无形。
她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柔软的榻榻米上,身下铺着昂贵的丝绸褥子。
身体并无明显束缚,但一种无形的沉重感缠绕在四肢百骸,仿佛沉溺于深海之中,连一个简单的抬手都做不到。
体内原本迅捷的月蚀之力,此刻也变得晦涩迟缓,如同被放慢了时间。
“醒了?”
充满磁性的女声自一旁传来。
满月循声望去,只见“朝花”正斜倚在不远处的窗边软榻上,依旧穿着那身奢华的黑留袖,只是卸去了繁重的头饰,棕红色的长发如瀑般披散下来,弯弯卷卷,衬得那张精心妆点的容颜愈发美丽。
她手中把玩着那支精致的烟管,深红色的眼眸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满月,如同在欣赏一件新得的收藏品。
那九条狐尾在她身后舒缓地摇曳,划破空气,带起细微的、令人心神不宁的波动。
而在房间的另一侧,有希和莲雨背对背地被某种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绳索捆绑在铺垫上,依旧昏迷不醒。
有希眉头紧锁,似乎在梦中仍在搏杀,而莲雨则面色苍白,正似乎经历着恶梦。
“你对她们做了什么?”
满月的声音沙哑,却还是想吼出来。
“不过是让吵闹的野猫和冷漠的影子好好睡一觉罢了。”
朝花轻轻吐出一口烟圈,烟雾在空中幻化成一只翩跹的蝴蝶,飞向满月,又在触及她之前化消失,
“倒是你,小妹妹,比我想象的醒得更快。不愧是……拥有神力的普通人。”
她的语气带着笃定,仿佛早已看穿满月的根底。
满月心中凛然,对方不仅实力深不可测,眼力也毒辣得惊人。
她强迫自己冷静,眼神死死锁定朝花:
“‘蛇头’已死,你的目的达到了?还是说,你与那魔女本就是一伙,这是做好的局?”
“局?”
朝花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如铃,却带着冰冷的质感,
“呵……竼恩维那个玩弄生命与灵魂的窃贼,也配与妾身同谋?‘蛇头’不过是吉原这块腐肉上滋生的蛆虫,借魔女的势耀武扬威,死了便死了,正好让这污浊之地清净几分。”
她顿了顿,烟管轻轻敲击窗沿,发出清脆的声响,
“妾身请你来,只是想亲眼看看,能让她如此忌惮,甚至不惜加快‘血神祭’步伐的‘变数’,究竟是何等人物。”
“现在你看到了。”
满月冷冷道,
“可以放我们走了吗?或者,你打算用我们去向你的‘邻居’邀功?”
“邀功?哈哈哈——”
朝花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笑得花枝乱颤,九条狐尾也随之剧烈摆动,
“小妹妹,你未免太小看妾身了。妾身若要对付你,刚才在你心神失守、沉溺幻象之时,有无数的机会可以轻易取下你的首级,或是将你彻底操控。”
她站起身,迈着优雅的猫步,缓缓走向满月,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深红的眼瞳中流转着复杂的光芒——有好奇,有审视,甚至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仿佛有股情欲般的微妙感觉。
“朝花”跪坐在地上,俯下身,冰冷的手指轻轻抚过满月白皙的脖颈,感受着皮肤下血管的脉动。
那深红色的眼眸中,戏谑与探究愈发浓郁,还掺杂着一丝近乎贪婪的好奇。
“不过,妾身得例行妾身之前自大犯下的承诺……”
她话音刚落,抚摸着满月脖颈的手指骤然收紧,并非要扼杀,而是带着一种强制性的力量,迫使满月微微仰头,将脆弱的颈项更完整地暴露出来。
“妾身对你……”
“朝花”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磨蚀理智的磁性,红唇几乎贴上了满月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混合着冷冽的异香,无孔不入地钻入,
“对你这份力量的‘味道’,更感兴趣。”
满月瞳孔猛缩,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试图挣扎,但那无形的束缚和体内滞涩的力量让她如同陷入蛛网的飞蛾。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倾国倾城、却又危险至极的脸庞在眼前放大。
“放开……!”
