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
天色有些阴沉,铅灰色的云层又把江户的天空遮了起来,仿佛预示着今日的不平凡。
满月一行人准备出发。
满月是一身利落的深紫色简式振袖,外罩墨色羽织,银发高束,神情中带着一丝昨夜被榨汁的困意。
残月身着绯色和服,狐耳警惕地竖立,深红色的眼睛眯得弯弯的看着身侧的满月,身后的尾巴欢快的摇晃。
有希作为护卫,紧随满月身侧,莲雨则如同往常一样,隐入了暗处,视奸她们。
凉奈与槲奈子送至门口。
“万事小心。”
凉奈郑重道。
槲奈子将两个小巧、凉凉的御守符塞入满月和残月手中,说道:
“这些或许能派上用场。晚上还回来吃饭吗?”
满月接过,对槲奈子笑了笑:
“嗯,等我们回来。”
没有多余的言语,三人登上喜多川家准备的轿辇,向着那座盘踞在江户城如“凸”字的中心、如同尖塔矗立的天守阁,缓缓行去。
轿辇穿过熙攘的街市,无数行人纷纷在街道旁下跪或是行礼,越是靠近上方的天守阁所在区域,气氛便越发肃穆寂静。
武家屋敷围墙林立,异常安静,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低气压,连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终于,轿辂在天守阁宽大的护城河前停下。
早已有穿着御前家服饰的待卫在此等候,态度恭敬却疏离。
“您好,平安京御前家家主,残月小姐,有希小姐,志乃家主已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满月率先踏出轿辇,平静地扫过眼前这座巍峨而压抑的建筑,惊叹的说道,但语气几乎无感:
“近距离看起来更大啊……带路吧。”
残月却傲娇地搂住了满月的手臂,微微泛红的脸颊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娇艳。
她不着痕迹地展示了一下左手中指上那枚用腥红彼岸花精巧制成的戒指,阳光透过阴沉的云层缝隙,恰好照亮了它。
“呵∽走吧。”
满月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力道和温度,侧头对残月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让我们去看看,这‘龙潭虎穴’里,究竟藏着怎样的‘惊喜’。”
在侍卫的引导下,三人跨过护城河上的桥梁,穿过厚重而威严的城门,正式踏入了江户御前家。
真正步入其中,才能深切体会到它的庞大与压迫感。
眼前并非仅仅是一座孤高的塔楼,而是一座以天守阁为中心的、名副其实的城中之城。
其基座由巨大的切割石块垒砌而成,坚固得仿佛是从大地深处生长出来的一般,带着一种亘古不变的沉重。
高耸的橹垣与建筑群构成了复杂的内城结构,而位于正中央的天守阁,如同鹤立鸡群般统治着这片领域。
它那层层收分的楼体直逼阴沉的天空,其巨大的体量与高度,仿佛是这片小型城市投下的、具象化的权力阴影。
她们行走在城内空旷的广场与青石板道路上,四周是功能各异的武家建筑,寂静中透着严肃。
所有路径都指向中央那座白色的巨塔,越是靠近,越能感到那无言的压迫感,空气也仿佛因这绝对的权威而凝固。
残月不自觉地搂紧了满月的手臂,狐耳轻颤。
有希在一旁抿着唇、黑着脸,她从进御前家之后就总感觉有双眼睛在注视着她,让有希很不舒服,只到三人一同路过一处充满魔法气息的庭院。
刹那间!那注视感被放大了数千倍,一股从四周扑面而来的压力直钻心骨,压着她的脊背,直喘不过气,有希不得不放慢脚步。
这时她回忆着御前里的建筑位置,心里暗暗思索:
“住在天守阁南侧……有股鸟、魔法的……是竼恩维!”
有希猛地回头,翠绿眼眸锐利如鹰隼,死死盯向庭院深处。
那里,除了一只低头啄食、对周遭浑然不觉的蠢笨白鸽,那儿空无一人。
有希几乎可以肯定,这感觉,与竼恩维的魔法气息一模一样,她下意识地握紧了“风切”与“雷瞬”的刀柄,周身杀气抑制不住地弥漫开来。
“有希?”
