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缕白光。
它在林凡灵魂的最深处，倔强地燃烧着。
微弱，渺小，与绫罗那被封印后残存的神力相比，都显得不值一提。
但它存在着。
并且，它自由着。
【这是……我的力量？】
【我自己的……异能本源？】
剧痛依旧在撕扯着他的灵魂，那套黑色的法则枷锁像跗骨之蛆，不断抽取着神性，让他变身后的绫罗神体忽明忽暗，几近崩溃。
地球大气层外那面金色的护盾，裂纹遍布，随时都会彻底碎裂。
“轰——！”
又一座轨道防御平台在漆黑的光束中无声地湮灭。
指挥中心里，代表着生命信号的光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片成片地暗淡下去。
绝望，是唯一的情绪。
【没用的……这股力量太弱了……连一头最小的虚空掠夺者都伤不到……】
【用它去战斗，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林凡的意识在痛苦中翻滚，他几乎要放弃。
战斗？
等等……
为什么一定要战斗？
一个念头，宛如在漆黑的隧道尽头，划亮了一根火柴。
微弱，却足以照亮一条全新的路径。
他的这股力量，特性是“能量亲和”。
一种能够解析、模仿、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引导能量的本能。
它确实不具备强大的破坏力。
但……它能看见。
【我能‘看见’虚空能量的流动……】
【它们不是纯粹的混乱……它们……有规律！】
林凡不再将意识集中于对抗那撕心裂肺的剧痛，也不再徒劳地催动被封印的神力。他将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到了那一缕属于“林凡”自己的，微弱的白色光芒之中。
通过这缕光芒，整个战场的景象，在他的意识中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不再是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
而是一张由无数黑色线条构成的，无比复杂，却遵循着某种诡异规则的巨网。
每一头虚空掠夺者，都是网上的一个节点。
它们吞噬一切的攻击，是这张网上流动的能量脉冲。
它们很强大，强大到不讲道理。
但它们也很……“耿直”。
它们的攻击模式，简单粗暴到了极点。
直线。
永远是两点之间最短的直线。
它们就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病毒，只会用最有效率的方式，去格式化硬盘。
它们不懂得迂回，不懂得战术。
因为在它们过往的无尽吞噬中，从不需要这些东西。
【破绽……到处都是破绽！】
【只要能避开它们的攻击锋线，只要能找到它们能量流转中最薄弱的节点……】
【我们……或许不用死得那么快！】
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压倒了所有的痛苦与绝望。
林凡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觉得疯狂的决定。
他要，指挥这场战争。
天穹组织指挥中心。
气氛死寂。
所有人，包括陈默，都麻木地看着屏幕上那节节败退的战线，和不断消失的城市。
绫罗被压制，最强的武器失效，人类联军的抵抗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可笑而悲哀。
失败，只是时间问题。
就在这时。
陈默的脑海中，毫无征兆地响起了一个宏大而威严的，却又带着一丝虚弱的意念。
是神谕！
来自神谕少女的神谕！
“全军！放弃正面防线！以小队为单位立刻疏散！重复，立刻疏散！”
“所有S级远程攻击单位注意，调整你们的能量输出频率，坐标XXX，XXX，能量节点结构为……”
一连串无比复杂，却又清晰无比的指令，夹杂着大量关于虚空能量结构弱点的数据，直接灌入了他的大脑。
陈默猛地一震，从麻木中惊醒。
他看着屏幕上那道依旧在苦苦支撑金色护盾的绝美身影，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疏散？
放弃防线？
这不就是逃跑吗？！
而且，神谕少女不是被压制了吗？她为什么会下达这种……近乎于战术指导的命令？
“陈顾问！防线快崩溃了！A7区域请求撤退！”一个通讯员声嘶力竭地喊道。
“驳回！死守阵地！”另一个将官双目赤红。
“守不住的！我们的人在白白送死！”
争吵，混乱，崩溃。
陈默的大脑在飞速运转。
他想不通。
但他选择了相信。
因为，这是他们唯一的，那怕只有万分之一可能的希望。
“执行神谕！”陈默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总指挥频道发出了嘶吼。
“所有单位！听我命令！立刻执行神谕！放弃正面战场，以城市废墟为掩体，进行区域诱导作战！这不是逃跑！是战略转移！”
“李若冰！还有所有S级远程单位！按照神谕指引，进行精确打击！快！”
整个指挥系统，因为他这道命令，陷入了长达三秒的死寂。
然后，彻底炸开了锅。
“什么？！”
“陈顾问你疯了？！”
“执行命令！”陈默一拳砸在控制台上，合金台面都凹陷下去一块。
战场上。