抗议的话语尚未完全出口,“朝花”的唇便已落下——并非亲吻,而是带着一种近乎野兽般的啃咬,精准地落在她脖颈侧面的动脉上!尖锐的刺痛感传来,让满月闷哼出声。
“唔……!”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冰冷柔软的唇瓣,以及那悄然探出的、略显尖锐的犬齿刺破皮肤的触感。
一丝微麻的奇异感觉伴随着痛楚,如同电流般窜过四肢。
“朝花”并没有真正撕咬,更像是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方式在“品尝”。
她细细地啃啮着那小块肌肤,舌尖偶尔掠过,带来一阵战栗的湿意。
深红色的眼眸半眯着,仿佛在专注地感受着唇齿间传来的、属于满月血液中蕴含的独特力量波动——那股冰冷、晦暗,却又蕴含着毁灭与强大的月蚀之力。
这感觉诡异而暧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支配感与亵渎感。
冰冷的齿尖陷入肌肤,带来一阵刺痛与战栗交织的奇异触感。
满月闷哼着,身体本能地绷紧,试图挣脱那无形的束缚和这过分亲昵的侵犯,然而四肢如同灌铅,月蚀之力在体内迟滞流转,难以凝聚。
“朝花”并未深入,更像是一种品尝与标记。
她湿润的舌尖偶尔掠过被啃啮的颈侧,带来令人头皮发麻的湿滑触感,深红色的眼眸半眯着,专注地感受着唇齿间传来的、属于满月血脉深处的力量波动一那冰冷、晦暗,却又蕴含着磅礴生机与毁灭气息的月蚀之力。
她仿佛在通过这种方式,直接“阅读”着满月的本质。
“哼......”
“朝花”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终于松开了口,缓缓直起身。
她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去唇边沾染的一丝极淡的血迹,动作妖娆而充满暗示。
满月颈侧留下了一个清晰的、泛着红痕的齿印,在白皙的肌肤上显得格外暧昧。
"纯净.....却又充满了矛盾的毁灭性。像是沉寂的深渊,又像是即将喷发的.....有趣,实在有趣。”
朝花评价着,眼神灼灼,如同发现了新大陆。
满月紫瞳中燃着冰冷的怒火,屈辱感与一丝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引动的战栗交织在一起。
“你....到底…到底想做什么?”
她的声音因刚才的压制而略显尴尬,却更添几分危险的质感。
"想做什么?”
“朝花”歪了歪头,狐耳随之轻轻一颤,身后的九条尾巴如同有生命般舒缓摇曳,
“妾身不是说了吗?履行自大的惩罚,服侍你这位…….强大的‘客人’。 ”
她特意加重了"服侍”二字,语气却充满了占有欲与戏虐感。
窗外,江户的夜雨不知何时再次淅淅沥沥地落下,敲打着“百岐阁”的窗棂,发出细碎而持续的声响,仿佛为这密闭空间内的诡异氛围奏响了背景音乐。
“嗯∽妾身闻到了另一只狐狸的烧味呢,那只狐狸……一定是个少女,保养的还不错。”
“朝花”慵懒地直起身,指尖掠过自己锁骨下方若隐若现的彼岸花暗纹,宽大的黑留袖振袖随之滑落少许,露出小片白皙肌肤上泛着微红的彼岸花纹身。
“小狐狸的醋味,隔着半个江户都闻到了呢……你把那只小狐狸也迷得不轻啊。”
她轻笑,声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沙哑,
“看来你那位小情人,感知很敏锐嘛。是叫……御前残月,对吗?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满月一凛,试图调动月蚀之力,却发现那无形的束缚依旧存在,力量如同陷入泥沼,只能激起些许涟漪。
“朝花”似乎很满意她的反应,九条蓬松的狐尾悠然摆动,带起阵阵异香。
“别白费力气了,小妹妹。”
“朝花”俯身,冰冷的指尖再次抚上满月的脸颊,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审视,
“妾身的‘幻烟’混着这‘百岐阁’的结界,就算是真正的神明来了,也要费些功夫才能挣脱。更何况……你心里乱了。”
她的话语如同魔咒,直刺满月内心最柔软的角落,对残月的担忧,此刻成了她最大的破绽。
窗外雨声渐密,衬得室内愈发窒静,唯有香炉青烟袅袅盘旋。
“服侍……?”