满月清冷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带着一丝询问。
有希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松开刀柄,压下翻涌的法力和杀意。
她不能在这里失态,不能给家主添乱。
“没什么,家主。”
她声音略显沙哑,但很快恢复了平日的冷硬,
“一只……愚蠢的鸽子罢了。”
她重新迈步,跟上满月与残月,但脊背依旧挺得笔直,如同绷紧的弓弦,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警惕着可能来自任何方向的袭击。
“哦——还以为又是竼恩维控制的白鸽在视奸我们呢,没事就好。”
残月也察觉到了有希的异样和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压力,搂着满月的手臂更紧了些,低声道:
“满月,这里让人很不舒服……”
“嗯,我知道。”
满月轻轻搂了搂她的腰,她自然也感知到了那股异样的注视,目光却若有所思地向后扫过那只依旧在啄食的白鸽,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
“看来,主人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打招呼了。”
引路的侍卫仿佛对刚才暗流汹涌的交锋毫无所觉,依旧沉默地在前面带路。
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内城门,终于抵达了天守阁的主入口。
天守阁入口前,御前志乃居然亲自在此等候。
她依旧穿着那身墨色银纹的和服,深褐色的眼睛比黑更黑,吞掉了眼里的那抹高光,看不出情绪。
她身后站着数名高矮不同的人,不是武士,也不是侍从。
志乃身旁站着的一位“和蔼”的妇人——正是赤羽千岁。
以及千岁身旁,赤羽诗织安静地拉着她母亲的手,垂首而立,只是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抬起、飞快扫过有希时,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江户御前家家主御前志乃,对各位有劳远道而来,甚是欢迎莅临江户御前家。平安京御前家家主,御前残月小姐,请多多关照。”
志乃微微弯腰,声音平稳,还是那套公式化的客气,目光在满月和有希身上短暂停留。
“平安京御前家家主满月,日后多多关照。”
满月微微颔首,语气同样听不出喜怒,
“受邀前来,不胜荣幸。只是不知,今日之宴,所为何事?”
没等志乃开口,残月把她的手臂搂得更紧了些,如同在无声地向这座压抑的天守阁、向所有潜在的对手宣告着某种奇妙主权。
志乃侧身,做出邀请的手势:
“拍卖会还未准备完全,不如先入内再详谈?请。”
她的目光掠过有希,补充道:
“有希,你母亲与妹妹亦在此,许久未见,想必有许多话要说……”
有希面无表情,只是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武士礼,并未多言,但那紧绷的肌肉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还有……残月小姐,你恐怕还没见、或是听说过,你的堂兄弟姐妹们吧?”
残月听后微微皱起了眉,深红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
堂兄弟姐妹……这个称呼对她而言,既熟悉又陌生。在平安京的御前家,她作为被捡收养的外来血统,虽地位尊崇,但也与自家人的关系疏离,更别提远在江户、几乎从未谋面的这些如陌生人的“家人”。
同辈之间难免因权力和资源而疏离,甚至暗藏竞争。
江户御前家,这个因理念不合而分离出去的旁支,其成员对她而言,更是几乎只存在于家族卷宗和父亲偶尔的提及中。
“确实……尚无缘得见。”
残月的声音保持着平静,但搂着满月手臂的力道不自觉收紧,泄露了她内心并非全无波澜。
她下意识地挺直了背脊,那份属于大小姐的教养与仪态自然而然地流露出来。
志乃深褐色的眼中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光芒,仿佛很满意这个话题引起的细微反应。
她侧身,姿态优雅地示意众人跟随。
“那么,请允许我为您引见。他们早已对平安京的‘月姬’大小姐仰慕已久。”
她特意用了残月在江户和平安京贵族圈中流传的雅号,语气充满了挑衅。
三人跟随着志乃踏入天守阁内部,与外部威严宏大的印象不同,内部的装饰极尽奢华,历代家主画像与盔甲刀剑,无不散发着沉甸甸的历史感与武家的肃杀之气。
厚重的帷幕、昏暗的烛光、空气中弥漫的浓郁熏香,都让人感到莫名的窒息。
茶室设在中顶层的一间广内,透过巨大的窗户,可以俯瞰大半个江户城,阴沉的天空下,城市仿佛一幅浓墨重彩的浮世绘,带着风雨欲来的压抑。
纸门拉开,内里的情景映入眼帘。