正在承受着巨大压力的李若冰，也接收到了那道神谕。
她的冰系异能正在疯狂输出，却只能稍微延缓那些黑色光束的推进速度。
她看到了那道复杂到极点的能量结构图，和那个匪夷所思的攻击指令。
【这……真的有用吗？】
她身边的几位S级异能者，同样满脸困惑。
但来自总指挥的命令，不容置疑。
李若冰咬紧牙关，不再进行大范围的冰冻，而是将自己全部的S级异能，压缩，再压缩。
她按照神谕的指引，将冰系能量的振动频率，调整到了一个极其诡异的波段。
然后，她对着远处一头体型相对较小的虚空掠夺者，那处在神谕中标示出的，毫不起眼的“关节”位置，射出了一根纤细到几乎看不见的冰棱。
冰棱没有造成任何剧烈的爆炸。
它无声地，诡异地，融入了虚空掠夺者的身体。
下一秒。
那头虚空掠夺者那由“无”构成的身体，猛地一僵。
以冰棱刺入点为中心，一片灰白色的“冻结”开始蔓延。那不是物理层面的冰冻，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迟滞！
它体内的虚空能量流转，在那一瞬间，断裂了！
轰！！！
失去能量供给的庞大身躯，从内部开始崩塌，最终化作一团混乱的能量乱流，消散在宇宙中。
虽然只是一头最小的单位。
但……
成功了！
“有效！攻击有效！”
一名观测员的尖叫，打破了指挥中心的死寂。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
紧接着，战场各处，凡是遵循了神谕指令的S级强者，都取得了战果！
虽然无法对那些巨兽造成致命伤，但他们的攻击，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伤害到了这些来自高维的怪物！
“快！将新的能量结构模型，同步给所有A级以上单位！”陈默激动地发布着命令。
地球联军的士气，从崩溃的边缘，被硬生生地拉回来了一丝！
士兵们不再像无头苍蝇一样冲锋送死，而是开始利用残存的建筑和地形，与那些“耿直”的掠夺者，玩起了捉迷藏。
虚空掠夺者的推进速度，第一次，被遏制住了。
虽然只是轻微的阻碍。
但这短暂的喘息，是无数生命换来的！
【有用……真的有用！】
林凡的意识体在剧烈晃动，分析战场，筛选目标，下达指令，这比单纯输出神力还要耗费心神。
他的绫罗神体，已经变得半透明。
那金色的护盾，也缩小到了只能勉强护住亚洲大陆的范围。
【撑住……我还能撑住……】
就在这时，他通过“能量亲和”的感知，猛地发现，一支由数百头掠夺者组成的偏锋部队，正悄无声息地绕过主战场，从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包抄向了联军最大的一个临时集结点！
那里，有数十万撤退下来的士兵和平民！
苏婉儿就在其中！
【糟了！】
他想分出神力去阻挡，但被法则枷锁死死捆住，根本做不到。
下达指令也来不及了，对方的速度太快！
怎么办？！
林凡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他疯狂地扫描着那片区域的所有信息。
地下的能源管道……废弃的地铁系统……建筑物的承重结构……
一个无比大胆，无比冒险的计划，瞬间成型。
他将最后一部分心神，凝聚成一道急促的神谕，直接烙印在了那个集结地最高指挥官的脑海里。
“引爆你部正下方，三号城市主能源光缆！立刻向西面撤退！十秒！你们只有十秒！”
那个指挥官当场懵了。
引爆能源光缆？那会造成堪比核爆的巨大破坏，将整个区域夷为平地！
这是要让他们自杀吗？！
“执行！！”陈默的咆哮，通过最高权限的通讯频道，在指挥官耳边炸响。
指挥官浑身一颤，他看着远处天边那片正在急速接近的黑暗，发出了他一生中最不甘的怒吼。
“全体注意！引爆三号光缆！所有人，向西面突围！”
五秒后。
轰隆————！！！！
一道粗壮无比的能量光柱，从地底冲天而起！
狂暴的能量瞬间摧毁了一切，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扇形冲击波。
那支进行包抄的虚空掠夺者部队，被这突如其来的，来自侧面的毁灭性爆炸，冲得七零八落。
它们前冲的阵型，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巨大的缺口。
而那数十万人类，则趁着这千钧一发的时机，险之又险地从缺口处，逃出生天。
指挥中心，一片死寂的欢呼。
所有人都用一种看待神明般的，敬畏的视线，望着屏幕上那道愈发暗淡的金色身影。
她被束缚了。
但她的智慧，依旧在庇护着他们。
【呼……呼……】
林凡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炸了。
但，成功了。
他救下了他们。
然而，他那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的锁定感，从遥远的虚空深处投射而来，精准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主战场上，一头体型堪比月球的，最为庞大的虚空掠夺者巨兽，缓缓停止了对地球防线的吞噬。
它那无法被理解的“头部”，扭转过来。
无尽的虚空之中，它仿佛穿透了空间，穿透了神力护盾，直勾勾地，“看”向了绫罗。
那股庞大的意志中，没有愤怒，只有一丝被蝼蚁挑衅了的……冰冷的好奇。
下一刻，这头巨兽脱离了军团阵列，朝着林凡所在的坐标，开始缓缓加速。