满月喉间压抑着怒意,
“用獠牙和幻术?”
“呵……”
“朝花”低笑,棕红狐尾如孔雀开屏般在身后舒展,在昏暗光线下泛着缎泽。
她突然俯身,双臂撑在满月腋下的铺垫上,将人禁锢在身影之下。
体重带着冷香混着烟草气息笼罩下来,带着致命的蛊惑力:
“妾身阅人无数,却从未尝过‘半神’的滋味。你说……若那位小狐狸嗅到你身上沾了我的味道,会露出怎样有趣的表情呢?”
满月猛地挣动,却发现不知何时,暗红色的绳索已如活蛇缠上四肢。
绳索触及肌肤处,传来细微的刺痛感,竟在汲取她滞涩的力量。
“别白费力气了,这是妾身的‘情丝缠’,越是挣扎,绑得越紧。”
“朝花”伸出舌尖,慢条斯理地舔过上唇,深红眼瞳掠过一丝暗芒。
满月瞳孔骤缩,“朝花”满意地看到她一瞬的动摇,脸颊蹭过她紧绷的下颌线:
“陪妾身一夜,天亮之前,你若愿意,妾身不但放你们离开,更将所知一切和盘托出。包括……”
她俯身,气息呵在满月耳廓,带着恶魔般的低语,
“妾身……并且任由你处置。”
话音未落,她忽然伸手扯开自己身后束带。
墨黑留袖倏然散开,露出其下白皙肌肤,以及从锁骨蜿蜒至背、直至没入衣襟深处的彼岸花纹身。
那纹身在昏暗光线下仿佛活物,花瓣边缘泛着诡谲红光。
“如何?这笔交易,可比黄金百两值钱多了……”
朝花轻笑,指尖在自己纹身上流连,目光却紧锁满月,如同盯上猎物的毒蛇。
满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说道:
“你最好……说到做到。”
“自然。”
满月在心中叹了口气,闭上了眼睛。既然暂时无法挣脱,不如保存体力,等待时机。
至少,从这只神秘的狐狸身上,似乎能撬开更多关于江户迷局的缝隙。
她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任由“朝花”如同八爪鱼般缠抱着自己,在异香与雨声的包围中,意识也逐渐沉入了浅眠。
‘真是……麻烦的狐狸。’
当第一缕熹微的晨光透过糊着白纸的窗棂,驱散了室内的昏暗时,满月倏然睁开了眼睛。
紫瞳锐利,昨夜短暂的迷茫与困倦已一扫而空。
她动了动手指,发现那无形的束缚和“情丝缠”的汲取之力已然消失,体内月蚀之力恢复了往常的流畅运转。
而怀中,已空无一人。
“朝花”不知何时已然离去,仿佛昨夜的一切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淡去了不少的冷冽异香,颈侧依稀可辨的微红齿痕,以及身侧榻榻米上轻微的凹陷,证明着那并非幻觉。
“满月!”
满月听到莲雨的叫声,坐了起来,看到有希和莲雨已经站在门口。
有希脸上带着一丝未散的焦虑和戒备,翠绿眼眸迅速扫过室内,确认满月无恙后,才微微松了口气,但手依旧按在刀柄上。
莲雨则露出了罕见的紧张神情,只是那双平静无波的死鱼眼在满月颈侧不易察觉地停顿了一瞬。
“我们……怎么回事?”
有希皱着眉,显然对昨夜莫名昏迷并出现在这里感到极度不适和警惕,
“那个女人呢?”