中间的天花板上挂着一鸟笼子,五名年轻男女已端坐在内,年龄从二十出头到十岁不等,皆身着符合身份的精致羽织,男性多着袴,女性则穿着各色振袖。
他们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门口,带着毫不掩饰的好奇、惊讶,甚至是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随着满月、残月和有希步入,室内的空气凝固了,仿佛进来的是开了「世界」的迪奥。
志乃走到主位旁,开始逐一介绍:
“这位是长兄,御前宗霖,二十一岁。”
是四妹埼乃的大儿子,也是御前家里的长子,还是江户御前家名义上的少主。
他面容俊朗,但眼神略显阴郁,他问了声好,动作一丝不苟,带着长子特有的持重,但看向满月等人的目光深处,藏着深深的忌惮与评估。
“次兄,御前秀岚,十八岁。”
接着埼乃的次子御前秀岚,一位气质略显阴柔、容貌更显秀美的美少年,气质较为跳脱,他的目光看向满月和残月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好奇,尤其是在扫过残月的狐耳和尾巴时,随即飞快垂下,也问了声好,但耳根微微泛红,似乎有些腼腆,又或是被残月的样貌惊艳。
“长女,御前紫苑,十六岁。”
然后是志乃的大女儿,紫发紫瞳,一位气质如同傲娇小母猫般,穿着紫色牡丹纹样振袖的少女,容貌娇美,眉眼间带着一股被娇惯的傲气。
她打量着残月,尤其是在残月那显眼的狐狸特征和与满月紧挽的手臂上停留,嘴角撇了撇,似乎有些不以为然。
“次女,御前茜,十五岁。”
志乃的二女儿,黑发紫瞳,一位看起来更文静些的少女,戴着大框眼镜,穿着樱色小振袖,好奇地眨着眼睛,目光在几人身上逡巡,尤其在看到有希时,似乎对她那身利落的近卫装扮和冷峻的气质颇感兴趣。
“以及最小的妹妹,御前樱铃,十岁。”
坐在最末位的是一位脸蛋圆圆、眼睛大大的小萝莉,是夜乃唯一的女儿,黑发褐瞳,穿着可爱的淡黄色振袖,她似乎还没搞懂状况,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目光落在残月身上,小声地“哇”了一下,显然被残月的美貌和毛绒绒的狐狸特征吸引。
还有就是千岁和诗织,志乃简单介绍了一下,便坐下了。
这些便是残月在江户的堂兄弟姐妹们,非亲戚。
“原来你就是平安京来的‘月姬’堂姐?”
御前紫苑率先开口,声音娇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跟在千岁身旁的诗织,忽然轻声开口,声音稚嫩,打破了这短暂的沉寂:
“姐姐……欢迎回来,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有希身上。
有希身体僵了一下,她翠绿的眼眸对上诗织那双深蓝色的、仿佛蕴藏着千言万语的眼睛,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放松。
母亲千岁就在一旁,目光如炬地看着她。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来自家族,来自血脉,来自那些她试图逃离的过往。
“……诗织。”
有希的声音干涩,最终只是生硬地吐出了妹妹的名字,算是回应。
她别开视线,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窗外的雨天下的江户城,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她只是家主的护卫。
千岁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被完美的礼仪面具掩盖。
志乃没有理会这暗流涌动,适时地开口道:
“三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先品品抹茶,稍作休息,再叙话不迟。”
这看似体贴的安排,实则是将这场充斥着试探、审视与复杂情感的会面,推向下一个阶段。
而在众人看不见的更高处,那双褐色的、属于魔女的眼睛,或许正透过某种方式,注视着茶室内发生的一切,嘴角挂着冰冷而玩味的笑意。
志乃适时地再次开口,试图将话题引回“正轨”:
“家族团聚,日后自有时间。今日请诸位前来,主要是为了一会儿的‘异宝拍卖会’。那枚‘烈日流金’欧泊,不仅是稀世珍宝,更牵涉到御前家与赤羽家的一些……旧约。满月家主与残月小姐作为御前本家代表,赤羽夫人与诗织小姐亦亲临,正好可共同见证此次盛会。此外……”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有希,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有希,你身为赤羽家嫡女,长期滞留平安京,如今既已归来,有些责任,也该重新担起来了。明日拍卖会后,关于你与宗霖的婚约……”
“什么!?母亲大人!”
