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持续了足足半分钟,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水晶。
艾拉的嘴唇微微颤抖,她的大脑正试图处理刚刚接收到的、足以让任何一位月织者精神“抽线”的信息洪流。
男人……徒手……编织月光?
这比听说低语山脉那群男修士成功唤醒了“父神之力”还要荒谬一万倍。
“你……你……”艾拉的声音干涩沙哑,她指着莱恩,却发现自己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你刚才……做了什么?”
一旁的芙洛更是面色惨白,身体紧绷,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腰间的警报符文上。
在她眼里,莱恩此刻已经不是一个普通的男仆,而是一个披着人皮的未知怪物。
这种超乎常理的存在,必须立刻上报给城卫队的织法者们。
莱恩看着主仆二人的反应,心中暗叹一声。
还是搞砸了。
他穿越到这个男女颠倒的奇幻世界已经半年了,一直小心翼翼地扮演着一个符合社会期待的英俊“废物”。
他本以为能一直这样安稳地混下去,直到找到回家的路。
可刚才,看着艾拉那张因绝望而扭曲的小脸,他终究还是没忍住。
毕竟,这位大小姐虽然脾气暴躁,但本质不坏,这半年来也从未真正苛待过他。
眼下,暴露是肯定暴露了,但承认是万万不能承认的。
莱恩的脑筋飞速运转,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那副人畜无害的恭顺表情。
他微微躬身,用一种带着歉意的语气说道:
“小姐,请恕我僭越。我并未‘编织’月光,那对于我们男性来说是不可能完成的伟业。”
“不可能?那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幻觉吗?”艾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语气尖锐地质问道。
“当然不是幻觉。”莱恩不慌不忙地解释道,他湛蓝的眼眸中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真诚,“我只是……‘安抚’了它。”
“安抚?”这个词让艾拉和芙洛都愣住了。
“是的,安抚。”莱恩开始了他早已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的“优雅的谎言”。
他利用自己来自信息爆炸时代地球的知识,将一些心理学和物理学的概念,用这个世界的术语包装起来。
“我曾在家族的旧书库里读过一本来自低语山脉的古籍。书中提到,月光织锦不仅是魔法的源泉,其本质更是一种情绪与意志的延伸。当织法者的情绪失控时,织锦也会随之变得狂躁。这并非是技巧问题,而是‘共鸣频率’失调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艾拉看向那朵完美的浮空百合。
“我所做的,并非用蛮力去‘编织’,而是尝试用一种特殊的冥想技巧,调整自身的精神频率,去与您失控的魔力产生‘和谐共振’。我没有控制它,只是像一个调音师,轻轻拨动琴弦,让它自己回到正确的音调上。它依然是您的作品,小姐,我只是帮它找到了回归平静的路。”
这套说辞半真半假,玄之又玄,完美地绕开了“男性无法施法”的铁则,又将功劳不动声色地还给了艾拉。
艾拉听得一愣一愣的。
和谐共振?精神频率?
这些都是她从未在任何魔法教材上见过的词汇,但听起来却……莫名的有道理。
她回想起自己刚才愤怒和焦虑的情绪,再看看眼前这朵稳定而和谐的百合,心中的怀疑顿时动摇了。
“你的意思是……我的失败,不是因为技法,而是因为心态?”
“正是如此,小姐。”莱恩微微一笑,趁热打铁,“您的技法已经非常纯熟,只是在编织‘月神之泪’这个核心节点时,过于追求完美,反而产生了焦虑。这种焦虑通过您的精神,污染了月光织锦的纯净。您看……”
他伸出手指,隔空点向那朵百合的花蕊:“您在构建这第三层循环纹路时,总是习惯性地注入过多的魔力,这是一种不自信的表现,就像说话时总要提高音量来壮胆一样。其实,只要相信自己,相信织锦,让魔力如溪流般自然流淌,它会自己找到最完美的位置。”
他侃侃而谈,用词精准,分析透彻,仿佛他不是一个连符文针都拿不稳的男仆,而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织锦大师。
艾拉彻底被镇住了。
莱恩所指出的问题,正是她每次失败的关键所在,连她的家庭教师都没能如此一针见血地指出来。
难道……他真的只是个理论知识丰富的“调音师”?
芙洛也放下了按在警报符文上的手,看向莱恩的眼神从警惕变成了惊奇。
一个男人,竟然对女性的魔法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这本身就是一件奇闻。
就在练习室的气氛逐渐缓和下来时,一个清脆而略带讥讽的女声从门口传来。
“哟,我当是谁在这里高谈阔论呢,原来是艾德里安家的小姐,在听一个男仆……讲授魔法?真是闻所未闻的奇景啊。”
话音未落,一位身穿华丽紫色长裙的年轻女子在一群侍从的簇拥下,施施然地走了进来。
她容貌艳丽,但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慢。
来人正是闪耀港另一大贵族,瓦莱里家族的长女,赛拉菲娜·瓦莱里。
她也是艾拉在学院里的死对头。
赛拉菲娜的目光在房间里扫了一圈,当她看到那朵完美的浮空水晶百合时,眼中闪过一丝嫉妒,但随即化为更深的轻蔑。
“艾拉,看来传闻是真的,你为了通过考核,已经饥不择食到需要一个男人来给你当‘参谋’了?”她掩嘴轻笑,身后的侍从们也跟着发出一阵压抑的窃笑声。
在月桂女王联盟,向一个男人请教魔法,比承认自己是个傻瓜还要丢脸。
艾拉的脸瞬间涨得通红,刚刚平复下去的怒火又一次涌了上来:“赛拉菲娜!你胡说什么!这是我的练习室,谁允许你进来的?”
“别这么激动嘛。”赛拉菲娜优雅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听说你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好几天了,特地来看看你有没有‘脑子抽线’而已。现在看来,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
她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莱恩身上,像打量一件商品般上下扫视着,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过,你这个男仆的品相倒是不错。怎么,艾拉,如果这次考核你通不过,不如把他卖给我如何?我正好缺一个给我修剪指甲的仆人。”
这番话,是对艾拉,也是对莱恩,赤裸裸的羞辱。
艾拉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发作,却被莱恩一个平静的眼神制止了。
莱恩向前一步,挡在艾拉身前,对赛拉菲娜微微躬身,姿态谦卑,说出的话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这位小姐,我家主人能否通过考核,似乎还轮不到您来操心。如果您真的这么好奇,不如亲眼见证一下?”
赛拉菲娜眯起了眼睛,一个男仆,竟敢主动跟她搭话,还用这种口气?
“哦?你这是在替你的女主人,向我发出挑战吗?”
整个房间的空气,瞬间变得冰冷而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