“消失了。”
满月言简意赅,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月蚀之力在体内顺畅流转,确认没有任何暗伤或禁制残留。
“‘蛇头’的事已了,但她似乎……失守了承诺。”
莲雨无声地递上一个用深紫色布匹包裹的、粘满黑红色血渍的圆形物件。
“家主,这是在您身侧发现的。”
满月接过,入手沉重,紧锁眉头,表情扭曲的喊道:
“呕!拿开!别把那‘猪’的头给我。”
满月几乎是触电般地将那粘腻的包裹甩开,那颗头颅骨碌碌地滚到墙角,在晨光中留下暗红的污迹。
她嫌恶地皱紧眉头,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不洁的东西。
“那个女人……”
满月紫瞳中寒光闪烁,语气里混杂着被戏弄的恼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窘迫,
“她根本没打算履行承诺,坦白从宽!只是找了个恶趣味的理由把我们扣下一夜。”
有希快步走到窗边,谨慎地向外望去。
外面依旧是吉原清晨的冷清街景,与昨夜的喧嚣判若两地。
“我们在‘百岐阁’?她到底想干什么?只是为了……羞辱你?”
她回想起昨夜昏迷前那诡异的香气和“朝花”深不见底的眼神,心底泛起丝丝寒意。
莲雨则已迅速检查了房间,低声道:
“家主,此处不宜久留。‘蛇头’毙命,吉原很快会乱。他的手下,或者其他觊觎此地势力,随时可能发现这里。”
满月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走到墙角,用布帛嫌弃地重新包裹起那颗头颅,动作粗暴得像是在处理垃圾。
“不管那狐狸打什么算盘,至少‘蛇头’这个目标完成了。带着它,去‘猫乃屋’。”
有希一愣:
“还要去?那个奈月小姐的委托……”
“委托是次要的。”
满月打断她,眼神锐利,
“重要的是,通过她确认一些事情,并且拿到她承诺的情报共享权限。‘朝花’的话不能全信,但也不能不信。七蒲奈月是竼恩维的目标之一,这点很可能属实。我们必须抢在竼恩维前面,把她,或者说把她收编在我们手里。”
她拎着那令人不适的包裹,率先向房门走去。
“莲雨、有希,跟我走。该去会会那只精明的小猫娘了。”
三人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百岐阁”。
清晨的吉原尚在沉睡,只有早起的杂役在清扫街道,对这几个从花魁阁楼中潜出的身影视若无睹——或者说,不敢多视。
当她们再次踏入“猫乃屋”时,店门刚刚卸下板子。
清晨的居酒屋没有客人,只有奈月雇佣的那几名年轻人正在擦拭桌椅。
看到满月三人进来,尤其是满月手中那个明显渗着暗红、形状不规则的包裹,浪人们脸色都是一变,下意识地握紧了身边的扫帚或棍棒,眼神充满警惕。
奈月似乎刚起床不久,还穿着居家的鹅黄色简易小袖,雪白的猫耳慵懒地耷拉着,粉色的大眼睛带着朦胧睡意。
她正踮着脚,努力想把一个沉重的酒坛子抱上柜台。
听到动静,她回过头,当目光触及满月手中之物时,抱着酒坛的动作瞬间僵住。
困意顷刻间消散,粉色猫瞳骤然收缩,苹果脸上血色褪去,又迅速涌上一抹复杂的红晕。
“你、你们……”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不知是惊吓还是激动,
“真的……做到了?”
满月没说话,只是随手将那个包裹扔在奈月脚边的干净地板上,随后帮她把酒坛子抱上柜台。
包裹散开一角,露出“蛇头”狰狞而死不瞑目的面孔。
“呕——”
奈月身旁的一名年轻人忍不住干呕起来,其他人也面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
奈月小小的身体也晃了一下,但她强迫自己站稳,深吸了几口气,粉色猫尾紧张地竖得笔直。
她绕过那个可怕的包裹,走到满月面前,仰起小脸,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
“按照约定……黄金百两,三家产业未来一年的优先合作权与情报共享权限……还有……”
她说到这里,脸颊爆红,声音细若蚊蚋,眼神游移不定,
“那个……‘家妻’的…事……”
满月看着她这副强装镇定又羞窘无比的模样,眼瞳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但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黄金和合作权,稍后让莲雨与你们对接。”
她语气平淡,仿佛刚才扔下的只是一捆柴火,
“情报,我现在就要。关于魔女竼恩维,关于‘血神祭’,关于江户御前家近来的所有异动,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她微微俯身,大脸盘子逼近奈月,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从“百岐阁”带来的冷冽异香。
“至于‘家妻’……”
满月的目光在奈月瞬间绷紧的小脸上转了一圈,故意拖长了语调,看着那小脸越来越红,才慢悠悠地补充道,
“就做我的后宫吧。”
奈月那双粉色的大眼睛瞬间瞪得溜圆,仿佛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头顶的白色猫耳“唰”地一下立向脑袋后,尾巴也像根棍子似的僵在了身后。
“后、后后后……后宫!?”