有希猛地打断志乃的话,声音因激动而微微拔高,翠绿的眼眸中燃着压抑的火焰,
“我已言明,我的剑,只为护卫满月家主而挥!赤羽家与御前家的婚约,与我无关!我绝不会嫁给他!”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御前宗霖“哈?”了一下,其实他也才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婚事。
御前青岚露出看好戏的表情,御前紫苑则是不屑地冷哼。
赤羽千岁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案几:
“放肆!有希,你的婚姻大事,岂容你如此儿戏!这是赤羽家与御前家的约定,关乎两家盟谊,岂是你一句‘不嫁’就能推脱的!”
“约定?”
有希毫不退缩地迎上母亲的目光,那份属于赤羽血统里的倔强与锋芒在此刻展露无遗,
“是用我的幸福,还是用我兄长的性命换来的约定?这样的约定,不要也罢!”
她的话语如同利剑,直刺千岁心中最痛的伤口。
鹤白之死,始终是横亘在赤羽家与御前家之间,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
“你……!”
千岁气得浑身发抖,瞪着有希,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满月,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这声音不大,却奇异地让剑拔弩张为之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聚焦到了她的身上。
“oioioi,可不要把一个人的一生强行牵到一个她不爱的人身上啊……关于有希的去留和婚约,我觉得,应该先问问她自己的意愿,以及……她如今效忠的对象,也就是我的意见。”
满月的声音打破了这充满火药味的气氛,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志乃、千岁,最终落在宗霖身上一瞬,带着一种近乎漠然的审视,仿佛看的不是一位可能成为她手下丈夫的青年,而是一件待估价的物品。
“婚约?”
满月轻笑一声,眼神却冷了一分,继续说:
“就只是为了这表面功夫?暗地里勾结,把御前家的血统搞混,还他妈近亲结婚?”
她的声音不高,却如同腊月寒风,呼啸着刮进每个人的耳朵,
“要是你不想做这个家主,我来!或是不介意的话,我能让御前家立马变成废墟。”
满月的眼睛发亮,刹那间,人已经站了起来,手中握着那柄太刀“月痕”,空气因她骤然释放的威压而凝滞、扭曲。
“月痕”并未出鞘,但刀身周遭的空间已然开始微微震荡,散发出吞噬光线的诡异紫芒,那是月蚀之力催动引起的征兆。
烛火剧烈摇曳,将众人惊骇交加的影子投在墙壁上,张牙舞爪。
御前志乃深褐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挺直的腰居然没有微微颤抖了起来。
她身侧侍立的宗霖脸色一白,身为少主的尊严与对眼前这位“半神”本能的恐惧在他眼中激烈交锋。
秀岚则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仿佛那无形的压力已落在肩头。
紫苑瞪大了眼睛,傲气被惊愕取代;茜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探究;最小的樱铃似乎被这气氛吓到,往一旁茜的身后躲了躲。
千岁的怒意被硬生生噎住,转为一种更深沉的忌惮。
她看着满月,看着那双仿佛能将灵魂也焚毁的眼神,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眼前这位并非依靠家族或政治手腕的寻常家主,而是真正拥有掀翻棋盘,动起手来的强力“变数”。
诗织紧紧抓住母亲的手臂,深蓝色的眼眸望着有希,又望望满月,满是忧虑。
有希挺拔的身姿微微抖动,并非恐惧,而是某种积压的情绪被家主这句话骤然撬动的激荡。
她看向满月的背影,翠绿眼眸中复杂难明。
残月的狐尾如同宣誓主权般在身后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她看向志乃和千岁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冽。
她的家主,她的满月,从来就不是会按常理出牌的人。
“满月家主,”
志乃的声音比刚才更加干涩,她强行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试图维持表面的镇定,
“此话……未免过于严重。婚约之事乃是旧约,今日提及,也只是希望两家关系能借此机会,重回正轨。况且,有希小姐毕竟是赤羽家血脉……”
“血脉?”