她结结巴巴地重复着,苹果脸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声音都变了调,
“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喵!谁、谁要做你的后宫了喵!那、那只是父亲大人胡闹的噱头喵!是、是为了吸引真正高手的注意力喵!才不是真的要把我……把我……”
她越说越激动,小手胡乱挥舞着,差点一拳打翻旁边刚放好的酒坛,幸好满月眼疾手快地扶住。
满月看着她这副羞愤欲绝、语无伦次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得逞般的愉悦,但表面依旧维持着那副慵懒淡然的表情。
她直起身,摊了摊手,说道:
“哦?不是你自己悬赏令上白纸黑字写的‘附赠家妻一位’吗?我这人比较实在,答应了委托,自然要收取‘全部’报酬。还是说……七蒲家家主,打算食言跑路?”
“那、那是……那是……”
奈月急得跳脚,却又无法反驳悬赏令的内容,小手指着满月,浑身都在颤抖,最后自暴自弃般地喊道:
“你、你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喵!谁、谁要做你的后宫啊!那是‘附加报酬’!最终解释权归我所有喵!而且、而且你都有那只狐狸了!还想招惹别的女孩子!渣女!笨蛋!变态!痴女!杂鱼!哈——!”
一旁的人们面面相觑,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拼命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
有希抱着臂,嘴角抽搐,无奈地叹了口气,觉得这场景简直比昨晚厮杀还要让人心累。
莲雨则依旧面无表情,只是默默上前一步,将地上那颗碍眼的头颅重新包裹系好,拎在手中,仿佛那才是此刻唯一正经的事务,眼前这场闹剧与并她无关系。
“嗯?我家月月都没说什么,你倒是先替她打抱不平了?”
满月挑眉,故意逗她,
“还是说……你其实很期待?”
“期待你个大头鬼喵!”
奈月气得抓起柜台上的抹布就丢了过去,被满月轻松接住。
“总之!黄金和合作权没问题!情报我也可以给你!但是‘家妻’什么的……你想都别想!我七蒲奈月可是要成为江户第一女商人的人!才、才不要给你当什么后宫成员喵!哈——!”
看着她炸毛的模样,满月终于低笑出声,不再继续捉弄她。
她将抹布放回柜台,语气稍微正经了些:
“好吧,不开玩笑了。其实我对强制爱小猫娘没兴趣……”
满月无奈的摊了摊手,表情略带无所谓,但心里已经记住这位小猫娘了,
“‘家妻’的事暂且不提,但情报和合作,必须立刻开始。你应该很清楚,‘蛇头’只是个小角色,他背后的魔女才是真正的威胁。而且……”
满月的目光变得锐利,扫过奈月超红的脸,
“你已经成为她的下一个目标了。”
满月的话语如同冰冷的锥子,刺破了“猫乃屋”清晨尚存的些许轻松气氛。
奈月脸上因羞愤而涌起的红潮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与她年龄不符的凝重。
她粉色的大眼睛眨了眨,雪白的猫耳敏感地转动了一下,似乎在捕捉空气中无形的威胁。
“我……我知道喵。”
奈月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
“最近确实有些可疑的人在‘猫乃屋’和‘明慧堂’附近徘徊……父亲大人也提醒过我。但是——”
她猛地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坚定,甚至带着一股执拗的劲头:
“但是明天!明天早上在下城町区花川町通、由喜多川家委托我们七蒲家负责宣传和后勤的‘花合斗决斗大赛’,活动就要开始了!这是在‘花咲阁’举办的重要活动,关系到我们七蒲家在江户商界的声誉和未来的合作机会!我绝对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躲起来!”
她挥舞着小拳头,粉色的猫尾巴也紧张地竖着,强调道:
“为了这次活动,我准备了很久,投入了很多心血和资金!这是向父亲大人、向所有人证明我有能力独当一面的机会!我不能因为一个可能的威胁就临阵脱逃,那才是真的完了喵!”
满月看着奈月眼中燃烧的、混合着恐惧与决绝的火焰,紫瞳中闪过一丝了然。
这只小猫娘,有着远超外表的倔强和责任感。她并非无知无畏,而是在权衡之后,选择了直面风险,守护自己努力经营的一切。
“又是牌……”
满月沉吟着,
“人多眼杂,确实是浑水摸鱼的好机会,无论对你,还是对潜在的敌人。”
有希抱着臂,冷哼一声:
“也就是说,明知可能有危险,你还要往人堆里扎?真是乱来。”
莲雨则无声地看向满月,等待她的决断。
满月忽然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慵懒,却更有一种掌控全局的自信。
“谁说要你临阵脱逃了?”
她看着奈月,紫瞳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
“既然你非要参加,那我们……‘贴身保护’不就行了?”
奈月一愣:
“贴身……保护?”
“没错。”
满月走上前,伸手揉了揉奈月柔软的白发,无视了她“哎呀不要弄乱我头发喵”的抗议,
“你不是悬赏令上说了‘附赠家妻一位’吗?虽然是个玩笑,但‘合作’关系总没错吧?作为合作伙伴,派点‘保镖’确保你的安全,顺便……考察一下七蒲家的商业实力,合情合理。”
她转头看向有希和莲雨:
“有希,你明面上跟着奈月,作为她的临时护卫。莲雨,你在暗处策应,留意所有可疑人物,尤其是与魔女势力有关的。”
有希皱了皱眉,但还是点头领命:
“是。”
保护一个精明的猫娘商人,总比待在宅邸里无所事事要好。
莲雨微微躬身:
“明白。”
奈月看着满月,小脸上表情复杂,既有被保护的安心,又有一丝被“强行”纳入羽翼下的别扭,还有对明日活动的担忧与期待交织。
“可是……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们了?而且,会不会把危险引到活动上……”
“麻烦?”
满月挑眉,语气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强势,
“除掉‘蛇头’只是开胃菜。既然那个魔女把手伸到了我可能感兴趣的‘合作伙伴’身上,那我自然要管到底。至于危险……”
她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周身的气息仿佛都冰冷了几分:
“我倒要看看,在明天的活动上,谁敢当着我的面,动我‘罩着’的人。”
那瞬间散发出的、属于“半神”家主的威压,让奈月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心底却莫名地安定了下来。
“好、好吧喵……”
奈月小声应道,算是接受了这个安排,
“那……那我先去准备明天的活动事宜了!黄金和初步的情报卷宗,我会让伙计马上送到喜多川宅邸!”
她像是生怕满月反悔或者再提什么“后宫”之类的话,慌忙转身,几乎是跑着冲向了后厨,粉色的猫尾巴在身后慌乱地摇摆。
满月看着她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走吧……”
她对有希和莲雨说道,
“回喜多川家。我们需要根据奈月提供的情报,重新评估江户的局势,尤其是……明天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预热活动’。”
一行人离开了“猫乃屋”,清晨的阳光洒在江户的街道上,却驱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阴谋气息。
满月抬头,望向下城町区的方向。
花合斗决斗大赛……听起来只是个热闹的商业活动,但她预感,这将是风暴来临前,最后的平静舞台。
各方势力,恐怕都会借此机会登台亮相。
而她,这位来自平安京的“半神”家主,也将以七蒲家
“合作伙伴”兼“保镖”的身份,再次踏入江户这盘错综复杂的棋局中心。
“看来,这场‘新婚修行’,比预想的还要‘精彩’啊。”
她低声自语,嘴角却噙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冷笑。
江户的大半舞台,已然搭好。
好戏,即将开场!
可……在千寻之外,两位带着魔女帽之人,正骑着扫把朝江户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