满月微微偏头,视线掠过千岁,落在有希身上,
“她站在这里,是以我近卫的身份。她的意志,由她自己决定。若有人想强行带走她,或者安排她的命运……”
她顿了顿,紫瞳重新扫向志乃和宗霖,最终定格在千岁脸上,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视她内心深处对权力的渴望与对魔女的恐惧。
“……那就先问过我,以及我手中的刃。”
“嗡……”
仿佛回应她的话语,空气中隐约响起一丝微不可闻的刀鸣声,若有若无的紫色火光在她垂落的袖口边缘一闪而逝,带来一股令人汗毛倒竖的毁灭气息。
广间内彻底陷入死寂,连窗外淅沥的雨声似乎都被隔绝了。
志乃的脸色难看至极,满月的强硬远超她的预料,这完全打乱了她试图利用婚约捆绑赤羽家、同时试探满月底牌的计划。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算计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千岁深吸一口气,知道今日已无法在婚约上取得任何进展,反而可能彻底激化矛盾。
她权衡利弊,不得不暂时退让,但赤羽家的骄傲让她无法完全低头。
“满月家主爱护属下,令人动容。”
千岁的声音恢复了贵族的雍容,却带着一丝冰冷的距离,
“既然有希心意已决,此事……容后再议。眼下,还是先专注于黄昏时的拍卖会吧。那枚‘烈日流金’欧泊,想必会非常……有趣。”
她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扫过满月,显然并未放弃以此为契机搅动风云的打算。
志乃也顺势下台,勉强挤出一丝笑容:
“千岁夫人说的是。拍卖会事宜繁多,还需仔细筹备。宗霖……还有你们几个,一起带你堂兄妹俩和满月家主她们去偏厅稍作休息,品尝些茶点。”
她需要时间重新评估,需要与竼恩维商议,满月这块骨头,比想象中更难啃,也更危险。
宗霖站起身,动作略显僵硬地行礼:
“是,家主。诸位,请随我来。”
满月叹了口气,仿佛刚才那番近乎宣战的言论只是寻常闲谈。
她任由残月挽着,转身跟随宗霖和后面跟随的几人向外走去,步伐依旧从容不迫。
有希紧随其后,在经过千岁和诗织身边时,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瞥见妹妹眼中那混合着担忧与不解的神情,心中微微一刺,但随即被更坚定的意志压下。
她的路,早已选定。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志乃和千岁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与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奋?或许,满月的强大,对她们而言,既是巨大的威胁,也可能是打破目前僵局的关键。
而在天守阁下,那间布满鸟笼与光影棋盘的屋子内,槐名竼恩维通过水晶球窥视着下方发生的一切,嘴角那抹冰冷的笑意愈发深刻。
“拒绝得真是干脆啊……‘半神’小姐。”
她低声自语,指尖拂过棋盘上那颗站在“她”身侧紫芒白“王”,
“这样才好,棋子若太温顺,游戏就无趣了。拍卖会……你会带来怎样的‘变数’呢?真是令人期待啊……”
她轻轻敲了敲棋盘边缘,一只漆黑的乌鸦无声地落在她肩头。
“去吧,告诉下面的人,拍卖会的‘安保’……可以再加强一些。毕竟,可能会有‘贵客’闹场呢。”
乌鸦发出一声沙哑的啼叫,振翅穿过紧闭的窗户,消失在茫茫雨幕之中。
江户的雨,依旧下个不停。
而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等待着那场注定不会平静的“异宝拍卖会”,以及随之而来的、更加汹涌的暗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